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仰望到并肩 第5章 往事

眼见快走到东门了，谢华瑜终于开口：“叔叔阿姨身体还好？”

简遥禁不住笑了，带着淡淡嘲意：“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像太迟了。”

“噢。”谢华瑜低头，看着路灯映照下两人长长的影子，“是有些迟了。”

“迟了三年零两个月。”简遥毫不留情地指出，“怎么？终于认得我了？就因为我抢了你的队长位置？”

谢华瑜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看似温和无害，其实犀利的很。”

简遥嘲弄地勾了勾唇：“我的犀利只用在某些场合，针对某些人。”

谢华瑜注视着她微笑，一如多年前，笑意中带着宽容和宠溺的意味，“好了，我找你，不是来吵架的，而是来请你当我们的队长。”

简遥并不意外，她俏皮地歪了歪脑袋，调侃道：“被凌老师说服了？”

“被你的实力说服了。”谢华瑜幽黑的眼底闪过复杂难辨的光，“冉修那小子是你的粉丝，Betacat，”他玩味地笑了笑：“这个名字很张狂，本人却太低调了。”

简遥垂下长长的睫毛，避开他探究的目光。Betacat，和本土化读法的Alphago相对，她承认，这名字是有些张狂。

“我会全力以赴地配合你。”谢华瑜停住脚步，向简遥伸出手来，“为了大赛的胜利，也为了你的成功，我们携手合作，共同努力。。”

简遥望着谢华瑜，他眼中的真诚极具感染力，令人无法拒绝。她笑了笑，伸出手来，轻轻和他交握，然后迅速松开。

她心里明白，她和他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段两小无猜的时光。

简遥在新加坡出生，美国长大，十三岁那年，爷爷因病去世，身为外科医生的父亲却远在大洋彼岸。葬礼过后，父亲痛定思痛，决定回国定居，照顾年迈的奶奶。

在父亲的故乡，那座北方小城的初中，她认识了谢华瑜。他是班长，德智体全面发展，她是归国学生，中文不是很好。

班主任指名让谢华瑜帮她补习中文，作为回报，她陪他练英语。两家相隔不远，放学后经常一起结伴回家，或是去你家做作业，或是来我家玩耍。

谢华瑜的妈妈，是简遥见过的最美丽最温柔的女人。她在艺术团工作，会弹钢琴，会烘焙蛋糕，说话轻声细语，从不发脾气。

而她从没见过谢华瑜的爸爸，据说，他爸爸在外地工作，一年到头难得回几次家。

临近升高中，学业渐渐繁忙。她记得那时，他们常常做功课做到很晚，有时就在对方家中吃晚饭。在谢华瑜家时，他母亲会端来饭后茶点，再悄无声息地掩门离去。

做完所有功课，已是晚上九点，谢华瑜会送她回家，两人一道走过一段上坡的林荫道，看着月上柳梢头，星辰在头顶一颗颗亮起。

两人之间，或许朦朦胧胧的有些什么，但谁也没有点明。谢华瑜是个以学业为重的人，他的冷静自制超脱他的年龄。而简遥，则是懵懵懂懂，只觉就这样在一起很好。

时隔七年，简遥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个寒假的下午，多日没有联系的他，突然来找她，还带了一袋他母亲烘焙的蜂蜜小蛋糕。她想请他进门，他却说，一起出去散散步吧。

那天很冷，刮着寒风，天空阴云密布，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上靴子，穿上大衣，裹着围巾，和他一起出去。

她感到他有很重的心事，可问他他也不说。两人开始还聊几句，后来觉察到他心情不佳不想说话，她也跟着沉默下来。

她从来都不是话多的女孩，对方如果没有说话意愿，她也不会主动。

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走遍了小城的大街小巷，铅灰色的天空，细雪飘落下来，轻轻的，温柔的，落在两人的肩头。

后来，她走的脚都疼了，他们也绕回到她家门口。傍晚刚刚亮起的昏黄路灯下，他看着她的眼睛，隔着飘飞的雪花，轻轻地说：“再见。”

她没有想到，这句“再见”竟是离别。

大年三十的晚上，她打电话给他拜年，却没有人接。第二天一大早，她去他家按门铃，出来的是他妈妈。

那个美丽的女人仿佛一夜之间憔悴凋谢，她告诉简遥，谢华瑜走了，被他父亲接走了。

不久后，简遥无意中偷听到父母的谈话，才得知，谢华瑜的父母没有结婚，他母亲是他父亲的婚外情人。

她震惊无比，没有想到，那样美好的他，竟有这样不能对人言的身世。

中考后的暑假，谢华瑜的母亲病逝了，谢华瑜回来奔丧。半年不见，他比以前更显老成，早早褪去青涩的少年，目光深幽的骇人。

简遥陪他站在墓前，夕阳西下，红霞布满天边，青松的梢顶染上了深沉的夜色。

“她知道她活不久，才把我送走的。”

