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军雌低低应一声,很快回储藏室拿来了保暖的披风,替雄虫们披上。
“这什么啊?丑死了!”
亚里夫看着军绿色的厚披风,嫌恶地皱了下眉。
军雌见状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上手,然而下一秒就被雄虫踹在小腹,吃痛地弯下了腰。
“蠢货,是想冻死我吗!”
“不,不敢。”
军雌咬牙站起来,低着头替亚里夫系好系带,接着垂首走到斐因跟前。但他还没来得及抬手,就被一道虫声打断。
“斐因阁下。”
秘书长凯乌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斐因会意,冲军雌轻轻点头,道一声“不麻烦你了”,随后转身跟着凯乌斯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墙壁由特殊材料制成,既隔音也隔绝信号,在里面谈话不会有被偷听的风险。
凯乌斯走到主位旁,靠着椅子站着,斐因见状,便也没坐下。
见此,凯乌斯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低声道:“不错,不愧是唯一通过考核的雄虫。”
当初他被秘书长挑中,加入帝国的卧底计划,接受了五年的培训,和他一同经受训练的还有另外九只雄虫。
为了方便控制,被选中参与计划的虫大多背景普通,但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容貌优越,所以他们即使家境平平,也都是从小养尊处优。
要他们放弃优渥的生活,去学习礼仪,学习如何讨好雌虫,他们才不乐意,因此到最后只有斐因一虫坚持了下来。
凯乌斯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管针剂,对着光确认了一下后递过来:“抓紧一切机会接近撒西法,标记他之前记得把这个注入你的腺体。”
帝国和伦兰特的和谈算不上顺利,因为撒西法态度十分强硬,不仅拒绝向帝国称臣,也在领土问题上分毫不让。
和撒西法比起来,伦兰特的另一位高层科利安就要配合得多。
因此帝国的意思是联合科利安,解决掉撒西法,扶对方上位。
斐因接过针剂,藏入袖口内的隐袋,恭敬道:“明白。”
凯乌斯看着雄虫垂首的模样,心里很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帝国不会亏待功臣。事成之后,荣耀和财富都将属于你。”
斐因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其余雄虫都已经下了星舰。能看得出来他们怨气不小,因为隔着这么老远斐因都能听到他们的抱怨。
为首的雄虫叫的最凶:
“居然就让我们站在寒风里干等?要是放在南部,你们早就被——”
枪、决、了。
最后三个字他没说出口,因为有只持枪的北部军雌面色不善地扫了他一眼,沉声道:“被什么?”
军雌肤色极深,右边眉毛被一道刀疤贯穿,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雄虫咽了口唾沫,很怂地没吭声。
“戈尔,别这样。”
科利安拍了拍军雌的胳膊,又冲那只雄虫温柔一笑,“您吓着了吧?别害怕,他没有恶意。”
斐因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
科利安穿得很正式,蓝白色的礼服将他衬得气质温雅,在一众冷脸的北部军雌里显得格外突出。
见他过去,科利安很快迎上来,附身朝他行了个吻手礼:
“您一定就是斐因阁下了。”
上一世,他就是在这里对科利安一见倾心。
科利安出身贵族,举止优雅,即使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对他礼遇有加,并不因为他等级低而冷遇他,反倒多次宽慰,说等级并不能决定一只虫高贵与否。
科利安太独特了,是他遇到过的最特别的雌虫,叫他如何能不动心?
他沦陷在对方的温柔里,信了对方会嫁给自己的承诺,尽心尽力为他办事,最终却落得个一败涂地的结局。
识虫不清,便是这种下场。
他如此,撒西法亦如此。
其余雄虫纷纷看过来,其中不乏艳羡嫉妒的目光。
斐因不着痕迹地抽回手,颔首回礼道:“见过少将。”
戈尔站在一旁,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他妈的,不是说这只虫是特地献给他们首领的吗?科利安你往前凑个什么劲儿?
还有这只雄虫,看上去也是个蠢的,说两句好话就被勾走了,真是半点脑子都没有。
正想着,雄虫突然朝他这里看过来。骤然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戈尔被冻了一下,有种暗地里说坏话被抓包的局促感。
其实斐因不过是在找撒西法。戈尔是撒西法的副官,按道理来说,副官总是会跟在主子后头。
可他视线扫了一圈,却没找到那只虫。
“科利安少将。”
凯乌斯和随行军雌很快赶到,和科利安攀谈起来。两虫都是社交老手,明明也才第一次见面,却像是相见恨晚,聊得极为热络,最后甚至都走到营帐里私聊。
戈尔更着急了。
头儿你怎么还不来啊!
再不来,不光雄虫要被拐走,连帝国的外交官也要被科利安拐跑了啊!
“报告!”
一名军雌小跑到戈尔面前,立正行了个军礼,“戈尔上尉,虫数已清点完毕,确认无误!”
“嗯。”戈尔点点头,“带队去营帐。”
“什么?营帐?!”
依旧是之前那只雄虫。大概他真的不长记性,先前才被戈尔吓过一回,结果一转头就忘了一干二净。
“你们竟然让雄虫住营帐?这么冷的天,是想冻死我们?我不要住营帐,我要进城!我要睡床!”
