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雪 第24章 刀逼颈

所有计划被这一声大叫打乱，扶箴看向韩昉，想问他是不是没统筹好手底下的人，以至于提前行事动手，韩昉亦是一脸茫然。

扶箴来不及想这么多，距离皇后郑佩环最近的便是她，当务之急，是保护陆启和郑佩环的安全，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朝一旁呵斥：“殿中曹护卫、禁军何在？速速保护陛下和娘娘，另外立即捉拿刺客，务必留活口！”

而令她意外的是，郑佩环并无惊讶之色，只是紧紧蹙眉，望向陆启。

扶箴循着郑佩环的目光看向年轻的天子陆启，却发现他毫无慌张之色，反而端坐其位，唯有藏在桌案底下紧紧攥着的拳显露出他死死克制着的紧张。

而所谓的刺客，根本不是朝他们这边而来，反倒是将坐在不远处的陆桓紧紧包围，若仔细看，会发现那些根本不是刺客，而是身着甲胄之士，而是平日负责戍卫宫廷内部的禁卫，此次秋狝同辛越手中的禁军一同随行仪仗队伍。

殿中禁卫身着金色盔甲，手中长剑泛着冷寒锋芒，齐刷刷对向陆桓，霎时白刃如林。

难怪辛越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东京，莫非是已经发现了韩昉是她安插在禁军中的暗桩，打算将计就计？扶箴不由得猜想，但很快她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若此局真是辛越安排，那他也应该假装对皇帝陆启动手，以坐实她的罪责，怎么会直接对陆桓动手？

但没有太多时间供扶箴猜想分析其中的利益勾连，陆启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看向陆桓：“给朕、给朕拿下逆贼陆桓！”

扶箴环视周遭，寻找辛越的身影，若此事真和他有关，只怕自己得让韩昉提前做准备。

但当她的目光追寻一圈，落到辛越身上时，辛越却坐在原处没动，扶箴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通过姿态可以辨出，辛越显然也被此事打了个措手不及，并不像提前有准备。

辛越本是想找机会将王略带上来，连着自己手中的账本对扶箴发难。扶箴如今掌管度支，日常发往怀朔的军粮虽然由并州直接提供，但所有的账务粮食根本绕不开扶箴，他只需要在所有人面前，落实扶箴以权谋私，克扣怀朔镇**军粮，如今太后崔泠和中书令崔述也在场，陆桓若不想彻底在明面上得罪以崔氏为首的朝堂清流，还想要人心，必然会弃卒保车，让人替扶箴背锅，但扶箴也不能再代度支尚书一职，扶箴被迫放手度支，顶掉这个位置的，只能是度支侍郎贺嵩，也不枉他这几个月来，费心同贺家搞好关系。

可他不曾想到，就在他准备动手时，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最初是怀疑扶箴又在搞什么把戏，但对上她同样惊愕、怀疑的视线，他将扶箴的嫌疑暂时排除，选择先观察形势。

坐在廊下的陆桓分明被一堆甲胄之士围住，仍旧是如素日的从容不迫。他掸掸膝头，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来：“陛下，终于长大了么？”

陆启显然被他这般游刃有余地态度刺激到了，他手中紧握天子剑，却没勇气拔出来，只是以天子剑撑地，大声道：“陆桓，父皇临终前将朕托孤给你与崔公、郑公、以及远在怀朔的镇国公，可你居然狼子野心，诓骗朕数年，让朕以为父皇要传位于二哥，让朕误以为二哥有谋逆之心，甚至与二哥手足相残，下令诛杀二哥，到头来却是为你这奸贼做了嫁衣裳！”

陆启喘息两声，厉声道：“你甚至私下把控畿辅四卫，让他们都为你所用，将镇国公堵在怀朔，又将辛越召回京，不就是为了威胁控制镇国公么？你在朝中公然结党营私，一手遮天，让朕数年来，只能屈居你之下，做个傀儡皇帝，今日，朕告诉你，这个傀儡皇帝，朕做够了！”

陆桓轻轻摇头，任凭被利剑所指，脸上毫无惧色：“陛下此话何意？先帝临终前确实是将陛下托付于我这个皇叔，至于琅玡王，不是陛下因其年长于你，怕他生出反心，才对他起疑的么？下令诛杀手足的，也是陛下您啊，您忘了么？若是陛下忘了，那查一查当时的起居注，不就清楚明白了？”

