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童星开始（娱乐圈） 第13章 明天，一定又会是新的一天

今天伊桑并没有加入家里的看电视活动。

他吃饭时都满脸疲惫，掩饰不掉的那种。

等他上楼，格温担心的去问伊蒂丝：“伊桑今天在学校还好吗？我刚才回家的路上遇到詹妮弗了，她说今天伊桑坐过站，差点出了比弗利山，还是她碰巧看到把他送回来的。刚才米歇尔走时也说起了这个，我有点担心他。”

巴里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哪个詹妮弗？”

格温解释：“就是负责咱们这个社区安全的詹妮弗·盖勒警官。我去年给她的女儿上过钢琴课，她认得我的车，今天回来时她还在岗，就拦住我说起了这件事。”

巴里明白，今天这件事要不是遇到熟人，寻常警察认真点的，可能还会追究他们的责任，尤其在知道伊桑是被收养之后。

说不定还会去学校收回两个孩子的独自回家申请书。

这就是美国政府对儿童的保护，巴里不得不重视。

伊蒂丝听到这些也有忐忑，她使劲儿回忆：“中午吃饭的时候伊桑很正常啊——对了，他掉牙了！”

“哦！”格温捂住嘴，她十分惊讶自己居然没有发现，这使她多少有些自责。

“我回家前去见他的时候还听他说，下午的篮球课他拿了一个A呢。”

“还有呢？”

“……”

巴里低头吃着碗里的东西，并没有出声。

其实，他今天回家的时候看到伊桑了，那孩子红着眼睛在门口站了很久才进来，当时他就有预感，今天在学校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等听到楼上浴室开门的声音，他拿掉餐巾站了起来。

伊蒂丝想跟上去，却被格温拉了回来：“伊蒂丝，你要相信巴里可以的，好吗？”

伊蒂丝又急又恼，偏头把脑袋埋在母亲怀里，“妈妈，我很担心他。他有心事，为什么不早点和我们说呢？”

格温思考了一下，才摸着她的头道：“亲爱的，你要知道，人在大多数时间对自己的内心还是羞于启齿的。如果你不知道伊桑遭遇的事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就不能怪他不够勇敢啊。”

巴里上楼时，伊桑正站在书桌前发愣。房间里只有桌上的小台灯开着，发出昏黄的光。

巴里过来后一眼就看到了他胳膊处的伤。

他二话不说，回房拿药。

等他重新站在门口，免不了一脸严肃。

他担心自己出声会吓到伊桑，就在门口等着他发现自己。

事实上，伊桑看到巴里后还是吓了一跳。注意到他手上的药后更是主动解释：“是我不小心摔倒了。”

巴里却不信。他走近，关上门，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带着伊桑一起在书桌前坐下，“伊桑，是不是有人对你使用了暴力？”

伊桑当然能说出他是为凯文出头，所以被恶意报复这个事实，可他已经有些厌烦卖乖讨好了，他下意识的就摇头否认：“没有。”

“可是，我今天看到你在街上哭。”巴里的声音轻轻的，说出来的内容把伊桑整个人吓得一哆嗦。

巴里知道他这是受到刺激了，连忙摁住他的肩膀好叫他冷静下来：“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格温和伊蒂丝，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当然，你手上的伤也是秘密。”

伊桑仰头看着他还是这么和蔼可亲，鼻子陡然一酸。

巴里等了一会儿，开始给他上药。

等药涂完，他才开口：“伊桑，有什么话，是你能说给我听的吗？”

伊桑忍了半天，在开口前，眼泪就跟开了阀一样拼命的往下掉：“我心里很难受。”

“发生了什么？”

“巴里，你会讨厌我吗？”

巴里就这样平静地看着他：“当然不会。”

“就算我不像你们想象得那样好？”

“你指的是什么？”

“我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你伤害过别人？”

“……我甚至没有对人说过任何一句恶言。”

“那样的话，你又如何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伊桑不知道了。

听完肯尼的话后，他就在怀疑自己。他总觉得自己是卑鄙的，而他曾经是那样向往把自己活成一个有高贵品格的人。这种现实与预期造成的落差，才是造成他崩溃的原因。

伊桑伸手捂住脸，抽噎着，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我有罪，我想去向神父忏悔。”

巴里依着他：“那么我们明天请个假，我带你去教堂，好吗？”

伊桑又摇头，“不用请假，忏悔又改变不了什么……天呐，我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

他话里扑面而来的绝望使这个房间都变得压抑。

巴里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可他为了做好表率，并不会表露出来。他在内心叹息，他一直知道伊桑聪明早熟，可他没想过，这孩子会在这个年纪陷入到自我认知的误区中。

【自我认知的心理认知是一种比较高级的认知能力。对于教育程度低，或者智力程度比较低的人，也许终身也不具备这种能力。】

以上这段知识，是巴里以前写剧本时查资料接触到的。这种设定，一般在影视作品中，被用于拥有反社会人格的高智商的反派上，而现实中，大多数成功者身上都会有这个特色。巴里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有点害怕——他在一点点看清这孩子的闪光点后，真的怕他会教不好伊桑，甚至是毁掉这孩子。

