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的修仙 第5章 第 5 章

被众人带出去的时候，霍荨才明白仇楸说这里的地貌迥异是什么意思了。

从边缘来看，这一大块望不到尽头的区域沉降了下去，很明显就是一处盆地，但里面的构造却与霍荨了解过的盆地完全不一样，几个不一样的区域强硬拼接在一起，像是幼童把玩着手中的积木，不顾协调性和可操作性，硬是将不相合的木块摁在了一处，此时霍荨看到的，就是这样暴力而又粗糙的糅合体。

霍荨正在仔细观察，心中不停有疑虑产生，一双白皙覆有薄茧的手却在此时盖住了她的眼睛。

和霍荨不同，谢缘能清楚地看到这个盆地内各个区域中的灵力流动情况，以及那些可以致幻的半透明雾气，感受着手上传来微妙的痒意，谢缘的表情凝滞了一瞬后，传音道：“别看，你会想吐的。”

清冷的声音不是从耳边传来，而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霍荨的眼睛又眨了几下，法术果然挺虚幻的...那片盆地实质上又是什么样的呢...清冽的气味萦绕在鼻尖，霍荨还没思考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等她恢复些许意识的时候，就听到交谈声在不远处响起。

“仇姑娘打算和她们一起去檀云城？”赵棯语气疑惑，然后追问道：“先前令父托在下护送你到灵虚门，师尊那边...好吧，这也算是历练的一部分，不过这件事还需要先禀告给馆主和师尊。如果遇到棘手之事，仇姑娘可凭此玉符向灵虚门的驻扎基地求助，或者直接传讯与我，在下会立刻赶来的。”

“嗯”，霍荨听到了玉器被摩挲的声音，很轻也很清晰，仇楸含笑的声音同步响起，“谢谢，小棯，不过...你不和我，一起吗？”

没有声音传来，赵棯沉默了十几秒。

霍荨听到这里立刻清醒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睛，扭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却和一双如寒冰般清澈剔透的眼眸对上。

那里只有谢缘，而刚才她听到的赵棯和仇楸的对话，仿佛只是她半梦半醒间的幻觉。

“谢姐姐，这里是哪里？其他人呢？”霍荨看着依旧一袭黑衣的谢缘，然后再扭头环顾了一圈，陌生的客栈风格，她们现在应该还没有回到檀云城。

谢缘凝了一小块玄冰，朝霍荨走了过去，示意她含住后，才开口说道：“我们在撷神殿周边的栖空城，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能使用传送阵，待你的伤势好转，再由你来决定如何返回檀云城。”

由她自己来决定？霍荨含糊不清地说道：“他们联系我父母了？”

“嗯”，谢缘点头，然后看到霍荨眼里的紧张后，宽慰道：“虽然是用水镜沟通的，但当时已经给你换好了衣物，所以场面...还算可以控制。”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谢缘的语气明显弱了下来，虽然霍荨的伤口被遮掩得很好，但金万福和青爻还是非常尽职地详细描述了当时看到的情况，那遍布全身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根本不可能瞒住，顶多是语言冲击没有亲眼看到来得让人痛苦罢了。

到底谈的是霍府的家事，当时在房中和霍荨父母沟通的只有金万福、青爻和柳渚，他们设了结界，能防止窥探和窃听，不过三人当中等级最高的也不过是金丹初期，因此守在门外的谢缘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其中包括方榭叶细微的抽泣声。

“我已经可以想象得出那是怎样混乱的场景了”，霍荨有点生无可恋，她知晓虽然自家母亲对外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但对内，尤其是在她的事情上，是极易红眼眶的，霍荨突然有些庆幸当时的自己昏昏睡去，不然...她可能会引出母亲更多的泪水，唉，这种事情，父亲去哄就行了，他经验丰富，这样安慰着自己的霍荨决定在伤口未愈合之前都不用水镜联系他们，传讯符就挺好的，够用了。

谢缘可以感同身受，她当时听着从水镜接通后就一直存在的抽泣声，也是生无可恋的感觉，她隐约察觉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情绪波动了，而最近的情绪起伏，都和霍荨有关，她垂眸看着脸上有些苦恼的霍荨，说道：“金万福和青爻已经先一步回檀云城复命了。柳渚带着五个侍卫留在了这里，半个时辰之前去药铺给你抓滋补的药膳材料。仇姑娘和赵公子在隔壁的客房。”

话题跳跃得有些快，而且谢缘的表述过于平白，但霍荨却诡异地领悟到了谢缘这番话的好意，无非就是转移话题让她不要继续去想父母的事，不过谢缘一提起赵棯和仇楸，霍荨便想起了刚才听到的那一番对话，她不确定地问道：“谢姐姐，在我醒来之前，你有听到赵棯和仇姑娘谈及他们接下来的安排吗？”

“嗯”，谢缘点头，然后她意识到了什么，起身拿来一个银唾盒，说道：“把玄冰吐出来。”

