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报社的各个奖项都在年会上出炉了。
柚子如愿拿到了最佳摄影师奖,秋月熙的最佳文学编辑奖实至名归,而棠荔枝凭借跨年夜踩踏报道、自闭症儿童报道、酒店偷拍报道、滨港爆炸报道等一系列优质的文章,摘得了全报社最受瞩目、份量最重的大奖 —— 最佳记者奖,年终奖金有六万元,这对于毕业才三年多的她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舒宜和老黎真心为她们高兴。要说谁不开心,那最嫉妒的当属冯鑫鑫。她的家境比棠荔枝好,资历也比棠荔枝深,但在清辉的这些年从没评上过什么奖项。要说别人评上奖、拿到丰厚的奖金,她倒是没那么生气,可偏偏是她的眼中钉“垃圾妹”摘得了最高荣誉,她比谁都无法接受。
棠荔枝上台领奖的时候,冯鑫鑫便恶狠狠地在心里发誓 —— 新的一年,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不过,内心戏都是冯鑫鑫一个人的,棠荔枝的眼里可从来都没有她。棠荔枝拿到奖之后,一直在和朋友们分享喜悦,从来没有去挑衅过她,甚至根本没看她一眼。
年会结束后,棠荔枝立即给白屿发去信息。
棠荔枝:【我这下发了,哈哈哈,发了发了】
白屿以为她中了几千万彩票,便说:【怎么?可以原地退休了?】
棠荔枝:【哈哈!那倒不至于!你猜我年终奖发了多少?】
白屿:【多少?】
棠荔枝:【整整六万块!】
白屿正喝水呢,在伦敦的酒店里拿着手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差点呛住。
这小妞,真可爱。
他对着手机屏幕宠溺地笑了笑,打字道:【其他人拿了多少?】
棠荔枝:【不知道,但是同期记者应该没有我多吧,因为我拿到了清辉的最高荣誉 —— 年度最佳记者!这个奖项值不少钱呢,奖金是合并在年终奖里发的,所以才有这么多。我前几年拿到的年终奖还没有这次的一半多。】
白屿:【不错不错,既然你拿了这么贵重的奖项,我也有礼物奖励你】
棠荔枝:【什么礼物?】
白屿:【等我回去再告诉你】
棠荔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白屿:【平安夜晚上在家里等我,我去接你一起吃饭】
棠荔枝:【好耶!那我等你!】
——
2015年12月24日,平安夜。
花城这几天突然降温。棠荔枝穿了一件米色大衣配白色长靴,大衣里面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毛呢连衣裙。
她今天把头发放下来了,微微卷曲的黑发披在肩后。
她从单元门出来时,白屿已经在小区门口等她了。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像快乐的小羊一样朝他的车子小跑过来。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帮她开车门。
这是她时隔三个多月后再次见到他。
这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思念”。
感情就是这样,若是日日与对方相见,反而难以明确自己的心意;忽然隔了一段时间不见,却能让自己看清楚自己真实的心意。
他穿一件深灰色的立领毛大衣,头发有些长了。他虽然温柔地笑着,面容上却难掩连月来在外奔波的疲惫。
她再次见到他硬朗又不失温柔的脸,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也是。
“好久不见。”她上车,系上安全带。隔了许久再见他,她忽然感觉有些生分,亦有些恍惚 —— 连月来每日在手机上聊天的人,现在居然就坐在她身边。
“好久不见。”他启动车子。
“你一下飞机就过来了吗?”她问。
“嗯,还好,飞机上一直在睡。”他往市中心的方向开。
“接下来的工作还会出差吗?”
