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晕,洒在苏蔓那张妆容无可挑剔的脸上。
她慵懒地陷在意大利进口的丝绒沙发里,像一只餍足的猫,纤纤玉指间夹着的手机屏幕上,正不断刷新着关于宁城中学“竞赛丑闻”的最新议论。
当“林屿听”、“作弊”、“实锤”、“取消资格”这些字眼争先恐后地闯入她眼帘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战栗的快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她的四肢百骸。
她猛地坐直身体,原本慵懒的神情被一种极致的兴奋和扭曲的满足所取代。
她甚至无法控制地低笑出声,那笑声在空旷华丽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林屿听……林屿听!”她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语气里充满了刻骨的鄙夷和一种“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畅快,“看看,看看你这副狼狈的样子!像一只被雨水打湿、只能在泥泞里挣扎的麻雀!你不是清高吗?你不是纯净无瑕吗?现在呢?这盆脏水泼得可还痛快?”
她站起身,激动地在光洁的地板上踱步,昂贵的真丝睡裙裙摆曳地,划出优雅却带着戾气的弧线。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林屿听那张过分清俊的脸,那双总是清澈见底、仿佛能映出世间一切污秽的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曾经让她在林观溟面前感到自惭形秽,也让江沉砚那样的人对他另眼相看!
凭什么?一个家世普通、除了会咿咿呀呀唱几句戏文之外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凭什么占据那么多优质资源的视线?
凭什么敢一次又一次地,无形中衬托得她苏蔓的示好和接近显得那么……廉价和徒劳?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作弊——这是学术上最不齿的污点,是永远无法彻底洗刷的耻辱烙印。
它将如同跗骨之蛆,伴随着林屿听整个高中生涯,甚至更久。
她几乎能脑补出林屿听此刻是如何的失魂落魄,如何躲在无人的角落偷偷哭泣,如何承受着千夫所指的压力,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定红肿不堪,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光是想象那幅画面,就让她兴奋得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真是……大快人心啊!”她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昂贵的红酒,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中摇曳,映出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毒和得意,“我早就说过,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不属于你的东西,强求来的,终究会以更惨烈的方式失去。林屿听,这就是你的命!你就该老老实实待在泥潭里,仰望我们这些你永远够不到的人!”
她并不关心具体是谁策划了这一切,是陈珂那个蠢货,还是另有其人?不重要。
她只需要享受这胜利的果实,看着这个碍眼的障碍被彻底清除,看着她想要的人身边,再也没有这个“特别”的存在。
这甚至比她自己亲自动手,更让她有种操纵命运的优越感。
她优雅地抿了一口红酒,感受着醇厚的液体滑过喉咙,觉得这酒从未像今天这般甘美醉人。
宁城中学里,林屿听正将自己完全沉浸在江沉砚为他设定的“角色”之中。
这不仅仅是在“装”消沉,更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折磨和消耗。
他刻意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
课间,他不再与郑玥云他们聚在一起说笑,而是独自一人趴在桌子上,将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偶尔会配合地微微抽动,仿佛在无声啜泣。
实际上,他紧闭着双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个模糊的监控影子,回放着陈珂可能得意的嘴脸,用这种想象的屈辱和愤怒来滋养自己的“绝望”表象。
去食堂吃饭,他专挑最角落、光线最暗的位置,食不知味地机械吞咽,偶尔会“不小心”让勺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引来周围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他却只是茫然地捡起来,继续低头“进食”,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已麻木。
在练功房,他的“状态下滑”更加明显。
曾经行云流水的身段变得滞涩,曾经清亮婉转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
一次练习鹞子翻身时,他甚至“失手”没有站稳,踉跄了几步才勉强扶住把杆,额头上渗出的细密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京剧专业老师皱着眉看着他,严厉的目光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让他先休息。
林屿听默默地走到角落,抱着膝盖坐下,将脸埋在阴影里,那副脆弱无助、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样子,让偶尔进来拿东西的同学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
郑玥云完美地扮演着“忧心忡忡的好友”角色。
他时常“忍不住”在班里关系还不错的同学面前叹气:“唉,你们是没看见,屿听他昨晚又做噩梦了,惊醒了一身冷汗……问他什么都不说,就是抱着被子发呆……我真怕他撑不住啊……”
他甚至“不小心”在林屿听的桌子上“遗落”了一本翻开的、写着一些消极语句的笔记本,进一步坐实了林屿听精神濒临崩溃的“事实”。
这些精心设计的细节,通过无数双眼睛和嘴巴,源源不断地汇总到陈珂那里。
起初的几天,陈珂如同惊弓之鸟。
江沉砚那次看似随意的“闲聊”,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里,让他寝食难安。
他反复检查自己的计划,确认监控死角、纸条处理、时间把控都完美无缺,但那种被无形网罗笼罩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他密切关注着江沉砚、楚煜等人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们找到什么自己忽略的破绽。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风平浪静。
林屿听日益“萎靡”,几乎成了校园里一个行走的“悲剧符号”,除了他那几个固定的朋友,再无人靠近。
江沉砚似乎完全投入了学生会繁忙的事务中,楚煜依旧吃喝玩乐,林观溟还是那副沉默打球的样子。
一切迹象都表明,他们接受了“现实”,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陈珂紧绷的神经,像过度拉伸的皮筋,开始一点点松弛,最终彻底松懈下来。
看来,自己真的是多虑了。
在绝对的“证据”面前,任何反抗都是螳臂当车。
他开始享受这种“幕后赢家”的感觉,看着林屿听身败名裂,看着自己通往市优秀学生的道路变得一片坦途。
就在他志得意满之时,楚煜精心编织的“流言网”精准地撒向了他。
这天午休,陈珂和几个科技社的核心成员在食堂相对安静的角落用餐。
邻桌坐着几个看似普通、实则被楚煜巧妙安排的学生,他们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校园热点,声音控制在恰好能让陈珂这桌清晰听见的音量。
学生B用一种夸张的、带着惋惜的语气:“哎,你们说,林屿听这次是不是彻底凉透了?我听说啊,不光竞赛成绩作废,学校这边也在考虑给他记过处分呢!”