谢华瑜的声音低沉嘶哑，拳头紧握。简遥只觉心疼，想上前抚慰他，却见他决然转身，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别三年，杳无音讯。

再次相见，是在A大。说实话，简遥也很意外，没想到竟能再见到谢华瑜。新生入学闹哄哄的会场，谢华瑜协助老师发书，简遥从他面前经过，满怀喜悦地想和他打招呼，却见他目光淡漠瞟过她，冷淡地把书递到她的手上。

简遥当时有些懵，她没有搬家，没有改名，容颜是变了些许，但也不至于让人认不出来。

她捧着厚厚一摞书，隔着纷杂的人群，怔怔看了他很久，见他和老师谈笑风生，见他和高年级的学姐学长打成一片，见他亲切从容地回答同学问题……她忽然醒悟，他并非不认得她，仅仅是，他不愿意面对过去。

第二天晚饭后，简遥来到理科楼，走进参赛队伍的教研室。天气日益变冷，她换上了长袖T恤，外面穿着一件中性的茶色连帽衫，下面照例是牛仔裤休闲鞋，背着双肩书包。

其他人已经到了，一推开房门，几道雪亮的目光便刷刷地投射过来。简遥顿感压力，但依然挤出一丝微笑。

“Betacat？”学弟冉修最先窜起来身来，激动地迎上来：“师姐就是Betacat？”

“嗯。”简遥点头，脸上挂着微笑。她记得，昨天这位师弟还对她十分不满，扬言要退出比赛队伍。

“我是Lostworld！”冉修像是完全忘了昨天的事情，兴冲冲地自我介绍：“我在一年前加入Hyperion，还和你在线讨论过问题！真没想到，gitpub的大牛，Hyperion的教主，就是我师姐！”

简遥有些印象，她的Hyperion项目有一百多个贡献者，Lostword在其中比较活跃，她笑着点头：“我记得上个月还和你讨论过非线性递归数列的求解问题。”

冉修拼命点头，眼中闪烁着殷切激动的亮光，像一只走丢迷失终于找到主人的小狗。他拉开身边座位的椅子：“来来来，师姐，坐我旁边！我跟你说，我们这个参赛项目用的就是Hyperion的开源库……”

来之前，简遥已经看过谢华瑜发给她的资料。他们的参赛项目，是一款智能客服应用，通过事先一系列输入，程序能和客户聊天，回答客户关于产品的各种问题。

这种应用在网上已经很多，但目前还没有哪款产品能真正地替代人工客服，提供优质的客户体验。所以，这个领域还有很大发展前景。

这里面牵涉到许多复杂的机器学习技术，包括分词，语义分析，意图理解，知识库对接……而Hyperion就是关于这方面的开源库，和gitpub上的其他类似库相比，它最大的特点，就是中文语义环境。

参赛项目所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语义分析和意图理解的准确性，还达不到百分之七十。Hyperion开源库只提供了各种可行性算法，没有具体到场景和项目。

简遥加入前，项目组有四个成员，谢华瑜统筹全局、管理进度、协调各方关系、准备文档，相当于项目经理的角色，习斌负责后台服务器，田欣然负责前台界面。

核心模块由冉修负责，所以，当凌昊空降简遥负责核心模块时，冉修的反应才会那么激烈，他有种自己的辛苦努力被全盘否定的感觉。

不过现在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心甘情愿地给简遥当下手，这就是偶像的力量。

简遥和队中几人商量，决定除了核心模块由她和冉修一起负责外，其余人的工作照旧，还是由谢华瑜统筹全局，她只需要了解每个人的工作进度。

“有简师姐在，我们一定能获奖！”冉修挥舞着拳头，表示决心。

田欣然笑着打趣他：“我们一起共事那么久，怎么没听你叫我一声师姐？”

“也没听他叫过一声师兄。”习彬笑着接话，“我一直以为这家伙很傲娇，结果简遥一来，形象就完全颠覆了啊！”

冉修眼白向上一翻，鼻孔朝天：“哼哼，你们怎么能和简师姐比？放眼整个计算机学院，能让我服气的只有她！”

田欣然脸色微沉，习彬不以为意：“好好好，有人能制住你就好。”

谢华瑜打圆场，把话题岔开：“还有一个月，大家齐心协力，争取大赛获奖！”

简遥微微笑着，当着安静的美少女。刚刚进队，她已经感觉到众人对她态度的各种微妙。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因为她不在乎。

故事背景是2017年。

2016年，谷歌的AlphaGo打败了世界围棋冠军，这是AI发展史中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件大事。所以谢华瑜说，betacat这个名字很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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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