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循十年没做过饭了,捡起生疏的手艺硬做饭,米饭底下焦成了一片。
余蔚以为他特意做了锅巴,没有多想,掰开坚硬焦香的锅巴,艰涩地咀嚼。
她的懂事让程循更加内疚,竟然为了他可笑的自尊,如此难以下咽的饭也硬着头皮配合吗?
“余蔚,别吃了。”
余蔚一惊,感叹他也太烦人了吧,吃个饭都要发神经?除了为难她还知道什么?
“呵,你以为我想吃吗?我哥做饭最好吃了,你永远也比不上他!”
“你……!”程循要发火的同一瞬间,理智也上头,承认自己不行很难吗?虞承庭三天两头给宠物做饭,厨艺比他好不正常吗?
“是,我不如虞承庭,我会慢慢学习的。”
他抖去余蔚踩住的脚,平静地收走碗筷,她拿起校长的教案,转椅面对落地窗自学。
程循低着头说:“我教你认字吧。”
“你不是要学虞承庭吗?”余蔚嗤道,“规矩学明白了再来找我。”
程循因为语气不温柔被误解了。
他有一点点懊恼,自己不仅做饭难吃,说话也难听,那么好哄的小狗都被他弄炸毛了。
他回忆副官的巧言令色,僵硬地挤出字眼:“所以尽我所能帮助你,把我的价值提供给你是应该的呀。”
余蔚翘起二郎腿笑道:“有这份觉悟就好,下等的Alpha。”
拳头硬了。
忍一忍!
程循在检讨上铺了一层临摹纸,把余蔚的椅子转回来,说道:“就从你的检讨入手吧,我带着你写一遍。”
趁小狗脑袋反应不及时,他握住她的手,按在第一行字,夹着声音问道:“我看不懂你写的东西呢,这句话是什么?”
“我不应该欺负校长。”
“原来是这样,小手放松,注意我写的笔画。”
歪歪扭扭的笔画被程循强行拨正,透着几分苍劲恣意来。
余蔚不得不承认,校长写字比她好看,她有点点不高兴,写完第一段就嗫嚅着不想写了。
“小狗狗字体也很可爱。”程循发觉了她的怯懦,睁眼说瞎话地哄少年:“只是写得太慢了,你学我写字,可以更快地写完作业,然后你就有更多的时间玩了。”
余蔚:“你多大的人了?天天就知道玩?你这个年纪怎么玩得下去的?”
程循:“?”
“你怎么能不学习啊?”余蔚嫌弃地要死,“生活条件好,就能不学习了吗?学习是为了自己,锻炼思考的能力!”
“对不起……”程循冷脸应和着,“是校长看轻你了,我们小余真是个上进的人。”
他弯腰站在椅后,结实的手臂肌肉圈着余蔚,萦绕兰香轻淡,“这个字是谦虚的谦,不是歉。”
“道歉不该是言字旁吗?”
“你是这样理解的?”程循隐隐找到了她不识字还能读书的原因,不由一阵心酸,“嗯……大部分字体能根据你的习惯记,小部分,先听我的改吧。”
余蔚说:“你坐着教我吧!我还要写很久,你的腰别闪了。”
程循说:“谢谢你的体谅,我的腰很好。”
余蔚安心了些许,这意味着他不会再因自身原因碰瓷自己。
程循听到的只有她嫌他年纪大,老了腰不行了。
他是各方面不年轻了,心随着被女人打压变成死水,身体……比起十年前,的确不如。
他仍然能满足小狗,但他不再年轻。
比他年轻的男人有的是,这之中,有多少人能满足小狗,也多的是。
一滴滚烫的水珠滑落空中,砸到余蔚的手背,她惊愕回头,却见程循正在喝热水,端着保温杯,跟个老大爷似的。
余蔚真服了,以为自己的话太煽情,把校长说哭了。
程循:“你也要喝?”
余蔚:“我不喝啊。”
很尴尬。
校长的一举一动透着诡异,让人想不到他下一步要干出什么来。
余蔚被高高在上的Alpha挠得心痒,想要撕开他的伪装,让他露出破防的一面。
“低等的Alpha,你不配教育我,去,把赫墨叫过来,Enigma勉强配当我的导师。”
她挑衅地注视程循,程循面无表情地放下保温杯,另一只手将她的手紧紧压住,余蔚写不了字,索性松开钢笔。
程循把她压在办公桌上,顺手抄起教鞭,余蔚心说不妙,他破防了,好像倒霉的是自己。
“等等!”她害怕地侧着身体,往他的臂弯靠,“你先别揍我,多反思自己,是不是你的教育太失败了,让我想要换导师?”
“……”程循冷淡地睨着她,“小孩子得寸进尺的毛病,要改。”
教鞭攻击即将落到她的腚!
“等一等!!!”余蔚疯狂挣扎,“你好好说呗我肯定改,别动手!我还小,被你打坏了以后的幸福怎么办?!”
这句话果然震住了程循!
他放开压着少年的手,若有所思,余蔚拔腿就跑,撑着办公桌越到另一边去。
她窜到门口没有成功开门,意识到被人反锁,校长不开口,她就不可以乱跑。
简直是囚禁!
