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熊与白月光 第6章 大福

“叮咚”一声。

微信消息窗口弹出。

—您好，我是经莫女士介绍的相亲对象，现请求加你微信，我叫文渊，很高兴认识你。

归思看到消息，没有马上点同意，她在思索是否有回应的必要。

在人际交往中，如果对方不是甲方，归思行事较我行我素。

归思不在乎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也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这二十多年来，她都是这么活的。归思知道，直接忽视是最直截了当的拒绝。

可她有一丝动摇。

第一个是因为涛深集团曾资助过她，归思想礼貌一些回绝这位作为涛深集团的侄子。

第二是因为相亲对象密密麻麻的救助经历。这位有钱人好像一年都在忙着帮助别人，归思不相信有这样的人存在。于是存了一丝好奇。

但归思不想和莫女士有任何的接触，她很介意相亲对象是莫女士介绍的，这有点厌屋及乌。

于是到底见与不见，成了一个难题。

“你想什么呢？怎么不吃菜？”西岭夹了一块牛肉放归思碗里，提醒她吃饭不要走神。

“吃着呢。”归思回过神来，“你做的牛肉真好吃。”

王先生笑道：“我们这群懒人，全靠一个心灵手巧的西岭照顾，才能每日吃到这样的人间美味。”

大家纷纷赞同王先生的说法，有人提议敬西岭一杯表示感谢。

西岭不好意思受到夸赞，谦虚道：“你们真是夸张过度，就是一些普通的家常菜，算不上人间美味，再说了你们都付我饭钱了，都是我应该做的，成天对我说谢谢这么客气干嘛。”

张先生举杯道：“话不多说，一切都在酒里。来，我们一起敬健康与自由，当然还敬我们的相遇。”

他留着一脸胡子，喜欢穿色彩搭配鲜艳张扬的服饰，他是能让人一眼在人群中找出来的类型，全靠他心爱的红绿相间的花花裤衩。

归思抛去心中纠结的事，同大家一起多次举杯，一顿饭结束的时候，归思已喝了不少，脸颊热热的。

西岭负责做饭，而每日饭后清洁都是排了值日表的。

今天正好是王先生洗碗。

虽说有值日人，但西岭总是不放心跟在旁边一起洗。

王先生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做事喜欢独立完成，非常不屑于有辅助。

他将西岭推出厨房，说：“我会自己洗，不需要你帮忙。”

西岭见王先生真的不情愿她帮忙，才笑着说：“那你小心点。”

王先生切了一声，非常瞧不上西岭的担心，“碗洗碎了赔你十副。”

“我要是心疼碗还用得着提醒您，我是担心老爷子您。”西岭道。

“晓得喽，那么啰嗦……”说道后半句时，王先生有些哽咽，他不经意间又想起他老伴，只能落寞地低下头认真仔细地洗碗。

西岭悄悄退出厨房，看见花园里，归思正在给猫咪拍照。

夕阳柔和的光打在归思身上，她整个人有种出尘的美，像是遗落人间的仙，却又格外怜惜每一个弱小可爱的生命。

西岭背着双手，悄悄走到归思身后，准备吓她一跳，可归思像是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似的，还没靠近，归思就笑道：“你的拖鞋声太大了。”

西岭哼了一声，找来两个凳子，坐下道：“这可是踩屎感，会发出踩在雪地里的声响，我身为一个南方人，没见过几场雪，更别说雪地了，我就只能买这种拖鞋穿着假装自己走在雪地里。”

“不是我跟你吐槽，这南方下雪也TM扣了，每年都是薄薄的一层，还没来得及欣赏呢，就化了。在南方，想见一场大雪真是难啊。”

归思凑近观察西岭，发现她有些不对，虽然她们认识时间不算长，但归思却能感受她突如其来的惆怅。

归思问她：“你怎么了？有点鲁智深葬花的感觉。”

“滚！你才是鲁智深！我比他瘦很多好吧。”

归思：“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哀声叹气了，突然有点不像你。”

西岭：“我有吗？”

“很明显。”

“还不是因为王先生去世的老伴。”

归思问：“王先生的老伴已经去世了吗？王先生六十岁了，他的余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老伴离去独留他一人，他大概很孤独吧。”

可惜，这种孤独感是很少有人有运气拥有的。

王先生的孤独，里面含着想念。

而大多数人孤独，只是因为无事可做没有人陪。

西岭再三感叹：“那位老太太我还见过，精神抖擞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年轻的时候是个有魄力的人。她去世后，王先生一直走不出来，只有靠着他热爱的竹编手艺一点点填满着闲暇时光，王先生意志坚定从不偷闲一天，就算小有成就也不松懈，我很佩服欣赏他。”

“虽然感慨，不过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相遇与分别都是无法控制的，既然结局悲凉，又无法掌控，何必要相遇呢？”归思看着手机里的猫咪照片，很珍惜它们此刻的虎头虎脑，却又怜惜它们生命短暂终将要提前离去。

归思的悲观和不对事物有所期待的态度让西岭感觉不妙。

西岭直起身体，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对吗？那应该怎么想？不管好坏或者悲喜都会消失的。”

西岭：“是这样没错，但是你不能光注重结果不注重过程啊！人生的结果不重要，反正殊途同归，都是死。”

“但是过程却是各种各样的，人生路不同，风景不同，体验也不同，这正是体验人生过程的美妙的地方。不可以直接忽略掉过程，只等待一个结果，那样会很无聊痛苦的。”