巴里不能一直不说话，他同时也担心着伊桑这样哭下去会伤到身体，他握住孩子小小的手，试图从别的方面劝慰他：“伊桑，告诉我吧，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难过？”

伊桑语速极快的说了一句：“我想我无法达到你们的预期……巴里，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好孩子。”

巴里听到这句话，既心酸，又心疼：“可是我觉得你已经很好了。伊桑，我们都知道，只有圣人才是十全十美的，谁会用这样的前提去要求一个孩子呢？”

“可是，我真的觉得很抱歉，我欺骗了你们，呜……”伊桑一边哭一边用手抹眼泪，

让他绝望的是，眼泪多得怎么擦也擦不掉。

巴里也看出来了，他起身去了盥洗室，拿了一条湿毛巾过来。

被巴里用毛巾擦干净脸后，伊桑居然慢慢的平复下来。

在刚才的心态炸裂中，伊桑透露了许多他从来没有展现过的内心：他原来是敏感，脆弱，自卑的，而且还一直出于焦虑之中……

巴里突然间想起来之前贝拉跟他说过的，为什么不告诉这孩子生父是谁的理由。

当理想与现实，过去与现在有了落差对比之后，真的能把人逼疯。

不得不说，贝拉在这件事上，处理得很聪明。

巴里看着伊桑，细想了很久，才慢慢说出他刚才思考已久的话：“伊桑，在你眼里，我是怎么样的人？不用说在你心里的印象，就单独说我这个人，你觉得我的性格是什么样的？”

伊桑拿手指抹开有些肿胀的眼睛，看着他说：“和善，温柔，睿智且阔达……我觉得你是我见过的，品格最高尚的人。”

“那你不如来听听我的朋友是如何评价我的？”巴里说着，拿出了手机。

他打开扩音，陆续拨了三个电话：“嘿，伙计，今天我儿子伊桑有个家庭作业，他想知道他爸爸在朋友的心中是什么样子的，你能跟他说说吗？当然，我很乐意你们对他说实话。”

第一个接电话的是巴里的助理韦博·斯坦利，他称巴里为“老板”。伊桑记得他是个很活泼的年轻人，房间柜子里的那套超英兵人就是他送的。

“我真的可以说实话吗？老天，我发誓梅洛迪先生是我见过的最不近人情的老板。方案有半点不行，改；剧本就半点不合理，改；男女主半点人设都不能崩，不行就得改。有一次我在写18世纪古装剧策划的时候乱入了19世纪的东西，被骂得狗血淋头……当然，梅洛迪虽然严苛，但我确实跟他学到了很多东西。”

第二个接电话的，是巴里在星河奇迹公司的上司：星河奇迹的总经理亨特·科尔曼。

“孩子，我无意说你老爸的坏话，但是他在工作的时候，真的固执得半点听不进劝。当然，他对市场的定位和敏锐度是凭谁也没有的，要不然我也不会高薪聘请他。只不过每次跟他交流，我都会怀疑一遍自己的社交能力。”

第三个接电话的，就是之前见过的，《奥德赛传奇》的制作人克里斯·修斯。

他先是骂了巴里一通：“我并不想要孩子，你能停止在我面前秀娃的行为吗？这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等巴里耐心解释了，他才说出心里话：“哦，原来是这样，孩子，很抱歉我误会了前因后果，在你面前发了脾气。我觉得你爸爸……当然，他有点烦人，因为长年累月不停地给我说道家庭的好处之类的。不过我保证，他绝对是一个正直的人，在我看来，他是最棒的朋友，他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如果现在是战时，他就是我可以交代身后事的朋友。”

等电话打完，巴里给了伊桑一些时间，才给他分析道：“伊桑，你听明白了吗？人的性格本来就是多面的。我在你面前表现得和善，是因为我是你的爸爸，作为一个父亲，必须给孩子做出榜样，我也有义务让你活在一个相对舒适的家庭环境中。我当然也有烦恼的时候，当然也有和格温吵架的时候，但一般我们都不会在你们面前这样。你明白吗？我也一直在伪装自己。为了你们，我要忍住脾气，忍住不能说脏话，在你们成年之前，我都得在这个家里摒弃掉一切坏习惯——为了做好一个妈妈，格温也是如此。”

“这样说来，我们是否算得上表里不一呢？我觉得不是，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家变得更加完美，谁能说我们两个虚伪？”

“你如此痛苦的原因，我大概能猜到一些。我能说，你可以完全丢弃内心的负罪感吗？伊桑，不仅仅是你，伊蒂丝也有很多面的性格，你觉得，她就没有在你面前故作乖巧吗？其实很多事，我和格温都看得出来，不过我们乐见其成，因为就算你们再怎么装乖甩憨，都只是为了让我们更爱你们，而这不就是维持一个家庭必须有的要素吗？只要结果是好的，我们就不会去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伊桑动了动嘴唇，说：“我们不能因为果皮表面的疤痕，而恐于品尝果实的甜美，对吗？”

