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位同学,你的好了。”桌前负责登记的男生声音清朗,将办好的材料递出,随即抬头扬声:“下一位!”
林屿听将表格轻轻放在桌面上。男生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随意地抽过表格,骨节分明的指节一页页翻动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林屿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双手的动作,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林屿听,男,十五岁。”男生流畅地念出基本信息,拿起桌上的黑色圆珠笔,利落地在纸上打了个勾。“你的班级是高一(22)班,宿舍在G栋304。这是你的校园卡,可以在学校消费。”他将一张印有校徽的卡片递向林屿听。
“哦,好,谢谢。”林屿听伸手去接,食指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对方温热的指腹。
就在这一瞬,男生恰好抬起了头。
四目猝然相对。
林屿听脑袋里仿佛有短暂的空白侵袭,一股莫名的燥热感从相触的指尖迅速蔓延开,他忙不迭地抽回自己的手。
那男生坐在椅子上,目光却像是被什么粘住了,定定地落在林屿听因窘迫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林屿听心跳急促,连忙别开了脸。
幸好一旁的助手适时地戳了戳江沉砚的肩膀,他才如梦初醒。
“呃…不…不客气。”江沉砚清了清嗓子,声音里难得地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下一位!”
一旁的小叔正和几位家长聊得投入,全然没注意到这边的插曲。见林屿听办完手续,他才穿过人群快步跟上。
小叔发现林屿听的双颊和耳廓都染上了一层薄红,关切地问:“身体又不舒服吗?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林屿听强作镇定,语气平淡无波:“没事,太阳晒的。走吧。”他率先迈开步子,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
小叔看着他故作从容却略显仓促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疑虑,终究没再追问。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渐染暮色的校园小径上,沉默弥漫。
小叔早已习惯他的安静,顺手折了根细长的柳条,在指尖无意识地缠绕把玩。
“屿听,”小叔打破了沉寂,声音温和,“爷爷奶奶都盼着你回家住。”
“嗯,那就回家住吧,也能多陪陪他们。”林屿听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落在脚下拉长的影子上。
小叔用脚尖踢开地上一颗石子,斟酌着开口:“不过…你爸妈刚给我来电话,说…希望你能住校,锻炼一下独立……”
“我爸妈?”林屿听的脚步倏地顿住,猛地转过身,看向小叔,清亮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愕和被刺伤的怒意,“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我住哪里,也要这样遥控指挥吗?”他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压抑不住的尖锐。
“不是指挥,他们是……”小叔试图解释,眉宇间带着为难。
“那是怎样?”林屿听打断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硬和坚决,“连这种事都要通过您转达?无所谓了,我已经决定了,回家住。而且找谢老师上课也方便。”
他斩钉截铁地表明立场,不再给小叔劝说的余地,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小叔望着他倔强挺直的背影,沉默了下去。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也拉长了这无声的僵持。
“嘿,沉哥,你看这个!”助手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物件,递过来,“哟,是个小猫钥匙扣,还挺萌。”
江沉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眼眉间带着淡淡的倦意。他伸手接过,将那只憨态可掬的树脂小猫捏在指尖端详片刻,问:“知道是谁的么?”
“刚才人挤人的,谁注意啊,估计是蹭掉的吧。沉哥,我看这也不算贵重物品,而且人都走光了,算了吧?”助手边收拾桌子边说。
江沉砚闻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带着无形的压力。
助手立刻噤声,埋头干活。
“先放我这儿,”江沉砚语气不容置疑,随手将其揣进裤兜,“回头想办法找失主。”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小猫光滑的表面。
眼见夕阳沉落,天际铺满橙红,江沉砚挥挥手:“行了,天快黑了,你们赶紧去吃饭,别耽误晚自习。”
“那这些……”一个女生指了指还没完全收拾好的场地。
“没事,剩下的我来,快走。”江沉砚语气干脆利落。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放下东西。助手更是嬉皮笑脸地对着江沉砚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夸张地喊:“谢谢沉哥!”
江沉砚那张冷峻的脸终于被逗得破功,笑骂着抄起一个废纸团精准地砸向助手:“滚!”