他笑了笑:“不会了,就算出差也是短期,不会像这次这么久了。”
她松了一口气。
“怎么?怕我出差?”他含着笑,温情地看了一眼她。
“没有,就是……就是关心一下。”棠荔枝的手上绕着背包袋子。
“你上次打电话和我说,若是一整天都联系不上我,会害怕。你怕什么?”在这个私密空间里,白屿又发起了攻势。
“怕……怕再也见不到你。”她实话实说。
白屿忽然放声大笑:“傻小妞,成天脑子里想什么呢!你放心,你屿哥我命大得很。”
“屿……屿哥?”她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
“对,以后叫我屿哥。”他很认真。
“哦,是屿叔吧……”棠荔枝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
“没啥。”她想糊弄过去。
“别以为我没听见。”
“嘿嘿。”
“臭小妞。”
白屿把车停在了花城明珠塔附近的停车场。
二人一起坐电梯上楼。
“知道你不喜欢吃西餐,所以这次还是粤菜。”白屿像已经看透她所有喜好似的。
“白切葵花鸡?榄仁萨其马配杏仁茶?”提到吃的,棠荔枝眼里有光。
“想吃什么,随便点。”
“等等,这次是我请客吗?”棠荔枝想到这忽然有点慌,她没有忘记一个月请他吃一次饭抵债的约定。这么算下来,她已经欠了他三顿了。
“这次我请,你下次再说。不然你那六万的年终奖经不了这样造几次。”
“哦。”
二人还是坐到了和上次一样的包厢。从窗外望去,花城五颜六色的灯火如同散落的珍珠,在脚下铺展开来。
二人面对面而坐。
棠荔枝拿起手上的黑皮筋,把黑色的秀发在颈后随意扎了一个马尾。
“怎么突然把头发扎起来?”
“一会吃饭,披着头发不方便。”
“看来你是准备大快朵颐了?”
“那可不?我饿了。”
白屿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在飞机上十几个小时没怎么吃东西,肚子也还空着。
服务员每上一个菜,二人便干光一盘,都像饿死鬼,谁也别嫌弃谁。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飞墨集团除了你以外,还有白鸢和白栩这两位主事,为什么这次出差白老先生只让你一个人去呢?”棠荔枝问他。
白屿咽下口中的食物,才答道:“你还记得蔻蔻在酒店被偷拍的事吗?父亲对此大发雷霆,让白鸢去查幕后黑手,但是白鸢那边一直没有进展,父亲很不满。至于白栩,父亲一直都不会把真正要紧的事情交给他。”
“我之前在发布会上见过几次白鸢,她看起来是很厉害的女人。”棠荔枝和白鸢并无过节,也并不清楚白家姐弟的所作所为,所以她说这句话是单纯的称赞。
白屿点点头,公私分明道:“她确实是能力很强的女人,不然父亲也不会把飞墨影视交给她打理。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她不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或许我们还能成为商业上的伙伴。不过,白栩是她的软肋。白栩既不上进,人品又不佳,最大的优点是听姐姐的话,但他如果再一直这么吊儿郎当下去,早晚会拖累白鸢。”
“好复杂……”以棠荔枝的视角,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切身体会豪门中大家族的斗争的。
“连我时常都觉得心累,你更不用去理解。”白屿抬眼看她,认真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我,白家是白家。早晚有一天,我白屿的名字会脱离白震山而存在。”
棠荔枝用眼神给予他肯定:“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
“别光说我的事了。”白屿换了一个话题,他悄悄将右手摸进他的大衣口袋,“说说你的事。年度最佳记者,确实很值得奖励。”
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浅蓝色小盒子,放在圆桌上,转给棠荔枝。
“拆开看看。”他笑着说。
她将小盒上的丝带小心翼翼解开,轻轻开启,看见两枚金珠耳环躺在深黑色的绸缎上。
金色的珍珠十分圆润,每一枚都和大拇指甲盖一样大。金色珍珠周围镶嵌了一圈细细的钻石,将整颗金珠点缀地更为耀眼。
“哇,我从没见过金色的珍珠。”棠荔枝拿起其中一枚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这是南洋金珠,你手上的这颗是超浓金,我选了好久。”
“这个……价格很贵吧?”棠荔枝心底的那种不配得感又来了,她遗憾地说:“这是好东西,不过,我恐怕都没什么机会佩戴。”
白屿最不喜欢听她妄自菲薄,便说:“再贵重的东西,也不及你本身贵重。谁说没有机会戴?去逛街、去旅行、去团建……还有,明年再拿最佳记者的时候,就戴着它上台去领奖。”
听到“再拿最佳记者”这几个字时,她的笑容忽然荡漾开了:“你也太高看我了,最佳记者哪能年年都给我?”
