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境开始 第28章 第28章

抬脚迈向台阶，可谁知她的距离判断有误，正好踩在台阶的边缘上，脚下一滑瞬间歪倒。

李今吾右脚一蹬，从睡梦里醒了。

她没有睁开眼睛，但已经感受到从窗帘缝隙中照进来的光亮，今天想必又是一个好天气。外面蝉和鸟儿的叫声愈发嘹亮，一声高过一声，像是赞同李今吾的想法一般。

“今今姐姐今天醒得好早啊！”

“今今姐姐要和我们一起踢毽吗？”

李今吾木着脸跟两个弟弟妹妹打招呼，又木着脸回绝他们的邀请。

拧开水龙头，捧起一捧水浇到脸上，仅剩的一丝困意也消失殆尽。

她蹲在水池边上刷牙，两个她小舅家的孩子以她为中心绕着她转圈跑，看得她眼睛都要花了。她该庆幸，今天只是被那些动物的叫声吵醒，而不是被一声声尖锐的小孩嚷叫声吓醒的。

“别吵你姐姐了，去边上玩！”二姨走过来提醒两句，两个小孩一颠一颠地跑到院门边上玩去了。

李今吾饱受摧残的耳膜终于获得了片刻喘息。

趁着这个时间人还不多，李今吾开始循声找蝉。院子里有三棵大树，有很多动物都栖息在上面，鸟儿好说，随便找根棍子拍拍就飞走了，但蝉那么小一个，隐藏在树枝间，如果找不到它的准确位置，她是别想睡好觉了。

李今吾先在三棵树中锁定目标，然后听声辨位，锁定大概位置，然后走到树边。

运气很好，那只蝉没有被树叶挡住，正好扒在光秃秃的主干上。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那必然是“扬眉吐气”，她恨不得像小说的反派那样，叉腰桀桀狂笑三声。

她转向堆积杂物的仓库，从里面翻找出一根三米长的大长树枝，在顶端缠上几圈透明胶。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把那只蝉粘下来，但李今吾依旧昂首挺胸拎着树枝走出仓库门。

刚从院门外跑进来的两小孩，看到提着棍子的李今吾立刻又咋咋呼呼地反头往回跑。

“啊啊啊——！今今姐姐我不了！我以后再也不吵你了，不要揍我呀！”

李今吾：？

在喊什么呢？

尖锐的童声，李今吾并不能分辩出他们所说的内容，只能听出来不同音调的嗷嗷声。

算了，还是除掉这只蝉比较重要。

李今吾举起树枝，为了不惊动那只蝉，她小心翼翼地将树枝一点点挪近，等到距离差不多的时候，她迅速一戳，嗡得一声，隔空飞到另一棵树上。

李今吾先是被高频的振翅声吓得后退两步，而后又被蝉的隔空飞翔能力震惊到。她亲眼目睹一个小黑点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而这中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诶，你醒了啊？正好，那现在就能出发了。”

李女士自打来了宁江，一改之前的懒惰作风，每天天一亮就起，等李今吾睡醒之后，她已经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顺便买好早饭了。

李今吾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归为：回到故乡之后，突然点亮了某种刻在血脉里的DNA。

“你还拿着棍子做什么？”李女士伸手一拨，把李今吾手里的树枝夺过来，然后招呼不远处两个扭扭捏捏的小孩。

“过来过来，帮姨姨把这根树枝放去仓库里。”

两小孩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两人一人拿一边飞速地抬着这根长树枝跑向仓库。

“去哪？”李今吾问。

“去镇上赶集。”李女士兴致满满，“你还没去过那种大集市，今天就带你去见识一下。”

李今吾：“……”

说实话，并不是很想去见识，她现在更想回房睡个回笼觉。

仿佛看穿李今吾内心想法一般，李女士又补了一句：“不去的话就在家教小孩读书写字，成天乱窜到时候跑丢了怎么办？”

两个小孩刚从仓库里出来，对上两双懵懂的眼睛，李今吾说 ：“……我去赶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正是喜欢到处玩的年纪，两个小孩跑到李今吾她们身边，吵嚷着要一起跟去。

