大到暴雪 第1章 怪就怪天气

十二月初的杭州气温已经正式迈入了冬天的门槛，前一阵还是白天二十多度晚上三四度的天气，却好似突然变卦了一样，一股一股袭来的风透着刺骨的寒意。但让人感到窒息的并不是温度表上不断下降的数字和越穿越厚的衣服，而是零下几度的温度还伴随着雨夹雪的湿冷。

付相宜看着自己一堆洗完后没有来得及晒干的衣物和好几双无处安放的刚刷完还在滴水的鞋发愁，杭州并不会集体供暖，各家只能依靠电热毯和空调度过冬天。

买了不到两年的挂式烘干机宣布报废，付相宜觉得自己当时不应该贪小便宜凑单买下这台杂牌烘干机，她无奈地用手拍了拍置顶风机，打算找个机会丢掉它，省得占地方。

付相宜承认自己在打开空调的一瞬间是有点心疼的，杭州物价高，上一个冬天几乎是穿着棉质睡衣裹在被子里享受几个小时电热毯的温度捱过来的，空调几乎是闲置的状态，也算是省了一笔电费，这下光烘干衣服和鞋估计要开一晚上的空调才行。

把衣服挂在空调能吹到的地方之后，付相宜就坐在沙发上给王漫辛打了个电话，王漫辛是一安娱乐公司的老牌大经纪人，旗下管了十几个艺人演员，各个领域各个咖位的都有。跟着王漫辛的艺人演员脾气性格都不一样，但是统一的标准就是脸必须好看，所以虽然不能全部过上吃香喝辣的生活，但也不至于到了吃不起饭交不起房租的地步，除了付相宜。

付相宜是一安出了名的倔驴，坚决不靠潜规则上位，非必要不参加任何酒局应酬，但凡哪个影视圈大佬或者导演制片人让她喝超过三杯酒以上，她立马黑脸找个借口离场，因为这性子错过了不少好资源，王漫辛脾气好的时候会劝一劝，脾气不好的时候也会劈头盖脸把付相宜骂一顿。

“付相宜，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知不知道今晚吃饭的是谁？平时闹脾气就算了，我好不容易托关系给你找了一部大ip剧女二的戏份，你没聊几句就撂筷子走人？你知道那个导演把我骂成什么样吗？你就让我给你擦屁股是不是？”

“你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耗是不是？你以为自己的脸可以吃一辈子青春饭是不是？”

“能干就干，不能干你就走！”

前几天王漫辛噼里啪啦说的一大堆话还历历在目，付相宜一句没反驳，王漫辛说得是挺正确的，自己年龄二十六七，正处于比较尴尬的阶段，性格不够谄媚不够稳重，踏入演艺圈三年了就演过几部没水花的小网剧，戏份加起来没有一线明星五集的戏量多。

性格硬也是真的，所以付相宜冷了几天没主动说话，在家里放纵了两三天，该吃吃该喝喝，一上称胖了近两斤。但是杭州突然入冬却给付相宜敲了警钟，好像在宣告再没有工作你就真的该收拾东西卷铺盖走人，回你鸟不拉屎的老家去了。

王漫辛常年不改的死了都要爱的微信铃声响了几遍就接通了，那边吵吵闹闹的，付相宜迅速判断，她应该是陪着新加入没多久的郑灏录最近火爆全网的户外综艺，凑近听筒甚至还能听到郑灏累的半死不活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姐…我再录下去就出人命了……这太累了。”

“你给我小点声。”王漫辛声音比较粗，在手机听筒里更为明显，“这个综艺一播你的话题量蹭蹭的，多少一线抢着要来都没戏，你给我好好表现，别整那副死样，听到没？”

付相宜一边听一边撕嘴上的死皮，心想王姐还真不把她当外人。

那边又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付相宜听不太出来，过了几秒后慢慢变得安静，然后她就听到王漫辛简单粗暴的说：“找我什么事？”

每次惹毛了王漫辛之后，付相宜都是会采用相同的话术，不然态度淡淡的说句对不起，要不然等王漫辛主动联系自己，但是这次她决定还是要放软语气，毕竟她要是真离开王漫辛，去哪感觉都是死路一条，于是犹豫了几秒，说：“姐。”

“……你还知道喊我姐呢？”显然王漫辛也愣了一下，紧跟着就是不自然又带着点嘲讽的语气，“我以为你待不下去，已经要和一安解约了。”

王漫辛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性，付相宜也差不多，都是需要别人主动哄着才能翻篇，两个人平时虽然有些地方不太对付但也深知和对方是一种性格的，倒也不会太计较。

“我付不起提前解约的赔偿金啊。”付相宜笑了一声打趣自己，继而假咳嗽清清嗓子，有意无意的扯了一个无关的话题，“杭州入冬了。”

“你说你没钱不就得了？”王漫辛在那边毫不留情的揭穿，“付相宜，人为财亡啊。”