江沉砚走读,时间相对宽裕。收拾好最后的桌椅搬回仓库,他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冲刷过手掌,带来片刻清醒。
甩了甩水珠,他单肩挎上书包,踏着暮色走向校门。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妈”,附带一条语音信息。
江沉砚用拇指点开,将听筒贴近耳边。
“砚砚啊,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你们学校还没放学吗?(语音)”
他单手打字回复,指尖在屏幕上飞快跳动:“嗯,今天新生报到,帮忙收尾。”
又一条语音紧跟着弹出。
“那我让陈叔去接你,在学校等着。(语音)”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复依旧简洁。
对方没有再回复。
……
六点三十分。
谢玉棠刚将排练厅的练功毯抚平,清脆的门铃声便适时响起。
“正好。”谢玉棠趿拉着柔软的拖鞋前去开门。
“老师晚上好!”门外,林屿听笑容清浅,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气息微喘。
“快进来,外面有蚊子。”谢玉棠侧身让开,眉眼弯弯,带着温柔的暖意。
林屿听微微躬身致谢。
“瞧这一头汗?热坏了吧?先去沙发坐会儿,我给你倒杯水,歇歇再开始。”谢玉棠关上门,脚步未停。
“不用麻烦老师,我自己来。”林屿听连忙跟上,熟门熟路地走向厨房。
一杯冰水滑入喉咙,瞬间驱散了盘踞的暑气,带来舒爽的凉意。
“老师,我好了,可以开始了。”林屿听放下水杯,透明的杯壁上还挂着细密的水珠。
谢玉棠含笑点头,师生二人一前一后步入排练厅。
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合拢,瞬间将外界的嘈杂彻底隔绝,只余下静谧。
“咿——啊——……”林屿听先开了开嗓,清越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内回荡,带着特有的穿透力。
气息调匀后,谢玉棠示意:“今天重点练发声位置,就唱《贵妃醉酒》那段吧。”
“好。”林屿听凝神静气,眼神专注。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
“停。”谢玉棠抬手,温和而精准地指出,“嘴巴再打开些,气息托住,音别虚,别拖。再来。”
林屿听乌黑的眼眸专注地望着老师,认真点头:“嗯,知道了。”他调整呼吸,重新酝酿。
经过指点,他重新启唇: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奴似嫦娥离月宫。”
这一次,清亮圆润、气息饱满的唱腔流淌而出,婉转悠扬。
谢玉棠没有再打断,眼中露出赞许的笑意。
林屿听心中悄然松了口气,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爬上眼角眉梢。
……
又练习了几个发声技巧,时间悄然流逝。
咔哒。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江沉砚推门而入,正巧看到保姆刘阿姨擦着手从厨房出来。
“少爷回来啦,饭菜马上热好。”刘阿姨利落地系上围裙。
江沉砚颔首:“我妈呢?”
“夫人在给学生上课呢。”
江沉砚弯腰换上拖鞋。“行,那我先上去了,饭热好了您再叫我。”说完就拎着书包上楼。
回到房间,书包被随意地丢在书桌一角,江沉砚整个人倒进柔软的大床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翻了个身,摸出手机,指尖滑开屏幕,漫无目的地刷着朋友圈。一条新动态跳了出来:
张文聪:感谢沉哥救命之恩!卡点七点冲进教室
30分钟前
施韵: 1!沉哥帅气!
下面已收获十几个赞,大多是今天一起帮忙的志愿者。
看着这条动态,江沉砚疲惫的眉眼终于舒展开,嘴角牵起一个浅浅的、带着暖意的弧度。
笃笃笃。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伴随着刘阿姨的声音:“少爷,饭菜热好了,快下来吃吧。”
“好,这就来。”江沉砚应声坐起。
“嗯,小听啊,今天状态不错,就到这吧,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谢玉棠的语气温柔依旧,带着满意。
“嗯,老师再见!”林屿听朝着谢玉棠深深鞠了一躬,带着练习后的满足感和一丝轻快,离开了江家。
目送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廊外的暮色中,谢玉棠脸上笑意更深,对刘阿姨感叹:“这孩子,真是越看越招人喜欢。”
刘阿姨笑着附和:“是啊,懂事又有礼貌,难得。”
“唉,”谢玉棠半是玩笑半是遗憾地轻叹,眼中带着真切的欣赏,“要是能给我当儿子多好。”
晚了一步下楼的江沉砚,自然又错过了见这位“别人家孩子”的机会,对此他早已习以为常,内心并无波澜。
他走到餐厅,看见母亲和刘阿姨还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笑意盈盈地聊着什么,随口问道:“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谢玉棠转过身,眉眼间还残留着愉悦:“没什么,刚送走我的学生。你快吃饭吧,菜别又凉了,我去洗澡。”她说着便步履轻快地往楼上走去。
江沉砚也不追问,拉开椅子坐下,安静地拿起筷子。
餐厅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傍晚特有的宁静,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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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