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过了,补一针。”
“已经是第七针了,不会出事吧?”
头痛得太厉害,带起强烈的耳鸣,叶眠感觉自己脑子里塞了一万只蝉,她心里跑过一连串的[*星际粗口*],可惜嘴巴发不出声,身体也动弹不得。
对话被大脑接收,延迟几秒才能理解其中含义,叶眠缓了一会儿,终于强撑着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然后,立刻有人发现了她的苏醒。
“别怕,手术很快结束。”
叶眠视线里一片模糊,全是混杂的色块,更别提看清人脸。她本想攒攒力气开口说话,却被对方稳稳堵死了意图。
“上强效,现在。”
强效麻醉的剂量,令人安心。
叶眠昏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多打几双,打五双,够不够?够了医生,谢谢医生……
她真不想第二次被疼醒了。
*
再睁眼的时候,叶眠趴在床上,头侧向一边,颈椎硬得像钢筋。
跟喝醉断片了一样,叶眠表情空白,实在想不明白现在是什么处境。
她转动干涩的眼珠,一眼看到隔壁床位的病友已经盖了白布。
死人。
……我是不是应该害怕一下?
心中毫无波动的叶眠试探性地挪了下脑袋,不成想后脑炸开剧痛,她动作一滞,[*星际粗口*]再次涌到嘴边。
止痛药呢?
救驾啊!
开门声突兀响起,叶眠咽下满腹优美吟唱,闭眼装晕。
“没意思,”第一个声音像个喇叭,“老狱长一走,最近C监都没死人,噢,除了这个倒霉蛋。”
来人似乎站到了隔壁床边。
“没死人还不好?死亡率高了,小心被送进审判庭。”另一个说。
“反正天塌了有帽子高的顶着,”第一个人语气带笑,“是吧头儿?”
“管好你的嘴。”头儿听起来年纪更大一些。
他们安静下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叶眠猜,他们应该是在搬尸体。
“你觉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先开口的还是那个大喇叭。
“黑网杀手,”另一人提醒,“刚进来两天。”
“噢,他,”第一个声音恍然,然后又带了点疑惑,“就这么死了?”
“这个水平能上前百的话,感觉是有水分。但叶绵绵也确实邪门儿。”另一人附和。
“之前用的二代禁制环强度有限,现在换三代了,”头儿淡淡地说着,听起来像是转了个身,“带电击、麻醉、窒息警告、神经毒素。她也就能嚣张这么一次。”
汗毛微微竖起,叶眠几乎能感受到“头儿”的目光刮过自己的眼皮。她敬业地扮演着麻醉未醒的状态,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却微悄然捏紧。
“啧,暂时不动她是吧?”
“上面没提,不用管。”头儿说着,终于移开了视线。
直到房门闭合,叶眠才放松身体,带着一头雾水睁开眼。
C监?叶绵绵?
……我?
摸了摸脖子上的金属环带,几分钟前她还以为这是什么装饰品,结果电击窒息神经毒素,好家伙,是根遥控索命绳。
袖子里有张纸片,毛边蹭得她发痒,叶眠费劲地掏了半天,摸到手肘才掏出来。
纸片:“法蒙已就任,想办法离开C监,我尽量接应。”
叶眠瞪眼。
你是?
法蒙又是?
过了一阵,一个圆脸护士出现了。
护士服包裹着健壮的身躯,咖色卷发盘在脑后,下颌线轮廓硬挺,强壮到令人生不起反抗之心。
“你活下来是个奇迹,联盟医大的巡医队刚巧路过这里,”她一边检查点滴的速度一边说,“领队的学生切了你半个脑壳,然后用了生长因子,之后你的颅骨会慢慢自愈补全。”
说完,护士就跟趴在床上侧着脸、斜着眼的叶眠对视了。
护士脸上明明白白地露出几分不解:“你拿脑壳跟钢筋条对抗?就为一口气,非要跟人争个胜负?”
叶眠眨眼不答,看似装傻,实则真傻。
她有点不可置信:这是我能干出来的事儿?
护士又检查了留置针:“死者方面向审判庭提起了诉讼,二次判决书两星期后到位,你可以在医院住到判决下来。”
“……好的,谢谢。”
叶眠第一次开口,用的是这个诡异趴姿,腮肉挤占口腔,说一个字就得吃一嘴床单。
呸呸呸。
她试图分析二判会是什么结果,结果护士叹了口气,直接给她透了底儿掉。
“赶紧找找关系吧,还这么年轻,死立执多可惜啊。”
叶眠:?
二判死立执?我吗?
我不是好人牌吗?
她努力偏了偏头,避开吃床单的角度,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我一判犯了什么事?”
“你不记得了?”护士看着她,眉头紧皱。
叶眠有种猪脑过载的错觉:“我记不清了,可能是开颅的后遗症?”
“杀人入狱,八十年有期,”护士轻啧一声,又细细打量她一番,“我记得,审判庭推你一判相当神速,只用半天就把人收押了。能让那些好吃懒做的蛆虫利索一回,你也挺不得了。”
叶眠:?
那确实不得了,前途一片昏暗啊。
“你抗药性强,自己看着吃,”护士放下两瓶口服止痛药,叹了口气,颇为惋惜,“违规破坏禁制环、服刑期内二次杀人,我看你也不像那种到处惹事的人,怎么就想不开呢?”
叶眠:这个问题我也想送给我自己。
等护士走后,叶眠沉思半晌,还是解释不了,其他人嘴里的“叶绵绵”跟她是同一个人这件事。
她失忆得彻头彻尾,现在依然是是满脑子问号。
“禁制环”是禁什么的?前身杀了什么人?出于什么理由?有什么背景?