霍荨面露疑惑，但还是抬头往盒中吐出玄冰块，她看着放下银唾盒后又抓着她的手腕把脉的谢缘，问道：“怎么了吗？我的身体出现了不妥？”

谢缘轻轻摇头，却不说话，她撩起霍荨的衣袖，再微微掀起霍荨的上衣，仔细观察那腰腹上的伤口，而后叹了口气，说道：“玄冰与你的身体契合程度非常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伤口的痊愈速度会加快？谢姐姐，我刚才就注意到了，上一次我含着玄冰块，口腔都冻麻了，牙齿还会打颤，但现在，我已经可以含着它正常说话了，我的身体已经适应了那种透彻心扉的冷，这应该是件好事吧？”

“...客观来说，是好事，起码利大于弊”，谢缘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应该还记得当初我没有直接渡灵力给你是为了防止你寒气入体，玄冰块虽亦由我的灵力组成，到底对你的身体损害没有那样大，但现在你能听到赵公子和仇姑娘的对话，意味着你的身体已经被玄冰影响了，它改善了你的体质，也让你和我，产生了某种联系。”

霍荨听得云里雾里的，苦恼道：“唔，谢姐姐，我对修仙之事不太了解，所以你刚才那番话能否再说的，直白一点？”

之前谢缘就有解释过，覆在她伤口处的玄冰和她含在嘴里的玄冰并不一样，前者中属于谢缘的灵力浓度极低，更多是起到镇痛以及避免伤口二次受伤的作用，是以哪怕她日夜接触，也不会被寒气入体，但后者不一样，后者是谢缘高浓度灵力所化，谢缘的冰属性灵力霸道，极易入侵人体，是以当初谢缘让她含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吐出。

看着霍荨迷茫的眼睛，谢缘解释道：“本来我担心的是玄冰会损害你的身体，但没想到你和我的灵力非常契合，哪怕是灵力浓度极低的覆在你伤口处的玄冰，都能影响到你的身体，那些灵力顺着创口处进入你的体内，游走在你的脉络之中，修复着你体内的暗伤，改善了你的体质，也让你变得更适合修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身体之前应该是吸纳不了灵气。”

自灵气产生以来，人类天然地分成了两派，体质特殊能吸纳灵气的修仙者和无法利用灵气修炼的凡人，两者存在先天的区别，也极容易区分，毕竟修仙者的天赋会在六岁至十岁时便显现出来。凡人要想成为修仙者很难，为了克服身体存在的先天不足，他们所能依靠的外力无非两种，极其珍贵的天材地宝以及极难碰见的灵力祭融。

现在霍荨这种情况就属于第二种。

在听闻自己的体质发生改变后，霍荨并没有表现出激动或者喜悦，她其实对成为修仙者是抱有无所谓的态度的，如若她对修仙有执念，霍家早就找出一堆天材地宝给她了，是以她现在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谢姐姐刚才纠结的不是这个吧。”

谢缘肉眼可见的犹疑了起来，随后她握住了霍荨的手，轻声道：“听。”

嗯？听什么——霍荨还没来得及困惑，耳朵却似乎被打开了奇怪的开关，她再次听到了赵棯和仇楸的对话，还有店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陌生人的交谈，厨房中的烹饪声，她能清晰地听到这间客栈正在发出的声音，而且还远不止于此，街道上的吆喝声和各种嘈杂的声音...她也能听见，只是没有那么清晰罢了。细琐的声音同时响起，各种话语纠缠在一起，扰得人心烦意乱。

“唔！”霍荨刚发出一声呜咽，谢缘就收回了手，那些声音便如潮水退却般，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听到了我才能听到的声音”，谢缘解释道，“媒介便是我的灵力，所以只要玄冰覆在你身上，你就能暂时与我共五感。现在时间尚短，只有听觉被同步了，而且你也只能在意识不清或者我和你有肢体接触的时候同步听觉，但如若时间长了...”

“唔，听上去好像还不错？听力变得敏锐什么的。”霍荨笑了笑，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些。

“无法控制之事不可能是好事”，谢缘轻皱眉头，为霍荨不注重自己的身体而有些不满，“你只能单向地从我这里接收庞大的信息量，却不懂得如何筛选和屏蔽它，这样对你的心理和身体都会带来负面影响。”

霍荨估摸着自己的身体状况，然后衡量着谢缘刚才所说的后果后，宽慰道：“我知道谢姐姐是担心我，但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吧，比起摔下悬崖后得不到救治而凄惨地死去，现在这样已经是很小的代价了。”

——你对自己的事情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吗？

刚想提醒霍荨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严厉的话语便浮现在谢缘的脑海，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一个稚嫩的女孩，她扎着朴素的麻花辫，语气却是居高临下的。

这道模糊的身影是谢缘除自己的姓名外，第二段回想起来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