李女士断然拒绝：“不行，人满了装不下你俩，在家老实待着，回来姨姨跟你们带好吃的。”说完之后马不停蹄地扯着李今吾往外走。

出门往右走，在遇到的第二个巷口往左拐，一直走到尽头就看到村口那棵遮天蔽日的大树。

李女士拉着她走到大树的另一侧，那里站着大舅家的小儿子，以及一辆驴车。

李今吾的表情产生了一丝裂痕，内心隐隐有一个猜测，在李女士拉着她走到驴车前的时候，这个猜测变成了事实。

“来了，我们现在出发吧。”说完之后，李女士动作干脆利落地迈上驴车。

李今吾犹豫了几秒中也上去了。

驴车后面铺了一层干草，被阳光晒过之后暖融融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草香味。李今吾坐在上面，双腿并拢。

“坐稳了，咱们现在就走。”

车先大幅度地晃动了一下，然后便开始均匀地一晃一晃。毛驴哒哒哒迈着蹄子奋力往前赶，驴车正式开始行驶。

速度只比走路快一点，李今吾坐在驴车上，看着两边的景色缓慢移动。

她问道：“到镇上多长时间？”

李女士：“快两个小时吧。”

李今吾内心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驴车要两个小时，那为什么不换别的更快的交通工具？

李女士抬头望天，语气感慨：“好多年没坐过驴车了，还有点怀念这种晃晃悠悠的感觉。”

很好，这就是李女士会做出来的事情。

“一直坐着太累了，还是躺下吧。”李女士唰的一下就躺下了，而后偏头示意李今吾也一起躺下。李今吾沉默地拒绝，而后听见李女士啧了一声。

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是很累的，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今吾感觉脖子已经有些酸了，左右活动几下又伸手按了按肩膀处的肌肉。

李女士身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李今吾已经自觉躺下，双眼紧闭像是要入睡的一样。

太阳高挂在天空，阳光并不晒人，温度正正好。李今吾本意只是想要闭眼休息一会儿，但最后却是被李女士叫醒的。

她睁开双眼，两个人头正好遮住眼前的天空，李今吾差点就要弹起来。

“我们到了。”李女士握住李今吾的单边肩膀，一把将她扶起来，啧啧称奇，“你这一路睡得可真熟。”

路面并不完全平坦，一路磕磕碰碰，中途还停下来让毛驴吃点草休息一下，但李今吾对这些一无所知，她甚至觉得自己只是刚闭上眼睛，下一秒就被李女士喊醒。

集市在镇子西边的一块空地上，下个坡就能看到。大舅的小儿子本意是想牵着驴进集市，但李女士坚决反对，本来集市上留出来的过道就不大，牵驴进去也是添麻烦，直接影响到她逛集市的状态。

李女士拍板决定把驴车寄存，她来出钱。大舅的小儿子当然不能让李女士出钱，忙不迭牵驴去寄存了。

而后三个人两手空空往坡下走，首先入目的是一片高低错落的淡黄色布幔，应该是一个个的小摊。

走到集市的入口附近，李今吾还在想第一个摊位可能会卖些什么，突然一股浓烈的臭味冲进鼻尖，李今吾瞬间皱起鼻子。

李女士抬手在鼻子周围挥了两下，好像这样就能挥走臭味一样。

心里虽然已经有了预想，但看到实际画面时内心仍是震了一震。

小货车拉货的部分少见的装上了高高的铁栅栏，里面关着几头猪，猪的身上很脏，黑乎乎的，不知道粘的是泥还是排泄物。

李今吾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不自觉地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往集市里面走了一段路，这才有了身处集市的实感。这一片卖的是各式各样的小饰品，让人看得眼花缭乱，那一片又是卖鞋的，再往前一点还能看到卖肉的摊子……邦邦邦，菜刀砍在木板上的切肉声，语调和内容各有不同的叫卖声。深吸一口气，食物的香味在鼻腔中横冲直撞，可目之所及并没有小吃摊。不知道是该感叹她的鼻子太灵敏，还是这香味太霸道。

李女士完全被那些颜色艳丽的饰品吸引住了，在附近的小摊旁站下之后脚就再也没有动过，只要手不停地在上空挥舞。李今吾两个俨然已经变成了李女士的拎包小妹、拎包小弟。

三人继续向集市里深入，原本嘈杂的声音中似乎掺杂了一些特别的声音。李今吾觉得熟悉又陌生。

李女士又被右边卖小兔子的摊位吸引了，李今吾站在李女士身后，踮起脚尖四处张望，一堆黄白色似乎是用竹条变成的小笼子。她眯着眼睛往那处看，当然没有看出任何特别之处。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挪动，一堆小山似的小竹笼后有个人影若隐若现，只有一个毛茸茸的头顶完全露出来。