这句话，听得巴里眼前一亮：“就是这样的。”

他知道这孩子已经把他的话完全听进去了，并加以自己的理解进行了升华。

这就是跟聪明人说话的好处。

伊桑不知道自己展现出了多大的本事，他张嘴吸了一大口气，用手捏住自己的脸颊，“以前我难受的时候，贝拉就会要我这么做。”

巴里配合着他笑了起来：“看起来似乎真的能解压。”

哦，对了！

“伊桑，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贝拉？”

伊桑的眼神中渐渐浮起一些希冀，“我可以吗？”

“当然，”巴里把手机递给他，“记得座机号码吗？”

伊桑点头，拿过手机后可能是“近乡情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拨通那串被他背过无数遍的号码。

可是等铃响后，里头却传来号码欠费停机的提示。

伊桑在那一刻觉得难堪极了。

他们都忽视了以贝拉现在的条件，是否交得起话费的问题。

“没事的，这不是……”巴里拿回手机，正准备安慰，就收到了洛杉矶的儿童防暴力监控中心打来的电话：

“您好，梅洛迪先生，我们刚才检测到您的手机号码短暂的呼叫过贝拉·阿尔博尔德的电话，请问这是您的自发行为吗？”

巴里一边伸手安抚不自觉慌乱的伊桑，一边冷静的回答：“是的。由于孩子的生日快到了，我在考虑是否能让他的生母和他见一面。”

伊桑听到这句话包含的信息，是有些意外的。

监控中心的人问：“您是否向警察报备过您的这种行为？”

“当然，我很了解程序。”

“那么，您是否知道，以法院现在的判决书看来，贝拉·阿奇博尔德并不具备探视孩子的要求？我们对此希望您能慎重考虑。我们还看到，您最近一个月有几次试图贝拉，请问这种情况您是否也向警察报备过？”

监控中心的接线员十分不近人情，在挂电话前甚至说出明天会派人上门来访的事。

巴里有些厌恶与这些社会机构打交道，他摸着有些发涨的脑袋跟伊桑开玩笑：“你看，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也挺讨厌的。”

“这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当然不会。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们相处得很好，对吗？”

伊桑看着巴里，在沉默中，他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心境，其实在看到巴里并不在意他思念亲母时，就已经慢慢放开了，如今更是豁然开朗。

他焦虑的原因，就是因为缺少爱。而他现在很确定，巴里是爱他的。

巴里做出的这些努力，让他不在彷徨。

敏感如伊桑，其实一直到刚才都还在观察这个家啊。

他拉住巴里的手，真诚的道歉：“巴里，对不起，我得向你坦白，我今天做了错事。我放学的时候……因为太难受，心里只想逃避，想逃到贝拉那里去，所以我故意坐过了站，后来是一位警官送我回来的。我想我可能给你惹了麻烦。”

这段话听来，实在叫巴里有些受宠若惊。

“这没关系，正好格温认识詹妮弗，她已经把事情解决了。”他摸了摸伊桑脸上刚才自己捏出来的红痕，小声说：“我们都知道，你很想见贝拉一面，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伊桑笑了笑，“我想看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向对我保证的那样戒da麻。如果我拥抱生活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那么我希望贝拉也能很好的活着，至少她能做个体面的人，这样才不会愧对自己。”

“我想她一定会的。”巴里伸手拍他的肩，来了一个男人之间的鼓励：“我会和格温加快安排你们见面的事，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许这样了。伊桑，你一定要接受你自己，你要认可你自己。你若觉得自己不够好，那就去努力变好。不如就从明天开始？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伊桑低下头，再抬头时，露出十分温柔的笑。

他的绿眼睛清澈透亮，眼神也暖暖的。

巴里想，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抵抗不了孩子的这种眼神吧。

“这句话是哪里的台词吗？”

“哦，你听出来了？这出自于《飘》中女主郝思嘉在末尾的那句话。”

“这本书我能看吗？”

“当然了亲爱的，只要你想。”

给伊桑铺好床，看着他躺下，互道晚安后，巴里才退出房间。

门外，站着一直守在这里的格温。

“孩子怎么样？”

巴里吐了口气，小声说：“暂时是没有问题了。”

他们一起走向巴里的新书房。

“伊桑的过激反应似乎还没有好，这回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好像还加剧了。你周末有空的话带他去看看医生吧——对了，牙齿的事我没说，你明天直接给他检查吧。”

格温满口答应下来：“好，我待会儿就去预约医生。这周末我刚好没事，我会好好陪他的。”

巴里撑着桌子坐下，陡然失笑：“亲爱的，能给我泡杯咖啡吗？这孩子真的给了我无限的灵感，我今晚大概是睡不着了。”

格温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哦，你这是要通宵创作新的剧本？”

巴里点了点头，打开电脑，说做就做。

他几乎没做什么犹豫就在文档首页打下了一个名目：

《小小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