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格小学孩子们的午饭,是和孤儿院的孩子一起吃的。
伊桑从进孤儿院后兴致就一直不高,他有些讨厌周围过于吵闹的环境,所以在排队时故意落后,和虾球帮的人分开了。
因为他落单,所以他一个人拥有了一张长桌。
这很棒。他在松了口气后,自顾自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可惜,这阻止不了凯文过来,毕竟他可是向格温保证过,会好好“照顾”他。
“虾球帮的人每次在旁边,热闹得就像是在拍什么综艺节目。”凯文看出他心情不好,挨着他坐下时还故意开了个玩笑。
“我没有讨厌他们,”伊桑这么解释了一句,“我只是突然有些……多愁善感。”
“我最擅长安慰多愁善感的人了,”凯文露出超——阳光的笑容:“有什么话是能和我说的吗?”
“不算什么大问题。”伊桑知道自己的异样可能是因为中午没有按时吃药,身体给出的副作用反应。
格温一直不愿意告诉伊桑他在吃药的事情,却不知道人小鬼大的他早已察觉,契机就在于,那些所谓的维生素片伊桑每次吃完心情就会不好,不吃还会更加不好。身体这种无法掌握的变化使伊桑有些害怕,他当然就会自己调查。一次趁米歇尔不注意,他溜进卧房,从柜子里找到了药盒,然后又用房间里的电脑上网检索,从而得知了那些药的作用:所谓的抗焦虑的药物,部分口服药里还有镇定作用。
这些药不能多吃,不然会产生依赖性,可是为了治疗伊桑的PTSD,又无法从市面上找到合适的成药代替——伊桑知道这其中为难的地方,他继续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每天听话的吃“维生素片”。他相信,在服药量方面,医生和格温会比他有分寸,只要等他的病有起色,他就会脱离这种药物。
当然,那不是现在。
现在不能掌握自己情绪的伊桑陷入了深深地漩涡中:“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没有遇到巴里和格温,也许现在也会在加州的哪一家孤儿院里。”
凯文也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跟着这句话,他的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了这种场景——
又瘦又小的伊桑在一个又黑又小的房间里,穿得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的,正抓着一个发了霉的面包在啃。
老天爷呀!
“你要相信那不可能,现实如何我们一清二楚。”凯文抓住伊桑的手,是在对他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伊桑没说话,只用左手紧紧的勒着泰迪熊。
凯文从他这个动作里看出来了一些东西,他歪下头,小心翼翼地望着他,轻声问:“伊桑,你又想妈妈了,对吗?”
伊桑把眼睛转向他时,眼框里酝酿了许久的眼泪也随之滑落:“你别跟格温说。”
“我不会说的,”凯文伸手帮他擦了擦脸,看着他伤心,自己也难过极了,忍不住就抱住了他。伊桑被他搂得紧紧的,只听到他在说:“伊桑,不管你以前吃过什么苦,遇到了什么困难,你要相信那些已经过去了。现在,你现在已经迎来了黑暗后的黎明,你现在很幸福,以后会更幸福的,知道吗?”
伊桑靠在他的怀里点头,又很快挣脱开,他到底不想太引人注目了。
凯文也不在意,松开手后又帮他拨开被汗打湿的头发,再亲了亲他的额头。
这种还只在家人那里感受到的亲昵,让伊桑一时有些愣神。
凯文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过界,连忙用开玩笑的方式化解:“十二岁亲十岁,不犯法吧?”
伊桑眨了眨眼睛,也跟着他笑了,“我想是的,先生。”
凯文做了一个搞怪的表情,把伊桑再次逗笑后,又附身亲了亲小熊南希的脑袋。
“上帝保佑你。”
他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但是伊桑看着他闭着眼睛虔诚的模样,还是觉得他有些傻。
自己也傻。
揉了揉眼睛,伊桑长呼了一口气。等凯文坐好后,他用手抓起勺子,舀起盘子里味道不怎么样的土豆泥张大嘴吃了一口。
他不会忘记自己下过的决心:他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而且他要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他才不会一直自怨自艾呢,现在他还会哭,完全是因为他闲得慌。
他会想办法让自己忙起来的。
凯文看他鼓着腮帮子吃得欢,便知道他是真的没事了。
他喝了口汤,说起了捐款的事。
“你要给这家孤儿院捐钱吗?”
伊桑眨着大眼睛,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我的零用钱都没怎么用呢。”
“你对刚才丹尼尔愤慨的态度,有什么说法没有?”
“我知道他生气的原因,但是与他不同,我觉得就捐款一项来说,这里面是没有什么应该打抱不平的,因为我们不能保证,如果没有捐出善款,孤儿院的孩子们会不会生活得更差。只是一些钱就能让这群同样从事慈善事业的工作人员快乐起来,何乐不为呢?”