这时，有个穿着条纹衬衫的老爷爷走到摊位前，左右看了一眼而后挥了两下手，好像是在示意两边的摊位向中间靠拢一点。很疑惑，这样的话夹在中间的摊位不会很挤吗？

李今吾抬头，发现这个摊位顶上没有支起布幔，不少阳光直接洒在摊位上，两边的摊位靠拢一些之后，漏下的阳光瞬间减少了四分之三的样子。

条纹衬衫老爷爷满意点点头，背着手慢慢悠悠从摊位前离开。

摊位后的人影晃动一下站了起来，此时李今吾的注意力还在刚刚离开的行为有点奇怪的老爷爷身上。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李今吾下意识就转头看过去。

一身灰色棉质夏装的速年，低着头跟隔壁摊位的奶奶说话，整个人都透露着几分乖巧，和他往日的气质颇有出入。

瞧见这种难得一见的新奇画面，李今吾自是立刻掏出手机记录下来。

“让一让！让一让！”

“快躲开！”

“卧槽，这哪窜出来的一头猪！”

李今吾被周围的人推搡着往后退，混乱之中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手机从掌心脱离，她也被撞得踉跄两步。

手扶着桌角稳住身形之时，两个圆滚滚的小竹笼掉落在李今吾脚边。她伸手拿起来，里面传出几声虫子的叫声，有点像蟋蟀又有些细微的差别。

李今吾一手拿着一个小竹笼，手机掉在桌腿旁边，她抬手将小竹笼放在桌子上，弯下腰时另一只手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她微微抬头，正对上速年的弯弯笑眼。

“给。”

“谢谢。”李今吾接过手机，目光落在旁边一堆关着吱吱叫虫子的竹笼问道，“这是蟋蟀？”

“是蝈蝈。”速年打开一个竹笼递到李今吾眼前。

长得有点像蚂蚱。

“你是在卖这些蝈蝈？”李今吾其实想说，这些虫子卖得出去吗？

“是。”速年轻轻扬了扬嘴角，“我和爷爷一起去抓的。”

“……嗯。”

两人突然同时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李今吾在这瞬间似乎有点理解“近乡情怯”的心理了。

他们有多长时间没有面对面交流过了？

“好久不见。”速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好久不见。”李今吾本来有些紧绷的肢体，在这一刻突然就放松下来了。

她反头往身后看，当然没有见到李女士的身影。现在也不适合寒暄聊天。

于是李今吾说：“我和我妈一起来的，好像走散了，现在我往前面走去找找她。”

“好。”

“那下次见。”

李今吾转身之时却被速年一把抓住手腕，顺着这个拉力她再次靠近速年。

在她充满疑惑的目光中，速年的手伸向她的头顶，李今吾不自觉躲了一下。

速年按住她的肩膀说：“别动。”

李今吾能感受到速年的手指蹭过她的发丝，紧接着一片干草叶出现在李今吾眼前，速年的手捏它说：“头发上沾了一片叶子。”

一定是在车上睡觉的时候。

李今吾顿了几秒钟说了句“谢谢”，但内心却深深叹了口气。

李今吾已经走远不见身影，但速年仍旧站在原地伸着脖子往她离开的方向看。直到确认真的看不见了之后，才收回视线重新坐回座位上，可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笑这么开心，卖出去几个了？”神出鬼没的爷爷又突然闪现在摊位前。

速年回复：“一个也没卖出去。”

爷爷重重哼了一声：“没卖出还好意思说。”

速年顶嘴：“本来就卖不出去！大家想要都会自己去抓，谁会花钱来买？！”

爷爷喉头一哽：“那是他们都不识货！”说完之后，嘴里念念有词地离开了。

速年刚想叫住爷爷，让他看一会儿摊子，结果就又消失了。

他垂眸看着刚给李今吾发的消息，说自己可以跟她一起找李阿姨，人多力量大嘛，但现在好像去不了了，不过没一会儿李今吾就发消息说她已经和她妈妈会合了。

速年低头抿唇，在聊天框中删删改改几次才发出去一条消息。

【你之后还会来集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