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男人摇头,充满轻蔑。
他笑了:“难道你真以为能以女子之身登上帝位?你身边的人并不相信你,我只许以利诱他们便临阵倒戈。这不怪我,怪只怪你野心太大。皇后之位都不够你坐了,还想抢我的皇位?”
无头尸体的手指深深抠进女人身躯的颈椎骨缝,腐肉与白骨挤压出令人牙酸的碾磨声。
当金色符文在断口亮起时,无头尸体在地上摸索着将女人的头颅提起来。
腐肉与白骨相触的瞬间,它枯槁的手指精准扣住颈椎断口,掌心渗出的黑血竟化作金色符文,将罗云归的头颅与躯体强行缝合。
崔临川还未反应过来,那具尸体猛然挥动手臂,虚空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一颗布满獠牙的头颅从扭曲的空中跌落,脖颈处残留的碎肉像肉虫般缠绕而上,眨眼间就严丝合缝地安回肩头。
女人重新接驳的脖颈处,黑血正顺着脊椎蜿蜒成蛆虫蠕动的虫卵,尸斑密布。
阵法运作,腐肉甩了她一身,她嫌弃的后退一步。
他挥臂撕裂虚空的刹那,“爱妃以为边境流民真是为你振臂高呼?”
已经重新接回头颅的男子舔去脖颈渗出的黑血,每根睫毛都沾着尸斑,“那些所谓‘谋士’给你的每道计策,我都事先看过了。”
他指甲突然暴涨三寸,“你以为篡改联姻八字,你的父亲就不会让你嫁给我了?你觉得你做的一切是扭转局势?呵,真以为你的父亲会站在你那边吗?他觉得你能做我的皇后已经不错了。”
腐肉剥落的嘴角勾起狞笑:“云州十八座铁矿,每年半数税银都进了你父亲的私库。我允他世袭罔替的公爵之位,默许他豢养私兵,甚至将西域商路的半数利润双手奉上。”他突然逼近,腐烂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在你父亲眼里,你不过是块换取权柄的美玉,能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可比做什么女帝划算得多!”
“你以为他真心帮你么?”
琉璃地砖下的尸体突然集体翻转,青紫眼珠里浮现出孩童稚嫩的面孔——全是当年罗云归从战火里救下的孤儿。
“你自以为的筹谋,不过是我逗宠物的把戏。我都看在眼里,知道吗?”
血色屏障轰然炸开时,崔临川看见罗云归眼中的精光彻底熄灭。
男人俯身咬住她重组的脖颈,獠牙刺破皮肤:“三百年前你在离恨宫底布下杀局?可惜活下来的是我,你错了,从我爱上你那日起,你就是我的囊中物,而背弃我的结局,就是连尸体都要为我铺路。”
他白发垂肩,枯瘦如柴,蟒袍下佝偻身躯似风中残烛。浑浊眼珠嵌于凹陷眼窝,布满老年斑的手青筋暴起,握着龙头杖的指节肿大变形,开口时漏风的嘴里淌出黑褐色黏液。
“爱妃。”他深情道。
“我赢了……不,朕赢了。”说话时,干瘪的嘴唇漏着风,几颗残缺的牙齿间淌出黑褐色的黏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腐烂的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你终究...还是逃不出朕的掌心...”尾音消散在剧烈的咳嗽声里,震落肩头片片皮屑,竟带着腐肉的腥臭味。
男人步入法阵中央,消失。
黑火灼烧的剧痛骤然消散,罗云归被束缚在原地,猛地睁开眼,冰凉的青石板硌得脊背生疼。
“……”
月光穿透穹顶破碎的琉璃瓦洒落,照见斑驳壁画上张牙舞爪的幽冥鬼神,蛛网垂落的青铜灯盏里,跳动的烛火泛着诡异的幽蓝。
“这是哪里?”她踉跄着撑起身子,脖子还是摇摇欲坠着,一点点筋肉骨头连在一起,腕间银镯撞在砖缝里,发出清脆的回响。
“离恨宫。”
语调平和,声音浑厚有力的女声惊得她霍然回头,这是谁?
