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泛黄照片带来的微妙滞涩感,并没有在祖晴心里停留太久。体育生特有的乐观和韧劲,让她很快把那股莫名的情绪转化为了更直接的行动力。
她不再仅仅满足于偶尔的问题请教。她开始“得寸进尺”。
早上带来的豆浆,会“顺便”多买一杯,放在他桌上,理由是“买一送一,不喝浪费”;看到他MP3的电量告急,会不由分说地塞过去两节新的兔子电池;甚至在他值日擦黑板时,她会主动跑上去帮忙擦更高的地方,扬起的粉笔灰呛得她直咳嗽,却还咧着嘴笑:“我个子高,方便!”
宋知寒起初是抗拒的,或者说,是不知所措的。对于那杯豆浆,他会沉默地推回去;对于电池,他会说“不用”;对于她帮忙值日,他会蹙眉说“我自己可以”。
但祖晴有种橡皮糖似的黏糊劲儿,不管他什么反应,下次依旧照做不误,脸上永远挂着那副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的灿烂笑容。渐渐地,宋知寒的拒绝变得不那么坚决。豆浆最终会在他短暂的沉默后被他喝掉;电池会被他默默收进笔袋;她帮忙值日时,他虽不说什么,却会在她呛咳时,默默递上一张干净的纸巾。
这种缓慢的、几乎不易察觉的靠近,让祖晴心里那只雀跃的小鸟扑腾得更欢了。
期中考试后的班会,班主任老周宣布要调整一次座位。消息一出,教室里一阵骚动。祖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旁边的宋知寒。他依旧戴着耳机,指尖转着笔,似乎对换座位的消息漠不关心。
她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不想换。不想离开这个靠窗的位置,不想失去这个能轻易看到他一举一动、能偶尔“骚扰”一下他的距离。
班会结束后,大家都出去活动了。祖晴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东西,等到教室里只剩下她和还在座位上听歌的宋知寒时,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上赛场一样,走到他面前,敲了敲他的桌子。
宋知寒抬起头,摘下一只耳机,用眼神询问。
“那个……宋知寒,”祖晴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些,试图掩盖心虚,“下周换座位,我们……我们还继续坐一起,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她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宋知寒明显愣住了。他看着她,那双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罕见的错愕,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他没有立刻回答,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祖晴觉得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打着哈哈说“开玩笑的”来掩饰尴尬时,他忽然极轻地、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随你。”
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这两个字落在祖晴耳朵里,不啻于天籁。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紧张,她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笑容不受控制地绽开,露出两颗明晃晃的虎牙:“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跟老周说!”
她几乎是蹦跳着冲出教室的,马尾辫在空中划出欢快的弧度。
宋知寒看着那个瞬间充满电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指尖那支转得飞快的笔,良久,唇角似乎几不可见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抿成一条直线。
他重新戴好耳机,将音量调大,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窗外的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慢悠悠地飘过。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秋日平凡的午后,一颗看似冰冷的心脏,因为一句莽撞而直接的请求,悄然松动了一角。
而另一颗阳光普照的心,则因为那声“随你”,仿佛拥抱了全世界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