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的声音不急不缓,“你见过我,在冥界。”
“那我曾去过冥界?不可能。”林白脱口而出。
赫尔没有回答,只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整个英灵殿都静了片刻,仿佛连火光都稍微灰暗了些。
吵闹地众神都安静下来,奥丁开口了:“宴会结束,都散了吧。”
“走吧。”弗蕾亚轻声道,“这只是第一场宴会。”
“之后还有什么?”
“神们的游戏,神们的争端,神们的秘密。”她的声音如夜色中的湖水,一层层漾开。
“你将一一目睹直到记忆归来。”
——
林白醒来时,神宫正好迎来晨光。
记忆宫殿位于云端,窗外是浩渺无垠的雾海。阳光从水晶穹顶落下,穿过洁白的纱帘,投下一地细碎金光。她伸了个懒腰,被子里还残留着余温,淡淡的玫瑰与草木香混合着,她揉了揉眼角,起身洗漱。
洛基已经坐在她的窗台上,一手拿着羽毛笔,另一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羊皮卷轴。他今天的形象比昨天更戏剧化,穿着一身绣着星辰图案的深紫披风,脚上踩着松软羊毛拖鞋。
“早安,我亲爱的记录使小姐。”他朝她弯腰行礼,语气像极了爱琴海边的吟游诗人,“昨夜我梦见你变成了一只小百灵鸟,在追逐弗雷尔之鹰。你说,这是不是你昨晚的梦境?”
林白无奈地笑了笑:“你做梦能不能正常点?”
“正常?”洛基睁大双眼,一副受了重击的模样,“你居然要求一个神做‘正常’的梦?你可真是太正常了,林白。”
她没理他,径直走向阳台。云雾翻涌在脚下,几只金色鸢鸟从天边掠过,羽翼划出一道道绚丽的彩痕。林白深吸一口气,感到从未有过的安稳。
芙蕾雅也起来了,她轻笑一声,抬手扯开洛基,“别在这打扰记录使,恶作剧可别欺侮到她了,我罩着呢。”
林白看着吃瘪的洛基,嘿嘿低笑,躲在芙蕾雅背后偷看洛基。
洛基收了羽毛笔,拍拍身上没有的灰尘,转身溜走了,越远步伐越快,可以说是落荒而逃了。
芙蕾雅状若生气的嘟囔几句,转头牵起林白的手,非要一起去她的后花园野餐,过过闲散日子。
“我还有工作呢。”林白摆摆手,不想如此懒散。
“不碍事,这日子日日不变,何须记录,不过是找你回来的借口罢了。”芙蕾雅不依不挠。
林白敌不过芙蕾雅地猛烈攻势,二人终究还是去了后花园。
林白和她跪坐在花丛旁,用铲子挖着一小盆新种的蓝玫瑰。阳光从枝叶缝隙间洒下,斑斓地映在两人手背上。弗蕾亚戴着藤蔓编织的花环,发丝散落在肩头。
“神界原先并没有这么多花朵。”弗蕾亚轻声道,指着刚种下的那株花。
林白很是疑惑:“神界鸟语花香是大家地共同认知。”
“有人带来了花种,一切焕发生机。”弗蕾亚莞尔。
她递过来一杯花茶,那是用神界特有的露蜂草和晨光藤叶泡制的,香味沁入骨髓,喝完后整个人会由里至外透露出茶香味。林白端着茶,倚在树下,头靠着弗蕾亚的肩膀,慢慢闭上双眼。
风很轻,鸟鸣悠远,像一段在心湖中荡开的旋律。
半梦半醒间林白听见,“喜欢吗?永远留下吧。”
——
林白醒来时太阳神苏已经驱车离开,玛尼的月光车正在神界上空奔逃,巨狼哈提的獠牙不时触碰到玛尼的衣角。
神宫每隔七日会举办一次小型星光宴会,诸神皆可随意出席,地点设在浮空之上的琉璃平台。
今晚很巧就是。
林白今天穿了一身由弗蕾亚亲手挑选的轻纱裙,颜色如同日落后的天空。洛基一见她便故作惊讶:“这还是记录使吗?”
她不愿搭理:“少贫嘴。”
“我可是诚实与智慧之神。”
“你是狡猾与胡说八道之神。”
洛基捂着胸口哀号:“你伤害了一个神明最脆弱的部分,他对自我的认知!”