阴影中缓步走出个身形高大,强壮的玄衣女子,腰间悬着长剑,古铜色面容映着月光,眼尾痣如一滴凝固的血,衣裳被风卷起,乌发扬起,宛如神明从天而降,玉树临风。
她乌黑长发扬起的刹那,发间银饰撞出金石之音。她抬手按住剑柄的动作,让整片空气骤然凝固,那手掌骨节分明,虎口处布满厚茧,昭示着千万次挥剑的淬炼:“现在我们这几个人,是在你这法证中,不知道为什么你醒了。”
“我是千国人,按理说,你们云国是我的死敌。”
尾音未落,长剑已出鞘三寸,剑脊寒光映出她棱角分明的下颌,恰似神明执剑,要将这人间不平事一并斩碎。
她指尖划过壁画上被岁月侵蚀的神女像:“我听闻,三百年前,你死后,被镇压此处,魂飞魄散。”
“原来你没死。”
罗云归猛地按住心口——那里本该插着致命的匕首,此刻却只剩一道淡红疤痕。记忆如潮水翻涌,最后她一杯毒酒,想要杀了萧景珩,他最后的冷笑、鼎中吞噬她的黑火、还有化作灰烬的家人。
她踉跄后退,撞翻墙角陶罐,破碎声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回荡。
“现在是何年何月?”
故人还在吗?她带着一丝希望。
她攥住女子衣袖,粗糙的衣料下,传来刺骨寒意。
“那位传闻中的太子妃反正死了有三百年了。”崔临川抽出剑抵着她苍白的脸,“当年的太子早已登基,如今龙椅上坐的,已是他的玄孙。”
罗云归浑身发冷。
三百年光阴,足够将所有爱恨熬成灰烬。
她望向穹顶的破洞,月光正透过裂痕倾泻而下,恍惚间竟与萧景珩登基那日的晨光重叠。
那时她跪在丹墀之下,白绫缠住脖颈时,望见他腰间玉佩闪过的寒光。
“为什么我会在此处?”她追问道。
崔临川忽然笑了,朱砂痣随着嘴角勾起妖异弧度:“这是离恨宫,离恨宫——我听一位游历到千国的巫女说,放不下执念的魂魄才会困在此处。太子妃,你当真甘心化作一缕冤魂?”
“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她好整以暇的提醒着:“我想,他肯定想要的不只是你醒来。”
罗云归瞳孔骤缩,突然回忆起,魂魄飘荡在宫殿里,她窥见萧景珩临终前的画面。
老态龙钟的帝王捧着破碎的螭纹玉珏,枯槁手指摩挲着泛黄的信笺残片,在烛火中喃喃:“云归,这万里山河...朕守得好累...”
谁让你守了?老登,守不住就别守。
她满心仇恨,戾气冲天地闭上眼睛,感应着对方的位置,他体内有一颗属于自己的的心脏。
她一眨眼就出现在了云国皇宫,他正在生前的宫殿里。
他剧烈咳嗽着向前倾倒,蟒袍下簌簌掉落的皮屑中混着暗红腐肉。浑浊眼珠里泛起病态的柔光,见她出现,肿大变形的手指做了几个动作,罗云归顿时如同木偶朝他飞去。
“爱妃,你来了?”
他死死扣住罗云归的后颈,布满老年斑的手掌下传来令人作呕的潮湿触感。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那张溃烂的嘴已重重压下,缺齿的牙床碾过她的唇瓣,黑褐色黏液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在她衣襟晕开大片腐痕。
她忍不住想呕吐。
好恶心,好恶心。罗云归浑身僵冷,嗅到对方口腔里翻涌的尸臭,哪怕她已经是个活死人,也忍不住幻想能呕吐出来。
那是三百年岁月浸泡出的腐朽气息,混杂着龙涎香都盖不住的血腥。
更令人作呕的是,萧景珩枯槁的舌头正贪婪舔舐她唇角,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像濒死的兽类在啃食最后的猎物。
“朕的...云归...”
他含糊不清地呢喃,溃烂的嘴唇在她脸上拖出黏腻血痕。
呕……生前死后一样恶心的玩意。
罗云归突然剧烈挣扎,皮下蠕动的尸虫顺着接触的皮肤钻进她血管。尸虫钻进血管的瞬间,罗云归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那些冰凉的蠕动顺着静脉疯狂上涌,所过之处传来千万根钢针扎入骨髓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只细小的手在撕扯她的内脏。
“啊——”
她的脖颈青筋暴起,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指甲深深抠进地砖,青砖在利爪下寸寸碎裂,飞溅的石屑中混着渗出的黑血。
“放开!”她拼尽全身力气甩动脑袋,发间银饰崩落砸在萧景珩脸上,却换来对方更用力的禁锢。
腐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混着令人作呕的黏液顺着耳垂滑进衣领,如同毒蛇吐信般舔舐她每一寸皮肤。当萧景珩枯槁的舌头擦过她唇角时,罗云归彻底爆发,双眼瞬间染成血色,周身腾起暗红色的火焰。
“恶心的东西!”仇恨驱动身体,她猛地后仰,前额重重撞在对方鼻梁上。
她努力挣扎着,终于能动了以后,立刻将尖锐锋利的双手穿过男人的胸膛,“你别恶心我,以为困住我的魂魄...就能永绝后患?”