“你可不要对自己没信心。”白屿正色道,“当你只比别人优秀一点点的时候,别人会嫉妒你;但当你比别人优秀一大截的时候,别人只会羡慕你。所以,只要你足够优秀,有能拿得出手的好作品,就算年年拿最佳记者,我看也不敢有人说什么。”
棠荔枝点点头,将手中的金珠耳环放回盒子里,打算拿回去好好收藏。
白屿说的没错,她想,若是明年还能拿下最佳记者,她一定要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戴着最美丽的首饰上台领奖,这是她配得的光芒万丈。
“收起来做什么?”白屿起身,走到她旁边,将盒子拿起来,“我帮你戴上。”
“欸?”她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白屿已经将一枚金珠拿在手上。
他伸手拨开她耳旁的碎发,温柔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耳垂。
她从未与他挨得这么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她轻轻侧身,耳针温柔地穿过耳洞,南洋金珠垂落下来,在耳垂下轻轻晃动,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他向后退了几步,仔细端详全貌,只微笑着说了两个字:“好看。”
棠荔枝走到包间的落地窗边,借着玻璃上反射的影子,侧过头来欣赏戴着耳环的自己。
忽然,窗外一朵烟花窜向天际,在她的面前骤然绽放。金色的光芒如闪耀的星辰倾泻而下,缓缓坠落。
紧接着,一朵又一朵烟花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开、交织绽放。
“怎么……怎么会有烟花?”
白屿也走到窗前,走到棠荔枝的身边。窗户上反射出两人的身影,在璀璨的烟花中并肩而立。
“这里是看烟花的最佳视角。”白屿说。
“这是你特地准备的?”棠荔枝转过身,面朝他。她圆溜溜的黑色瞳孔里有惶恐、有惊讶,更有喜悦、有期待。
白屿也转过身,望着她的眼睛:“今天是平安夜,这是为所有努力生活、努力工作的人准备的。我希望他们健康、平安。当然,这其中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代表,就是你。”
她的睫毛轻轻动了动。
烟花撒下的光点如流星雨一般,飞向他们面前的窗户。
白屿又走近了些,虽是笑着,可语气近乎于逼问:“小荔枝,你说,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棠荔枝忽然被问住了。她的脸烧得厉害,不敢看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向后退一步,“嗯……互相利用?”
白屿皱了一下眉,往前进了一步,“说的也太难听了,换一个。”
棠荔枝挑了挑眉,又向后退了一步,“哦……那就是好朋友?”
白屿摇摇头,又往前进了一步,“不对。”
棠荔枝想要再退一步却发现已无路可退,故作恍然大悟:“喔喔喔,我知道了,忘年交!哈哈,这下……”
还没等棠荔枝把“对不对”说出口,白屿忽然向前一大步,他的唇便贴了上来。
他伸手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他怀里的温度让她微微一颤。他的气息带着古龙水的香味,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他温柔地撬开她的唇,却在城池内肆意撩拨,想要索取更多。她顺势揽住他的腰,轻轻地迎合上去。
她微微的喘息声让他根本无法自持,他开始用力地在她的唇间留下自己的印记。
烟花依然在窗外绽放。
当他终于感到疲累而放过她的时候,她忽然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笑了。
她低头弯腰笑着,脑袋顶着他的肩。
他忽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臭小鬼,你刚才故意逗我是不是?”他故作生气的样子。
他以为她是猎物,但实际上,她才是那个狩猎者。
“不错哦,”她在胸前比个大拇指,“老当益壮。”
他又将她一把拉入怀里,紧紧箍着她的双臂,让她动弹不得,“不许再提年龄,听到没有?”
她闷着声音说:“好的,老来俏。”
“什么?”
“没什么,我说是你老来俏。”
“你都哪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词汇?嗯?”
“嘿嘿,自学成才。”
他将她稍微松了松,滚烫的热唇又吻上她细腻红润的脸颊。
“再乱说,我要罚你。”
“罚什么哦?”她眯起眼晴,装成蜡笔小新的声音。
“罚你被我吻!”
接着,他的双唇又贴在了她的齿尖,久久不离开。
时光变得细腻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