校长高大的影子笼罩她的头顶,余蔚贴着墙寸寸挪动,被压迫感逼进墙角,大口大口喘气,“你不要过来噢……”
程循摊开手心,细长的教鞭递给她,“你认为我做错了事情,让你反感至此,我有错时,你应该训我。”
余蔚有了得寸进进进尺的机会,她敢进吗?她流着冷汗摇头,“没有,我瞎说的,我有多嘴欠您是了解的。”
“余蔚……我真的没有错吗?”
“没有的,没有的,都是我的错。”
“你有错啊,犯错的孩子应该怎么办?”
坏了,把自己绕进去了!
余蔚咬着嘴唇心一横,慢慢转过身去,“你想揍就揍我呗,到时候联姻对象说我不行,我就说是你打坏了。”
她转移问题运用得越发炉火纯青,即将变成一只不折不扣的坏小狗,程循暂时想不到治她的办法,不禁被气笑了,“坐回来,继续上课。”
联姻倒计时六天。
当天吃完有所改良的晚饭,余蔚写作业的时候,反复想到这件事。
听说老男人有点小钱,她便没有抗拒结婚,分完财产再离婚,一无所有的她赚到了。
只要他别像程循那么难搞。
赘纳程循那种人,打死她也不开结婚的头,因为百分百离不掉,敢提离婚就等着被榨干抛尸吧!
余蔚需要一些信息,判断下一步的动作,她走出卧室寻找程循,听见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强壮的影子隔着磨砂玻璃若隐若现。
她不假思索地前去开门。
程循居然把门反锁了。
他什么时候偷偷加的锁?!
余蔚对于男人的心机多看了一眼,贴着玻璃慢慢蹲下来,注视紧绷的影子,等待他洗完澡。
“这是我的浴室,你走错了。”程循压下心中惊悚,找了一百个理由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认识的话,在房间等我,我一会领你去。”
“不洗澡,找你。”
“好,你在房间等我。”
“等不了,开门。”
“你有事得等我穿了衣服再说。”
“不行,我很急。”
“五分钟也等不了吗?”
“等不了。”
程循只有一条浴巾,无论如何也出不了这个门,无奈地道:“你说吧,我听着。”
余蔚谨慎过度,对他充满了不信任,观察不到微表情,她会更难思考真假。
她通过自己的权限算计程循,发觉他有部分上将权限没有放交,就这么自称卸任了,满嘴谎话。
不要紧,小狗见不到上将,随身戴了军校手环,可以给他打电话!
然而,程循接了一秒视频通话就挂断了,她只看到一秒浴室天花板。
“接电话呀!”余蔚焦急地劝道,“我要说的事情很重要!必须面对面!”
“重要到需要我坦诚相对吗?”程循绝望地捂紧胸口,两块冷白肌因为紧张,无论如何也抹不平,将浴巾撑出旖旎的弧度。
“对呀!!”余蔚就是这个意思,“你快点开门!我要和你说话!”
“我不信有什么话非得面对面,就在这儿说!”
小狗又被上将吼了,有一点点不屑,如此心虚,果然想要掩盖什么吧,看来,今晚问不到男人的真话了。
“不说了,拜拜。”
余蔚鞋子也没有穿就跑掉了,光脚踩进松软的沙滩,追着退潮的海水奔跑。
大家都喜欢骗她,耍来耍去,她用真心去吃别人的假意,吃得好想吐。
强烈的自我厌弃感让她不跑一跑难以消减。
冰冷的海水卷着浪花推潮,回潮的冲击令余蔚站不稳脚,身体晃了晃,害怕地后退。
极少有学生经过这片海水浴场,半夜更是没有一个人。
余蔚怯怯地回望晦暗的小楼,灯火映着一片花园,血红色的、叶瓣细长的花开得正艳。
原来长开了是这副样子。
维森家的花园种的同种,没有长开就被大小姐“发疯”剪掉了。
余蔚沿着打湿的沙滩一直奔跑,脑袋仍转回去看着花园,仿佛害怕花会追过来,把她拖进无法控制的场景。
突然,她踩到滑腻的东西,绊了一跤摔倒了,她惊恐地往后退去,看到一条蛇的尸体。
冬令时,夜海滩,军校生夜训的哨声停了,冷风拔凉地吹进她心里。
余蔚控制自己不要想程循和教会的关系,去关注一条死去的海蛇。
它是什么时候死的?
它为何而死?
苍穹又高又远,破碎的朝霞泄出乌云。
余蔚攥着一条蛇的尸体,面朝望不到头的大海。
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对待死者。
她为自己的无知感到害怕,想要问一个人,要一个人给出真心的答案,应该如何面对生命的过世。
她还能问谁?
海蛇已经死掉了!她的问题还没有问出来,反应回来要问的时候,晚了!
程循早就找到她了,开始并不想打扰余蔚,一味地等待着,等她走向自己寻求帮助。
然而余蔚没有回头,抓着死蛇一步步往海里走去。
程循解开墨黑的轻质大衣,追到少年笼住她单薄的肩膀,温声道:“你把蛇放回海里,它仍会被冲到岸边,你可以问我要一柄军刀,在岸边挖一个坑埋它的尸体。”
余蔚半身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回头眼神躲闪地看着程循,应道:“我想要一把军刀。”
小狗的劣势也是过慧,殚精竭虑,会为一条刚认识的死蛇痛苦,以为是自己踩死了它。
所以说都怪男主不给看洗澡,导致我们小狗胡思乱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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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破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