他们的口头相争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宴会上,海姆达尔弹奏九界之琴,奥丁举杯为女武神们吟唱胜利之诗,索尔在和巨人神族比拼饮酒,而林白就靠在一根琥珀柱下独自饮酒,日子一直这么舒服该多好呀。
这样安逸的日子持续了很久。
林白在记忆宫殿记录诸神传说、抄写命运之书,也在洛基的捣蛋游戏里笑出眼泪,有时还被拖去参加芙蕾雅举办的“疗愈冥想课”,在花香和光影之间,不曾回忆起过去。
有时她在露台抚琴,有时她躺在悬浮花园的藤椅上看书,有时在神光喷泉边的石阶上与赫尔一起数星星。
这里没有凡世的喧嚣,没有身世的追问,只有恒久不变的奔逃的太阳与月亮。
——
神界,下雪了,下界也下雪了。光明神巴德尔陨落了。
“这些可怜的花儿怎么办呀,她们多么怕冷,全都凋零了。”芙蕾雅撑着伞,试图救下一些花朵,但是于事无补。
同时,神界来了个新人,大家都不知道这人来自哪里。
那人披着旧斗篷,满脸风霜,赤脚走在神宫前的灼热石板地上,嘴里不停地念着:
“诸神黄昏要来了...你们都要完了...”
他嗓门奇大,声音粗哑得像峡湾的风啸。
第一天,众神震惊。
第二天,众神烦躁。
第三天,洛基开始蹲在他身后学舌,边学边笑得在地上打滚:“你们都要完了你们都要完了”
“别学了!”芙蕾雅拎着洛基的衣领把他提走,顺便丢给那人一块蛋糕,“吃点东西,别喊了。”
可他不谢,也不吃,只是继续喊:“你们都不信!但我看到过!黄昏之火从冰川深处升起,巨龙从冥界之井爬上天幕,诸神会燃成灰烬!”
这下,连奥丁都沉下脸来了。
“他是谁?谁让他进来的?”
“没人带他进来,”海姆达尔手搭长剑站在虹桥前,“我翻了记录,他不是从九界的通路进入的。他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林白终于忍不住凑过去和那人搭话。
“你说你看到过诸神黄昏?你是先知?还是穿越者?”
那人看了她一眼,眼里突然有一瞬极清明的光。
“你不是他们,你是新的。你还没选边。很好,很好。”他低声喃喃,然后忽然转身消失在云雾之中,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第二天清晨,林白再次在神宫门前见到他。他又开始喊了。
“诸神黄昏要来了...你们都要完了...”
这一次,托尔从他旁边路过时,把自己的备用锤子塞给他:“你喊得这么卖力,要不练练用锤子?至少打得过芬里尔。”
那人竟接了过来,掂了掂,扛在肩上,继续喊:“你们都要完了!”
锤一锤,喊一句。
第三天晚上,赫尔居然悄悄派人送了一件加厚斗篷来:“多穿点,最近挺冷的。”
林白坐在自己房间的窗边,听着远处传来一如既往的嘶喊声,不知为何,觉得这人不像疯子,反倒说的可能是事实,灾难在逼近。
她忽然想起来,图书藏馆里有一颗水晶球,可以观测到他人未来。
林白立刻赶往藏馆。
此时水晶球正发着幽光,林白仿佛被迷住了,不自觉地就触碰到水晶球。一瞬间,记忆涌入脑海,她看见诸神陨落,看见漫长的冬日,太阳与月亮被巨狼吞噬。
她全想起来了,这只是一场比赛幻境,但是林白不觉得这只是时间切片构建的幻境。
她想挽救,但是一切已成定局,水晶球不会骗人。
——
古林肯比站在世界树的上边不断鸣叫。众神被吵得睡不好觉了,纷纷出来四处玩雪,毕竟神界从没下过雪。
但是当晚,噩耗袭来,巨狼芬里尔逃跑了,太阳神苏与月亮神玛尼都被吃了,神界与人间陷入永夜。
那名整日叫唤的人却不见了,但众神真正的恐慌了,人间陷入混战,神界也不太平。
神们不断的争吵,人间成了炼狱,直到世界树传来咔擦声,守卫跑去看才发现是毒龙啃咬了世界树的树根。
争端不断爆发,耶梦加得苏醒,众神迎战,可早已被掏空的世界树坍塌,世界沉入海底,林白来不及伤心,一切就已归于沉寂,托尔与耶梦加得同归于尽时,触发了通关条件,林白进入作答空间,书写了她的记忆。
这是林白答得最难的一次,诸神黄昏的每一幕都那么刺眼清晰的篆刻在她的脑海里。
“bingo,恭喜挑战者‘面具’’书写‘诸神黄昏’,通关成功。”
“正在进入对战环节。”
“由于挑战者不足,自动根据您的实力生成对手——耶梦加得。”
这是一个海洋战场,观众席漂浮在海上,中央是一颗摇摇欲坠的苍天大树,林白记得它,世界树。
观众陆续入场,喧闹声袭来,林白稳住心神,准备迎战,铃声响起,一头巨蟒自海底探头,林白熟门熟路:“高举雷神之锤呼唤风暴,以阿斯加德之名召唤雷霆与力量的化身——雷神托尔。”
熟悉的身影自身后浮现,林白看向托尔,只见祂投来满含笑意的眼神,张嘴的口型似乎是“记录使,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