归思歪着头想，也有道理。

她觉得自己狭隘，虽身在山野桃源，心却困在樊笼，笑道：“是，我现在已经退休了，已经不是每天过着无聊又精神紧绷的生活的社畜，我可以肆无忌惮地体验我想体验的生活了！”

西岭一副孺子可教的自豪模样，拍着归思肩膀道：“你看你这么有能力，年纪轻轻就可以养老，好多人羡慕死了。你可以拍视频记录你的退休生活，相信我，记录下来反复回味会有多重体验。”

归思感叹：“我能经济自由，不是因为我多有能力。如果真靠我的个人能力，大概还需要奋斗十五年。”

“那是因为什么？”西岭拿来小鱼干逗着大福，惹来大福喵喵叫撒娇，西岭坏心眼的就是吊着大福不给它吃。

“大概是祖坟冒青烟。”归思如此诚实地回答。

“有被羡慕到。”西岭叹气。

西岭又逗大福。

大福性格温和，也不发怒。

这要是小黑，早龇牙咧嘴地跳起来打西岭了。

“我看你很喜欢猫，也喜欢给它们拍照，怎么不见你抱着它们？大福虽然胖死了，但抱起来揉是真的软。”

“你要不要试试？”西岭又问。

归思何尝不想抱，但每次想要伸出手时又缩了回来，“我小时候被抓伤过，有点怕小动物。”

“不怕。”

“已经很多年了，已经不怕的，只是不想离它们太近。”

小时候的创伤会保留至长大。

有些能被治愈，有些却不能。

西岭怜惜地望向归思，她想到一个办法，她对归思说：“你跟着我做，你把这个小鱼干放在手掌心，保持不动，然后等着大福来吃。”

归思并不想尝试，可看到大福仰着一张肥脸，又忍不住想摸一摸。

西岭鼓励道：“大福算是一只老猫了，性格一直温和，从来没有对着任何一个人呼气亮牙，特别乖也特别好欺负，这么多只猫，我只逮着它欺负。”

大概是受不了有这么无耻的人，大福不理西岭，它缓缓走向归思。

归思下意识想后退，西岭的手恰好扶着她的后背。

西岭：“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你要试着踏出第一步，这样才不会错失很多美好的体验。”

西岭想，喂猫也不难的。

她按照西岭要求，将小鱼干放在手掌心，慢慢靠向地面。

她告诉自己，就算被咬也没什么，可以迅速去医院打逛犬疫苗，不会危及她的生命。

大福闻到小鱼干的味道，迈着老迈的步子，靠近小鱼干。

归思手掌心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接触，然后是温热的湿.意传来，她手心的小鱼干立刻被粉舌卷走。

“你摸摸它的耳朵，特别软。”西岭向归思提议。

有了一次好的尝试，人就不怕第二次尝试。

归思小心谨慎地点了一下猫耳朵，发现大福真的很乖后，再缓缓摸向它的耳朵和脑袋。

真的好软。

动物真的可以治愈人类。归思这一刻真正感受到撸到真猫的快乐。

西岭伸出魔爪将大福推翻在地，让其四脚朝天，露出粉粉的肚皮。西岭压着大福的四条腿，像极了恶霸。

她说：“归思，快摸它肚皮，猫咪的肚皮最软最热。”

大福喵叫声已经夹不出年轻的味道，此刻被控制四肢又无法反抗，只能发出微弱的低音炮。

归思不忍见它这么被强迫，但西岭大有归思不摸就不放过大福的决心，看来今天‘摸老姑娘肚皮’的混账事，她不得不做了。

归思试着摸摸，体验感果真很好。

西岭：“是不是超软？”

“嗯嗯。”

“所以呀，这世间事，凡是体验了再说，至于是好是坏，那都是之后的事了。只要不看重结果，不要压抑自己，跟随自己的心享受过程就好了。”西岭一边逗大福，一边说道。

归思突然意识到，西岭在开导她，好奇地问：“为什么开导我？”

“不知道。”西岭说，“大概因为，我希望你的内心像你的外表一样看上去轻盈放松。”

归思自嘲地笑，“我的内心看起来很繁重吗？”

西岭回忆初见归思的感觉，“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眼里藏满了故事，厚重的故事。”

归思盯着庭院墙壁，笑笑：“我的人生算是简单轻松的，没有什么故事，也许你的感觉出错了。”

“也许吧。”西岭温柔地安抚猫咪，浅浅笑着。

西岭问：“我看你今天都不在状态，是因为那个相亲对象吗？”

“是又不是。”

“昨天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对什么样的男人感兴趣呀？”

归思答不出来。

西岭：“既然感兴趣，就去见见，去看这个男的是不是如照片一样好看。一年到头光想着挣钱的商人怎么可能有一头浓密的秀发，一定是批图了或者戴假发了。去见见也算一个乐子。”

“好。”

西岭虽然高兴归思愿意主动尝试，但却很纳闷：“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之前不是不想理会吗？”

“因为有人希望我好，她希望我的心可以‘减肥’。我也应该试着放下一些东西了。”归思接着自我调侃道，“我现在除了美貌这个优点，又突然多了一个听劝的优点。”

西岭白眼，“臭美。优点怎么可能突然长出来。你说是不是呀，大福？”

大福舔嘴，无辜眨眼。

西岭哈哈大笑，疯狂亲大福，“妈妈的乖宝。”

归思拿出手机正好录下这一段。

归思想，记录生活，应该就是记录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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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