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限世界回来后 第4章 回家

值得庆幸的是，回余却家里的一路上，宋眠都没触发他那关于无限世界的警报。

他根本没工夫陷入自己混乱的世界，身边多了一个人的存在感强到就像是多了一个太阳直直照着他，光是躲避那些光和热就已经让他这个黑暗生物精疲力尽了。

他不明白同样都是分开那么久，他这样不知所措，为什么余却没有半点生疏，甚至好像比分开前还要热情。

所以在路上就把人吓走的可能没了。

宋眠这样自嘲，内心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忐忑。

他看着余却在房子里忙碌地走来走去，原本只有一个人居住的小屋里逐渐增添了另一个人的痕迹，拖鞋、水杯、牙刷挨个并排……脑海中忽然闪过非常久远的一段回忆——小的时候，他把对方接回家的那天也像是这样开心布置过。

“……”

宋眠仍然像个木头一样站在原地，看上去不为所动，但胸口的跳动却加快了一点。

只是暂住，他这样提醒自己。

拒绝了余却帮忙洗漱的建议，宋眠拿着干净的睡衣和浴巾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后却没有站在喷头下，而是借着水流声的遮掩，悄悄地靠近浴室门口。

他果然是有病。

宋眠这样唾弃自己。

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不可能真正放松，他需要这样探听秘密的行动，哪怕什么都不会得到，至少这个流程会让他感觉到安心。

门外传来拖鞋在地面走动的声音。

宋眠耐心的分辨，通过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大概可以构想出余却从客厅走到厨房，从厨房的柜子上取了个东西，又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的一系列行为。

嗡嗡。

桌上有什么轻轻震动了一下，几秒后，余却的声音传来。

“不好意思，突然离开了。”

他应该正在和人打电话，宋眠很意外余却打电话时的声线，虽然依旧温和，但意外的有点距离感，“嗯，麻烦你帮忙处理一下了，之后我会补给你的。但我应该还要再请几天假。”

“对，我找到小眠了！真的是他，他什么都没变，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

宋眠忽然意识到自己就是他们正在讨论的对象，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如果他还拥有特殊能力的话，说不定能直接听到听筒那边的声音，可惜现在不行，他只能靠着门板，更加聚精会神的分辨余却的声音。

不知道对面究竟说了什么，余却的声音突然可疑地压低。

“是的，他现在在我家里，这段时间应该都会住在这……别担心，他不会发现的。”

——我发现了！

浴室门后，宋眠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虽然不知道余却在隐瞒什么，但是他知道余却在隐瞒了。

“他的状态不太好，我觉得还不是时候……”

“不会的，他只是……呃……”

宋眠皱起眉，他弯腰更加贴近门板，试图听清可疑分子越来越含糊的语句，但下一秒，却听见朝浴室径直走来的脚步声。

咚咚。

浴室的门板轻轻震动，门外传来余却关切的问候：“小眠？你还好吗？你在里面待很久了……还是不方便吗？需要我现在进来帮你吗？”

此时已闪现到花洒下的宋眠：“不需要，马上就好。”

他的声音穿过水幕，听起来有些模糊。

褪下一圈圈缠绕的绷带，宋眠发现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这让他有些惊讶。

自愈能力似乎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好，也不知道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好是坏。

飞快洗漱的过程中，宋眠注意到了浴室架子上数量众多的瓶瓶罐罐，疑惑地凑近一瞧，发现7瓶里面有6瓶都是洗发水和护发素——这么爱惜头发吗？

赶在被第二次催促前，宋眠成功换上睡衣，推开浴室门，迎面撞上在门外等候的余却。

“伤口没事吧？”得到肯定答案后，余却又忍不住絮絮叨叨，“那就好。其实我觉得只要沾水擦一下就好，没必要真的洗澡，你在里面洗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听着水声一直不停，我还以为你在里面昏过去了。”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宋眠感觉自己被看扁了，但他又不好向余却解释什么，只能闷声任由对方关切。

等余却也洗漱完从浴室出来，已经差不多凌晨，该睡了。

这个房子目前只有一间卧室，所以最后宋眠和余却躺在一张床上——虽然余却提过如果宋眠不适应他可以打地铺之类的话，但宋眠想象了一下他独自躺在床上而床底传来一个呼吸声的情景，觉得还是让余却睡在床上更好，不然半夜睡不安稳的他可能就要效仿三国时期的某位名人了。

余却倒是因此很兴奋。

“好久没睡在一起了，好怀念。”

身边的人忽然重重翻了个身，宋眠能感受到床垫因为对方的动作而轻微的塌陷，让他有了一点滑向对方的趋势，饶是这样余却还不满足，又在被子底下伸出手，轻轻勾住宋眠的指尖。

当宋眠扭头，就对上昏暗灯光下一对闪烁着细微光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某种大型犬科动物，“我前面应该说过了，但是现在我还是很想说，我真的很想你，欢迎你回来，小眠。”

宋眠：……

冷静点，宋眠，这家伙还瞒了你东西。他这样理性警告自己，但是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很快反驳——可是你也瞒了他很多东西，这一晚上余却为你跑前跑后，你什么都不肯说，现在甚至不愿意承认一句你也想他了。

副本的ooc幻象都不至于这么惨！

好吧，理性的宋眠被暂时打跑了。

“……我也想你。”宋眠放任身体陷进一片柔软，嘴埋在被子底下小声嘟囔，“重逢的第一天，我是不是特别糟糕，特别坏？”