“确实。”付相宜甚至不敢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她有点死乞白赖的说，“姐，你再帮我找一部吧。”

“付相宜，你的脸皮到底是薄还是厚？”任谁听都能感受出来王漫辛话里浓厚的火药味和淡淡的无语，付相宜却是好整以暇，刚想张嘴说什么，就听到那边有人说话，大抵是让王漫辛过去一下。

王漫辛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把电话挂断，付相宜听到熟悉的嘟嘟声之后轻笑，这下终于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然后站起身去阳台晾鞋。

晚上七点，付相宜收到一条微信，是王漫辛发给自己的，一长段的话让她险些晕字。

“《路过伏尔加特勒》这部小说要改编成电视剧了，导演和制片人名气都不大，主要是涉及同性话题比较敏感，没什么人敢尝试着拍，正好着急找两个女一号，我把你推荐给了导演，她看了照片说让你试试，制作组恰巧就在桐庐，明天下午两点，有时间的话你自己去试试吧。”

没过两分钟又甩过来试戏地址和两份电子剧本。

付相宜现在是抓住什么草都是救命的机会，管它什么同性恋异性恋人妖恋呢，她赶紧呲牙咧嘴的敲字：好的，谢谢王姐！

发完之后付相宜抓紧补习了一下《路过伏尔加特勒》，百度就能免费看，这部小说已经是三年前的了，背景架空且热度不高，全网搜都没多少人安利，篇幅不太长，统共五十章左右，付相宜计算了一下大约三四个小时能看完。

越看付相宜越不能理解，虽然自己不怎么看小说，但是依然能感受出来作者文笔挺好的，光是那些描写就让自己一知半解，还要靠查阅资料才能理解，包括伏尔加特勒，她今天才知道原来是在俄罗斯。

前半部分真的看不太出来两位女主之间的感情，越到最后，那些刚开始的谜点才慢慢揭露，尤其是宋思旖和赵诏，付相宜真心觉得这两个人物的人设都很好。

总的来说故事情节有点跌宕起伏，但还是很美好的一段人神恋。

“质量这么高的小说都没人看吗？”付相宜盯着最后一页已完结的三个黑体加粗的字看，“这个导演还挺会挖掘的。”

看完已经过十一点，付相宜还是没有睡意，她把两个人物的形象和性格自己揣摩了一遍，如果论形象而言的话，小爱神宋思旖更符合自己，都是天生一副狐狸皮相，但要论性格的话，赵诏很适配，外冷内热。

把剧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付相宜才肯放下手机，弯腰把电热毯的插头拔了下来，然后缩回被窝里，眯着眼睛看窗外晒过来的点点月光，心里翻江倒海。

路过伏尔加特勒无疑是自己的一个转折点，如果成功出演女一号的话，不管这部剧反响怎样，都是可以写在简历上的一笔；如果被刷下来，下次的女一号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

之前的很多次任性此时像一根根小针刺向付相宜的心脏，虽不至于到痛苦无法忍受的地步，但也是令人难受的存在，她不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会不会为自己的事业付出代价，但是当时做的决定并不后悔。

说对不起王漫辛是有的，毕竟没有哪位熬到这种地位的大经纪人还能这样宠着自己的小脾气，之前参加过其他人的庆功宴，她就坐在大厅门口角落的位置喝着信阳毛尖，看着别人敬酒吃菜。

王漫辛从远处走过来，坐在付相宜旁边，拿起一个空杯子倒茶，自顾自的说：“如果你学会不那么处事乖张，会比我旗下其他人成功的多，你知道为什么吗？”

付相宜很喜欢喝信阳毛尖，初尝只是觉得苦，之后喉咙返上来一阵淡淡的清甜，会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超越刚开始的苦，是很值得细品的一款好茶。

“不知道。”付相宜眼神还在盯着前方热闹的景象，和自己这里冷清阴暗的角落形成强烈的对比，她有点懒得思考王漫辛的问题，她只想知道服务员刚上的那盘剁椒鱼够不够辣。

“我诚实讲，绝大部分是因为你的脸，你的脸很美很有辨识度，但是再美也需要一部好剧衬托起来，我相信有导演会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去的风格，确实独树一帜。”王漫辛一口气喝完一整杯茶，苦的皱眉，她吃不了苦，“但是到目前为止，仍没有导演欣赏你的直来直去，或许在他们眼里，这是不礼貌的表现。”

“如果你真的热爱表演，要懂得作出相应的让步。”王漫辛用自己的空杯子碰了一下付相宜的杯盏，看了一眼她漂亮得不像话的侧脸，轻叹一口气，“付相宜，祝你成功。”

祝我成功。

付相宜想，不管明天怎样，势必要把其中一个主角吃定下来，总不能活了这么久，人生就像望不到头的夜空，连颗微乎其微的星星都找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