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穗为了维护自己良好的形象,丢下在门口的许悄夺门而入,要跟前租客理论理论。
她够好的了,还让前租客进去找,如果换了别人哪还有这种好事,还让一个陌生人踏入自己的私人空间。
屋子里比她刚把东西搬进来的时候还乱,前租客没对她的那堆衣服手下留情,扔的到处都是。
瑞穗的衣服基本没有太贵的,但非常多。她自己挺注意分类的,衣服裤子裙子春夏秋冬全分开放了,到时候拿起来直接挂就行。
一看她傻眼了,这下谁还分得清谁是谁,仨小时的工作量变二十一小时了。
那她可管不了什么三七二一的了,这不上她不得比某种能治潮热盗汗的爬行动物还能忍。
她撸起不存在的袖子,把表情调整到自己觉得十分狰狞的状态,瞪大眼睛凝视着在屋子里“为非作歹”的人,准备给这人一些来自她的威慑。
前租客不知道瑞穗在身后是怎么个样,她嘴里啧啧有声,猛一转身,说:“小姑娘家家的把屋里弄这么乱,出门倒是光鲜亮丽的。我的传家宝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瑞穗叫她吓了一跳,毁天灭地的表情如同一个被人踩扁的小土堆,坍塌了。
她据理力争道:“我昨天刚搬来这么多东西我怎么一下全收完?你给我收啊?你踩我衣服了!”
好巧不巧,踩到的那件是她最贵的一件,在一堆假货里唯一的过时真货。
她买下的时候很是肉疼,虽说已经不兴了,但现在不是流行什么复古风格吗,再加上时尚是个轮回。她相信只要她活得够久,凭借她超人的眼光,肯定能变成以后的爆款。
瑞穗看见自己最疼的一件给人踩了,就好像自己感同身受一般,尖叫声吵得前租客耳膜疼。
她的声音实在是太有穿透力了,前租客被她吵到脑袋嗡嗡响,不得已只能妥协。
“不就是件破衣服吗?能有几个钱,我赔你就是了。”
瑞穗立刻变了脸色,从手机里调出账单的照片给前租客看,说:“五千。”
前租客觉得这破衣服也就值个八百十块的,一件T恤上面印满了logo居然要五千?白给她她都嫌花哨不穿。
现在小年轻不是爱“P图”吗?她看瑞穗就是提前P好等着她上当。气势不能输,她一叉腰吆喝道:“你讹人啊?再这样我报警了!”
瑞穗有种很疲惫的感觉,她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局了。跟这人继续纠缠下去她不会得到任何好处,与其推推搡搡,不如交给别人来处理。
她一摊手,很无奈地说:“我报警了,让警察找吧。”
“你手怎么这么欠?!”
前租客暴跳如雷,她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可不想真对簿公堂。
瑞穗推了一把没关严实的门,心里想着可千万别让男神听到自己在这儿这么没有形象地跟前租客掰扯,不然她可怎么假装温柔善良知性大方可爱俏皮追求他。
她减小音量,说:“我就欠怎么着,你不欠你给我弄这么乱。我可是有拍照的哈,原本可不长这样。”
一去了局子里前租客的传家宝马上就找着了,那大金包银镯子就在前租客的衣服口袋里,外边还裹了几层塑料袋。
瑞穗这才知道这个前租客的名字,张荷花。
张荷花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局子里了,瑞穗在调解的时候听了个大概,她之前有过扰民乱丢垃圾倒打一耙的前科,自己反以为荣。
调解的女警察说得口干舌燥,张荷花干打雷不下雨耍赖,说要不是瑞穗态度不好,她怎么会扔瑞穗的衣服。
她腰疼腿疼腰间盘突出,领的退休金根本不够买奥奶奶家的T恤,如果瑞穗非要就是欺负老人。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不欢而散,张荷花被教育了一顿,口上松了,但一离开局子就故意踩瑞穗的鞋。
这一脚不轻,瑞穗穿的是一双露趾的低跟凉鞋,将近两百斤的女人用力踩在了她的脚趾上。她疼得差点儿面容扭曲,可碍于许悄在她旁边,硬是没跟张荷花闹起来二进宫。
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低眉顺眼道:“阿姨也不是故意踩我的,虽然我受伤了,但我还是原谅她好了,毕竟我是小辈。”
她自己没注意到,指甲已经渗出了血,在白皙的脚上就像是没涂匀的指甲油。
许悄以为她是脚太疼了站不住,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说:“阿姨,说话就说话,您怎么能伤人?”