戈尔重重地吸了口气,想起出发前尤百列苦口婆心的嘱托,强行生出几分耐心道:“律法规定,异国来客需在营帐停留一天,第二日才能进城。”
一听这话,雄虫当即不乐意了,像只烧开的水壶一样尖叫起来:“开什么玩笑!你竟敢拒绝雄虫的要求!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向雄保会投诉你!”
斐因看向那只吵嚷的雄虫,很为他的智商感到担忧。
他不了解北部军雌的风格。如果他再这么闹下去,只怕是连见雄保会的机会都没有,在进城前就被军雌给一枪崩了。
斐因瞧了一眼,戈尔的脸色已经很不妙,但不知道为什么强行忍着,没有发作。
这似乎给了雄虫几分底气,变本加厉地叫嚷起来:
“知道怕了?那还不快把我们请进城?然后你再给我磕两个头,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会大发慈悲地放过你。”
“放过谁?”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放过——”
雄虫习惯性地接话,突然发觉不对,下意识地问了一嘴,“不是你谁啊?我干嘛要回答你的问题。”
话音落下,周遭陷入一片死寂,就连呼啸的风雪都收住了声。无论是北部军雌,还是南部雄虫,在看向来者时,都忍不住因其强大的气场而屏息敛声。
军雌身着黑金色军装,收窄的腰身裹出漂亮精壮的腰线。古铜色的肌肤使本就俊挺的眉眼显得愈发深邃,黑色短发耙梳向后,一双红眸看过来的时候,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压迫感。
他都不用开口,这里的所有人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除了北部首领撒西法,他们想不出别的答案。
温室里长大的雄虫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纷纷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帕特更是很没出息地偷偷挪脚,悄摸躲到了斐因身后。
那只雄虫看着撒西法,两腿抖如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撒西法走到他面前,长筒军靴踩在地上,每一步都像是催命的钟声。他的红眸极具侵略性地眯起,嘴角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一字一句道:
“你要放过谁?”
雄虫仍是没有回答。
他直接被吓尿了。
撒西法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会儿,手摸向腰间的配枪。戈尔心道不好,赶紧一个箭步冲过去,压低声音道:
“头儿,使不得!”
首领帮自己出气是很爽没错,但毕竟是南部来的雄虫,真要杀了可怎么跟帝国交代?
何况别说帝国了,光一个尤百列就能叨叨死他。
撒西法转头看了看戈尔,没说话。
然后戈尔就知道要完。
那雄虫看到撒西法掏枪,不知是不是死到临头反倒壮胆,抖着嗓子说:“我,我是雄虫,你,你不能杀我……”
撒西法把枪在手里转了一圈:“不杀你。
我放你走。”
“走……走?”
“嗯。你可以回光舰,然后回圣克里约。”
雄虫眼睛一亮,大喜过望反倒不敢相信:“真的?”
撒西法扫他一眼:“给你一分钟,一分钟内跑到光舰上就放你走。”
说完,便开始倒计时:“60,59……”
听了这话,雄虫立马撒开腿就跑,两条短腿转成了风火轮,一溜烟就跑出去几十米。
然后只见撒西法缓缓举起枪,瞄准了那只仓皇逃命的虫子。
“砰!”
血溅当场。
有雄虫被吓破了胆,腿一软跪到地上。
撒西法把配枪塞回腰间,回头见雄虫七零八落倒了一半,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违法出境,按规枪决。”
这一出杀鸡儆猴的戏码相当有效果,接下来再没虫敢闹事,一个个的比虫崽还乖,对戈尔言听计从,让他们往东,他们决不敢往西迈一步。
大部队很快走远,这里只剩下三只虫,撒西法、戈尔,还有一个斐因。
戈尔凑在撒西法旁边,正小声地汇报着军务,一边说一边频频看向斐因,心想这雄虫脑子坏掉了么,傻站着不动。
斐因并不理会他的眼神,也压根没注意到。
因为从撒西法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就再不曾从雌虫身上挪开过。
虫总是容易高估恨而低估爱。他本以为看到科利安会有恨意滔天的感受,然而并没有,他比想象中要平静得多。
而他一遍又一遍搭起来的心理防线,却还是在见到撒西法的一瞬间轰然崩塌,溃不成军。
他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亏欠也好,后悔也罢,只是刻骨铭心。
两辈子的记忆让他险些控制不住情绪,他哑着嗓子,好半晌才低声唤道:
“撒西法。”
戈尔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大胆!竟敢直呼首领姓名!”
撒西法朝他看了一眼,一双红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短短的一瞥就移开了视线。
他苦笑一声,心道是他糊涂了,撒西法根本还不认识他。
于是他收拾好情绪,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屈膝礼:“斐因·伊莱尔,见过首领。”
雄虫有一头白金色的短发,眼睛是漂亮的冰蓝,让虫联想到金色的细沙和蔚蓝的海水。
他颔首行礼的时候,显得温柔又无害,让虫很难不生出保护欲。
然而撒西法是个例外。
他并不回礼,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回应,转头就往营帐那里走。戈尔匆忙跟上去,和他小声解释着什么,也许是说这只雄虫有点特别,是特意献给您的云云。
然后就听得又冷又硬的一句:
“不需要。”
撒西法没有压低音量,大概是特意说给他听,让他打消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斐因抿了抿唇,无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