学生C附和道:“记过?我看开除都有可能!影响太恶劣了!这可是市级竞赛作弊啊!咱们宁中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学生A这次扮演引导者的角色:“关键是市优秀学生啊!他之前不是势在必得吗?这下可好,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听说评选委员会已经把他从候选名单里剔除了!”
学生B:“活该!谁让他心术不正!这种人品,怎么能代表我们学校?陈珂学长(故意提高音量,仿佛才注意到邻桌的陈珂),你说是不是?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这种真正有实力的同学,才没让我们学校蒙羞啊!”
这把火,直接烧到了陈珂身上。
他心中那份得意和虚荣瞬间被点燃,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谦逊,放下筷子,用一种看似客观公正、实则隐含优越感的语气回应:
“唉,别这么说。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愿意看到。林屿听同学……他本来也是有实力的,可能就是……一时糊涂,或者……压力太大了。” 他巧妙地再次暗示林屿听是因竞争而犯错。
学生C趁机追问,扮演好奇宝宝:“学长,你当时就在现场,到底怎么回事啊?真的像传说中那样,证据确凿,无可辩驳吗?”
陈珂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胜利者”的喜悦和彻底放松中,警惕性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他觉得这是巩固自己“见证人”形象、顺便彰显自己“宽容”和“洞察力”的好机会。
他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伪装的“复杂情绪”,开始“推心置腹”地“分析”起来,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隔壁桌和身边聚精会神的社员听清:“具体过程……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毕竟,有些关键……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他先撇清,然后话锋一转,开始“无意”中泄露更多指向性极强的细节,“但我确实注意到,他考试中途离开的时间……有点太长了。而且回来的时候,神情非常不对劲,有点……慌慌张张的。”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语气带着一种事后诸葛亮的“了然”:“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唉,只能说,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必然会留下痕迹。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以那种方式被发现……实在是太……太巧合了,巧合到让人不得不相信,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这番话,已经不仅仅是暗示,几乎是在明示林屿听作弊并且心虚了!
而且,他再次强调了“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这与他之前对江沉砚说的“没注意”形成了**裸的矛盾!
学生A心中狂喜,面上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看来他果然是早有预谋!不然怎么会那么刚好,就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学长你观察真仔细!”
这句恰到好处的恭维和诱导,成了压垮陈珂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掌控全局的得意感让他彻底忘形,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带着一种隐秘的炫耀和对自己“杰作”的欣赏,脱口而出:“预谋谈不上,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是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掩饰的得意弧度,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丝令人不适的黏腻感,“有些人啊,就是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非要去争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结果呢?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说,他运气不好,或者说……他低估了某些‘意外’发生的可能性……呵呵。”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近乎**的自我表彰了!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低估了意外发生的可能性”?这分明就是在隐晦地承认,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他陈珂“准备”好并抓住的“机会”,是他精心策划的“意外”!
学生B和C适时地露出“原来如此”、“学长高见”的表情,没有再深入追问,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仿佛只是随意闲聊。
而陈珂,还沉浸在自我陶醉和彻底放松的快感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得意忘形之下,已经吐露了多么致命的心声。
他甚至觉得,经过这番“交流”,自己在科技社成员和其他同学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一个敏锐、正直、看透真相却又保持“风度”的胜利者。
在食堂二楼一个视觉死角,楚煜戴着高保真监听耳机,将陈珂那番“高论”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包括最后那声意味深长的“呵呵”。
他缓缓摘下耳机,那双桃花眼里没有了丝毫平日的玩世不恭,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一丝大功告成的嘲讽。
他拿出加密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江沉砚:
【饵料加足,狐狸尾巴彻底露出来了,关键语句清晰录下。可以准备收网了。】
几乎是瞬间,江沉砚的回复就过来了,依旧简洁,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凛冽气势:
【明白。证据链闭合。通知屿听,戏快落幕了。】
猎网,已然完全收紧。
那只自作聪明的狐狸,在沾沾自喜中,亲自将绞索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真相大白的钟声,即将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