属于他衣服的淡淡香味跌入鼻腔,她原本期期艾艾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头也静止不动了。
她想到了电视剧里的一句台词,“幸福是麻药”。
脑袋贴着他的胸膛,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说话时的起伏,好看的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胳膊上,他都能看清他戒指上刻得是什么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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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喜欢绣球花,这个季节正是绣球盛开的好时候。华美那个跟她气场不和的地方种了很多,她回去一定薅一大把精心包装。
脚,鞋,你们做得很好。
瑞穗其实没有很疼,脚指甲受伤不严重,不低头她还没发现出血了,应该是劈了但不严重,要她徒步走回出租屋都是可行的。
此时演技拙劣的她脑袋没冲着许悄,所以不用伪装脸上的表情。她对张荷花得意一笑,把脚往前又伸了伸。
烈日炎炎,张荷花的汗顺着额头淌到眼睛里,本来受这个刺激就不舒服,一见瑞穗那副样子火就直往上冒,把眼都快烧干了。
烦人的小情侣装什么英雄救美,差点儿给她蒙骗了。
“你俩串通好了是吧?欺负我一个……”
她想倚老卖老,又想起来自己没那么老,所以把“老婆子”硬生生憋了回去,没再踩瑞穗一脚转身走人了。
瑞穗长舒一口气,张荷花走了她的形象跟人格魅力也算是安全了,这下可以好好跟许悄独处了。
想到这里她好险没笑出声来。
许悄从软件上叫了车,他扶着宛如小美人鱼上岸的瑞穗进了车子里,还贴心地询问她要不要去医院。
她当然不去医院,这么点儿伤口她自己涂点儿碘伏拉倒了,要让她费车费费功夫费挂号费上医院,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能省则省,省下来的钱她今年过生日奖励自己一件巴迪儿连衣裙。
瑞穗跟许悄都坐在后座,她想了半天怎么跟他搭讪,最后想出一个白痴问题。她问:“好巧啊,你也住在海豹小区?”
废话中的废话,他如果不住在这里,怎么会从楼上下来。可她真是没辙了,她想包包了,只要在对话框中输入“给我生成几个切实际的在出租车上跟男神搭讪的问题”,包包就会为她解决困境。
可惜她手机没电了。
许悄没觉得这是个白痴问题,他看着她的眼睛,微笑着说:“是挺巧。我住在你楼上,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找我。”
这个笑是投向她心海的一颗宝石,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上面装了永动机,不会停止。她的感觉脸热热的,不自觉低下了头,小声说:“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她可太好意思了。
水管,空调,她买的羊毛毡乐高,你们可千万要出问题。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不出问题她也可以制造问题。
他轻轻摇头,说:“不麻烦的,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
瑞穗内心狂喜,哎呦男神你怎么这么会说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瑞穗自认是个好人,虽然有几次没扶老奶奶过马路,但走在大马路上不踩井盖,这福气绝对跑不了。
上天对她有点儿薄了,不如就把许悄给她当贴心小棉袄吧,那她就会立刻把购物车里奥奶奶的围巾移除。
许悄搀着再不去医院脚伤就要愈合的瑞穗上了楼,这个小区隔音奇差无比,实际上他在门外把她跟张荷花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完全是无心之举。
他没有进去是因为她屋子里都是女孩子的衣服,不方便。
瑞穗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乱乱的屋子,挡在门前,说出自己在心里反复排练了好多遍的台词。
“哎呀太气太好了。有空我可以请你吃饭吗?请你一定不要拒绝,如果今天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有个什么“三明治”拒绝法,但她学艺不精,这不是拒绝而是请求。
眼睛眨啊眨啊眨,她想象自己是泫然欲泣的美女形象,但看上去是眼睛不舒服。
“好的。”
许悄好看的脸忽地从天边到了眼前,是真的眼前,近到瑞穗可以数他的睫毛。
他抿了抿唇,手指拂过她的下眼睑,一触即离。此时他的眼中只有她,再不然就是她身后的大铁门。
他将摘下的东西给她看,一脸天真地说:“是睫毛掉进眼睛里了吗?”
瑞穗有苦不能言,于是她重重地点了好几下头。
其实那是人家的免胶下睫毛啦,但你长得太帅了所以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