余却猛地摇头：“不会！你一点都没变！别这么说自己，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宋眠想说自己其实变了很多，但话到嘴边又恹恹咽了下去，转移话题似的提起余却：“你倒是变了很多……”

尤其是身高。

——尤其是身高！

5岁时宋眠第一次见到余却。

那时候余却不负责的父母双双跑了，只剩下一个7岁的小孩在家里饿得发慌，某天钻进了隔壁的院子里。那时宋眠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积木，听见声音抬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孩在草丛里啃叶子。两对幼小的眼睛隔着枝叶对视上几秒，宋眠犹豫地把口袋里解馋的几根奶酪棒给了余却。

两个小孩就这样莫名其妙建立起了短暂而亲密的投喂关系。

直到宋眠妈妈发现家里零食以不正常的速度消耗，这才发现了隔壁的情况。随后就是帮忙报警，找监护人……但不知道到底怎么处理的，最后余却还是一个人住在隔壁，而宋眠没安分几天又开始悄悄投喂邻居。

没办法，宋眠妈妈只能接受自己可能又要多养一张嘴的事实，变相收养了余却，但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她安静又内向的儿子总算有了个知心小伙伴。

可能是曾经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余却错过了最佳发育期，明明比宋眠大了两岁，但整个少年时期他都比宋眠矮上一点，尤其是才被弃养的那几年，更是又瘦又小，头发也泛着没营养的枯黄，乱糟糟且潦草，很难说宋眠第一次投喂不是把在草丛里啃叶子的余却幻视成了流浪小狗。

自然而然，在宋眠长久的认知中，他的竹马就是比他矮上一点，需要保护的弱小存在。

“你……你打什么激素了？”宋眠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他关心的问题，“长这么高没有副作用？”

余却：唔？

他挠了挠脸，露出了一点局促的表情：“没有啊，我是正常发育……迟来的二次发育，而已。”

十八岁过后还能窜高20cm的二次发育吗？有点意思。宋眠眯起眼盯着余却，直到青年眼神闪烁回避，最后捂住脸发出一声可怜的呜咽声，这才收回目光。

“哼，随便你。”

宋眠的语气终于轻快起来，他把整个脑袋都埋在被子里，只剩下头顶翘起的几蔟头发露在外面，“你这样也挺好的，至少看着不让人担心了。”

“你原来在担心我吗？我还怕我会吓到你，我……”

没等雀跃起来的余却继续说什么，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啪的关掉了床头灯。

“不说了，睡觉吧。”

-

宋眠还以为这一觉会很难熬，但事实是他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要是他醒来时没被竹马搂在怀里就更好了。

“你醒来时的眼神像是要杀了我一样，而且你竟然真的动手了。”眼眶微青的余却满脸委屈，他站在餐桌旁，手里拿着原本应该作为早餐的熟鸡蛋滚脸，看着落座后一言不发进食的宋眠，持续控诉，“明明以前我们都是这样睡的，虽然位置是反过来的，但我没有一次醒来是突然暴起打人的……你现在甚至不敢看我！”

“……”

这就是胆敢把他这种危险人物接到家里的后果。宋眠冷酷地想着，脸颊鼓起，专心和嘴里噎人的鸡蛋黄斗争。

边上形似大型犬的家伙还在委屈叫唤：“眼睛好痛，我现在竟然还要自己滚鸡蛋，我好可怜……！”

宋眠低垂的眼皮下，眼珠可疑地往右移了移。

他真的下手很重吗？

确实在不清醒的时候他可能比较用力，但至少余却没有晕过去吧？

边上的控诉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冷不丁停了，在一片安静中宋眠有点坐不下去，他抬起头——

“对不起。”

宋眠：？

他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但事实是余却真的比他先一步开口道歉，并且现在还在继续真诚忏悔：“我忽然想起来你的手还伤着，我不应该因为很想你就把你揽着睡，是我压到你的伤口了吗？你现在的手还疼吗？对不起……”

宋眠：……

见鬼了，这家伙竟然真的在愧疚。

所以到最后宋眠还是冷着脸帮竹马消肿了。

“下次不许抱着我睡。”他边滚鸡蛋边这样警告。

“好吧好吧，至少在你伤好前我都不会这么做的！我只是感觉有点不真实，害怕你醒来就走了才抱着你的……”

余却蹲在他腿边，边碎碎念边仰头看他，清晨暖融融的阳光洒在二人之间，那对仰视着的眼睛越来越亮，眼里的琥珀色像是蜜一样在光下缓缓流淌。

宋眠顿了顿，忽然又从桌上拿了个鸡蛋，在余却清澈的注视下一手一个鸡蛋按在对方的眼眶上，按得人闭眼嗷嗷叫唤。

这下顺眼多了。

“我不会走的。”他说，“我已经回来了。”

宋眠自己都意外他还能说出这句话。

明明昨天晚上他还因为首次适应公众场合就失控的局面而灰心丧气，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合这个世界，但只是和曾经的熟人待了一晚上，他就感到了一丝丝希望。

或许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糟。

他的回归还是有意义的，他可以为了仍然在意他的人再勇敢一点。

……

……

“不，我不想出门。”

半小时后，面对余却的外出邀请，宋眠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地说。

[加油]换了个封面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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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