罗云归嗤笑出声,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身躯里。
“去死吧!”
权力的滋味早已浸透她的骨髓,情爱于她不过是谋取皇位路上的绊脚石,就算这人再次回归少男时期那绝美的年纪,她也不会手软。
萧景珩以为用真心就能困住她,却不知从踏入东宫那日起,她的眼中就只有龙椅上的至尊之位。
她闭上眼睛,周身腾起暗红雾气。
当再度睁眼时,眼中只剩冷冽的杀意,看着榻上虚弱的老帝王,她毫不犹豫再次提起利爪,多次穿过男人的胸膛,骨骼碎裂声混着萧景珩不可置信的抽气声:“你想让我屈服,软禁我,圈禁我的魂魄,痴人说梦!”
萧景珩喉间溢出鲜血,却仍死死盯着她:“难道...那些相伴的时光...”
“不过是算计。”罗云归冷冷截断他的话,掌心凝聚的灵力开始绞碎他的魂魄,“这万里山河,本就该由我执掌!”
此刻,离恨宫的魂魄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感受到她身上生出的龙气,那些虚影齐齐躬身,拥戴未来的皇帝。
而年迈男人的身躯剧烈震颤,七窍开始渗出黑血。
离恨宫里,突然活过来般扭动,鎏金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皆是被他屠戮的太子妃旧部。
而皇宫,宫殿穹顶的蟠龙壁画竟开始渗血,龙目空洞地俯视着下方,仿佛在见证一场跨越百年的复仇。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螭纹玉珏彻底化作齑粉。帝王的身体如同被抽走脊梁般瘫倒在地,蟒袍下腐烂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露出内里森森白骨。
他喉间发出一阵古怪的呼噜声,原本死死扣住罗云归的手突然无力地垂下。
云归!
朕的云归,云归……他探出手,想抓住她,一起坠入地狱。
但是。听到骨骼碎裂的脆响,罗云归趁机翻身将萧景珩压在身下。尖锐的指骨刺破蟒袍,直接没入他腐烂的皮肉,指尖传来的触感如同插入腐坏的烂泥,黑血混着碎肉顺着指缝喷涌而出,溅在她苍白的脸上。
“你以为困住我,就能得到我的心?”
罗云归癫狂大笑,指甲在他胸腔里搅动,“从踏入东宫那天起,你就是我棋盘上的弃子!万里山河、传国玉玺...”
她凑到对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这些才是我罗云归的毕生所求,而你,不过是挡在我面前的蝼蚁!”
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吼,她双手狠狠发力,直接将萧景珩的心脏从胸腔中扯出。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上布满裂痕,如同他破碎的执念。
罗云归捏碎心脏的瞬间,萧景珩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解脱,嘴角却仍挂着苦涩的笑。看着老帝王的身躯在眼前化为飞灰,罗云归舔去溅在唇边的黑血,眼中的**愈发浓烈,“云国,我势在必得!”
那张布满尸斑与溃烂伤口的脸却随着魂飞魄散,失去支撑,重重砸在她肩头,腥臭的黏液顺着她脖颈滑进衣领。
被她嫌恶的一脚踢开。
整具佝偻的躯体如同被抽走筋骨的布袋,瘫软地倒在她脚边,龙头拐杖“当啷”坠地,惊起满地灰尘。
蟒袍下腐烂的皮肉还在微微抽搐,渗出的黑血却已凝固成诡异的纹路。
凹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珠失去焦距,空洞地望着她鲜妍年轻的脸。
嘴角仍保持着扭曲的弧度,仿佛定格在某个未完成的痴念里。
死寂中,唯有偶尔从他胸腔深处传来的气声,伴随着腐肉发酵的酸臭,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
而在他的胃里,还有一枚跳动着幽蓝火焰的心脏正在燃烧,那正是罗云归死后被他亲自剜去的,充满怨恨与执念的心脏。
他真的死了么?死了最好,不然还得再杀一次。
火焰熄灭的瞬间,罗云归没理会自己的心脏,执着的摸到桌案上的玉玺。
她颤抖着抚摸,双目赤红,激烈的情绪浮现,胸膛却毫无起伏,血液早已干涸,双眼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亮。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玉玺。
我想要的,不是你的爱,而是……权力。
……
“真是麻烦。”离恨宫已经开始坍塌,崔临川有些不耐烦。可下一瞬阵法里弥漫起一股黑烟,诡异的臭气和浓烈的香气交织在一起,让她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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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