“我也这样想。”
凯文点着头,一抬眼望见不远处的艾伦,心里那种对伊桑患得患失的感觉又来了。他有些憋不住,张嘴又问:“伊桑,你和艾伦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亲密的。”
伊桑眯了眯眼,大概是觉得凯文确实是个嘴严的人,就没再瞒他:“我跟艾伦一起和别人打过架,大概就是那个时候?”
男孩子的友谊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奇怪。
凯文当时就有些吓到了:“是你被他打了,还是……”
“我和他一起揍了别人,”额前的一束碎发掉在了眼前,伊桑便跟着它的方向歪了歪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会对我说出【你怎么可以的打架】这种话来,对吧?”
他还真想这么说。
“不管怎么样,滥用暴力都是不对的,”凯文侧过身子看着他,有些着急的说:“伊桑,艾伦他是很酷,可同时他也是我们学校的【校霸】,他名声很糟糕的。”
伊桑看着他认真到不行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放松:“不要紧张,我没有跟谁学坏。是对方先动的手,我只是自卫。”
“那,那倒是可以……”凯文听完还真的安下了心。当然,他脑子里的逻辑没丢,“你为什么跟着艾伦打架?”
伊桑说:“不是跟着他,是有人主动来找我的茬,艾伦是帮忙的那个。”
凯文听完,沉默了很久。
伊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一边吃东西,一边时不时地瞅他一眼。
直到老师要求孩子们交餐盘,他才开口说:“伊桑,我不知道你对于我在学校里遭受冷遇后的处理方式怎么看,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做出那种几近息事宁人的选择,我的这种处理方式,和我的性格与家庭条件有关,我与你是不一样的,所以你也不用和我一样,更加不用拿我的标准去要求你自己。如果你受到别人的欺负,你能保证自己不受伤,你就揍回去。这世上除非你自己愿意,没有人可以借着各种理由伤害你。”
伊桑当时已经站了起来,他低头看着凯文,伸出小熊南希碰了碰他的脑袋:“我知道,谢谢。”
南希的毛蹭得凯文有些痒,他伸手抓了抓,转头看着伊桑笑,“为什么要说谢谢?”
“就是想说了而已,”伊桑撇了撇嘴,又拿小熊轻轻打了打他的头:“快点起来去交餐盘了。说起来,你到底吃饱没有?”
“还好,”凯文端着东西起来,有些迷迷糊糊的,“我其实也不算很饿。”
“嗯嗯嗯……”伊桑心说你待会儿饿了也没关系,反正他带了吃的。
孤儿院里还有一批聋哑人孩子,下午博格小学的学生就是和他们一起上课,顺便还学了一些手语。
伊桑和凯文都觉得手语很有意思,等格温来接他们回家时,已经玩high的他们仍在用手语交流。
格温看着后座两个孩子傻乎乎的样子,也忍不住会心一笑。借着一个红灯路口,她拿出车里一直有的DV机对准角度开始录像。
“伊桑,今天开心吗?”
那个头发颜色比刚开始又浅了一个度的孩子疯狂点头。
格温简直快要控制不住嘴角的幅度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真的超可爱。
在晚上入睡之前,她把这段素材取出来,在征得凯文家长同意的情况下,稍作处理,发到了社交网络上。
格温妈妈:今天家里的哥哥去做社会实践,学了一些手语,回家时就在车上和朋友玩了起来,他和朋友都快要开心疯了。
格温从伊蒂丝出生后就一直在经营这个社交账号,从初始的照片到现在的视频,她账号上十来万的粉丝可以说是看着家里的两个孩子长大的。后来伊桑来了,他们也一齐见证了伊桑融入这个家的历程。
其中点赞最高的,是那次瑞秋接伊桑放学的视频。
格温这种在社交网络上披露孩子成长过程的行为,巴里是赞同的——这些珍贵的素材等孩子们长大了,都会成为不错的采访谈资。
毕竟观众们可不会去喜欢一个无趣的影星。
很快,这条视频下就有人评论:
“哥哥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格温妈妈把孩子养得很好,伊桑脸上都有婴儿肥了。”
“这孩子真是越看越好看。”
“他的金发颜色可真好看,希望长大不要变棕【哭】”
“旁边的朋友是凯文·沃伦吗?哦,我超喜欢他的!”
格温翻着这些评论,看着看着,她翻到了一条有些可疑的回复,它在关于伊桑头发颜色那条评论的讨论区里:
“伊桑的亲生父亲就是浅金色的头发,所以伊桑的头发绝对不会变棕的。”
她当时就猜到了这可能来自于贝拉,毕竟世上除了她,还有谁知道伊桑的生父?
格温倒是没有觉得贝拉这种行为有什么,她反而还挺高兴的——这个女人为了看到儿子能找到这里来说明她是真的用了心。她还真怕在“摆脱”了伊桑这个“负担”后,贝拉会把那些漂亮话抛之脑后,彻底放飞自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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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共情能力,社交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