陆启单手指着陆桓：“你，分明是你！巧言令色，妖言惑众！”

“所以呢？陛下今日是要对臣动手么？”陆桓眯起眼睛，环视围绕着他的殿中禁卫，“这么说来，臣倒是很期待，看看陛下近来可有长进？”

陆启正襟：“这是自然，你也休要虚张声势，朕忍你三四年，既然今日敢在秋狝时对你动手，那已然是做好了完全准备，”他忽地看向扶箴，“说来朕还得感谢扶尚书先前在韩昉一案中秉公办事，将那素来谄媚于你的殿中尚书柳缇之暂时禁足在家，朕才得以如此轻松地将殿中护卫把持在手。”

扶箴眼皮一跳，原来如此。柳缇之当时获罪，被禁足在家，殿中的事情便分别交给了殿中曹的两位侍郎，而暂时统领殿中禁卫的权力便交予了崔侍郎，那陆启能调动殿中禁卫，也在意料之中。

陆桓挑眉：“还有呢？”

陆启轻哼一声，“如今禁军由辛越把持，辛家素来与你不和，定然不会为你所用，陆桓，你已无退路，不若束手就擒，朕还能饶你一命，准你回汝南做个闲散王爷。”

陆桓没说话，像是看陆启还有什么本领，甚至还不慌不忙地往酒盏中斟了杯酒，慢慢饮下。

陆启找到辛越，“辛越何在？”

辛越本看着这叔侄两个交锋，大多是陆启在疾言厉色，陆桓始终不见半分慌张，甚至姿态中尽是倦意与不屑，他便知晓此局必然是陆桓取胜，而陆启到底年纪太小，未如陆桓那样经历过风浪，思量事情时总是太过天真，是以他本不想掺和这场内乱，最多带着禁军作壁上观，事后装醉落个“玩忽职守”的罪名，都比参与这场内乱强得多，陆启虽会败，但陆桓若不想落个谋反的罪名，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虽则他辛越在洛阳声称要和陆桓斗争到底，那毕竟是扬言出去，实际上，现在并不是直接和陆桓交底牌的时机，陆桓在洛阳多年，能有如今这样的滔天权势，想要斗倒陆桓，并非简简单单靠控制他便能做到，却被突然点到，迫不得已之下，辛越只能迈步过去，“臣在。”

陆启吩咐：“带领禁军，给朕拿下陆桓。”

陆桓端详着手中酒杯：“陛下这么急做什么？”他说着将手中杯盏一扬，“那就，陪我这位好侄儿玩玩。”

杯盏落地，潜伏在暗处的玄甲之士涌出，迅速制服方才威胁陆桓的殿中禁卫。

陆启眼眸睁大，他没想到陆桓留了后手，环视一遭，看到了扶箴，朝辛越道：“辛越，拿下扶箴！”

辛越望向扶箴，颇是无奈地扬眉朝她走去，“扶尚书，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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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弟登基四年后，江山不稳。长公主萧珝为帮他收拢皇权，自请解除与青梅竹马的婚约，下降大将军燕逐青，借裙带关系拉拢他。

萧珝以为两人政治联姻，同床异梦，也恨透了燕逐青。

恨他手握兵权，无所忌惮；

恨在这场因利益而结成的婚姻中，燕逐青总想要更多；

恨燕逐青豁出性命去救她，也恨自己对他动了情。

她看着榻上那个为救自己，千里迢迢赶回来，又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男人，终究是没狠下心撒手不管。

*

燕逐青醒来时，萧珝已撑着头打起盹。

他没惊醒她，看着灯下那张脸，反倒有一瞬怔忡。

他想，前世自己也是恨极了萧珝的。

恨她用婚姻大事算计自己；

恨她明明心悦旁人，却与自己装作恩爱夫妻；

恨她用命算计自己，又给他留下一个孩子。

他也记得前世萧珝死后，自己往大相国寺为她供奉长明灯，却捡到一枚被风吹落的红色漆牌。

风吹日晒，不辨年月。

但燕逐青认得，那是萧珝的字迹

——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他缓缓拢紧那块漆牌，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终是没忍住落泪。

*

伤愈后，燕逐青还是与萧珝再次去了大相国寺，这回他也拿了块红色漆牌。

萧珝见他写得认真，终是忍不住偏过头去看，她看见燕逐青写下：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再望向那双眼睛时，萧珝忽然觉得，他们仿佛在很久之前便见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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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刀逼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