还有,我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下情况实在不妙,总不能十四天后吃了枪子儿睡大觉吧?叶眠琢磨着,还是得想办法离开监狱。
根据纸片,叶绵绵在监狱外可能有队友。
三句话不痛不痒,法蒙算个线索,立场又不明了。
要不,学习安迪前辈救赎一把?
安前辈在肖申克没有死线,但她剩下的日子,掰指头都数得清。
或者,暴力越狱?
这就得看监狱布防情况了。
叶眠心里一动,舔了舔嘴唇,反正躺这儿约等于等死,她决定先探索一下周围。
脑袋坠得沉沉的,像是肩膀上压了一颗大肿瘤。折腾半天才坐起来,动作幅度太大、耳鸣去而复返,烦得叶眠恨不得把那个杀手撅出来,邦邦给他两拳。
可惜人死了。
她想叹气,却发现连叹气脑筋都会抽着痛。
床边放着电动轮椅,叶眠艰难地把自己挪了上去,顺手拿上一瓶止痛药,倒出一片干咽,等了两分钟,没起效。
叶眠:抗药性真不是说着玩的。
她又补了几片,这才立竿见影,脑袋里的隐痛甚至晕眩恶心都褪去不少,耳朵里的蝉也死了一大片。
叶眠:彳亍。
路过洗手台,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脸。陌生又熟悉的既视感一闪而过,叶眠掐了掐自己,镜子里的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她若有所思:好像确实是我的脸。
但如果我是我,叶绵绵又是谁?
为了做手术,叶眠头发被剃没了,镜子里的光头缠了半个脑袋的纱布,脸上稍有病气,却无死气。
五官线条偏锐,笑起来又清爽,眼皮一掀,嘴角一提,还透出点意气风发的味道。
可以,不丑。
叶眠满意点头,然后“嘶”了一声——头痛。
病房位于三楼,整座建筑呈回字形,叶眠病房的窗户朝回字内侧,她大略地扫了一圈,只能看到楼下一片宁静祥和的小花园。
转着轮椅离开窗前,叶眠推开另一侧的病房门。头顶监视器亮着几点红光,安静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没人。
叶眠看着指示标牌,一路畅通地挪到了点滴室。
这里零星坐着几个病号,墙上大屏正在放新闻,如果不是大家手上都带着镣铐,很难说这是在人民监狱,而非人民医院。
叶眠找了个角落,锁住轮椅,若有若无的视线扫过全场——然后跟一个东张西望的胖子对上了眼。
“咦?叶绵绵?”
胖子灵活地坐了过来,表情有些惊讶。
他白到发光,眉毛甚至睫毛都是浅金色的,脖子上带着禁制环,手上带着金属手铐,但手背没有留置针。
叶眠脑子一转:白化症?
“你不在床上躺着养伤,乱跑干什么?”胖子注意到她的脖子,又好奇问,“他们给你换了新的禁制环?还挺精致。”
叶眠:同志你是?
“三代禁制环,带电击麻醉的好东西,”她现学现卖,“喜欢?送你。”
胖子缩了缩脖子:“有杀气。”
“怎么会?等你换成三代,我也会夸你戴着好看的,胖子。”
叶眠说着,伸手碰了碰胖子脖子上的禁制环。手感类似金属,看起来十分坚固。
所以为什么我能挣开?
难道因为我爱吃菠菜?
胖子:“拉米亚纳·法格里布,谢谢。”
叶眠自然而然地把手收了回来:“胖子听起来比较和气生财。”
“噢,那行。”胖子瞬间抛弃立场,然后慢半拍捂住自己脖子,神情有些惊恐,“欸?你?”
叶眠一脸无辜,两人无言对望半晌,最后胖子疑心是自己太敏感,默默松开了手。
叶眠明知故问:“怎么了?”
胖子不好意思说你刚刚有点吓人,他眼睛一转,提起几天前:“说真的,完全没想到你会一朝暴起伤人,哇塞,一击毙命。”
“你都看到了?”叶眠顺嘴跑火车,“你也为我的身手折服吧。”
胖子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你是说,虽然扯掉禁制环凝出了冰锥,但最后还是被一钢筋捅进脑子的身手吗?”
哦豁?
我,凝出了,冰锥。
叶眠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柔软、纤细的双手。
……我吗?
你确定?
“不用看,你现在带着三代,异能肯定是用不出来了,”胖子摇头,“就算你是A级也不行。”
“那你呢?”叶眠反问,“你又几级?”
“你忘了?我说过的。”胖子眨了眨眼睛。
“切。”
对方的试探太拙劣,叶眠迅速扭头。
胖子拽拽她,没反应,又拽了拽,这才认命地开口:“开玩笑的嘛,别不理我。”
叶眠从善如流地转回来,等他自己开口。
“我是C级,只要没在饥饿状态,就能变出古早碳水食品,味道,嗯……比较不确定,”胖子挠头,“无毒无害,没有特殊效果,但有时候还挺好吃的?”
……超能力。
所以,禁制环是用来锁超能力的。
然后,人人都有超能力的世界,我的能力被锁了?
那我还能暴力越狱吗???
脑子里瞬间划过无数个念头,叶眠头痛地想:得,肯定是止痛药效过了。
“叶绵绵,你很奇怪耶。”胖子还在添柴加火。
“第一次听说有人可以变出食物,还不好吃。”叶眠回神,倒出两片止痛扔进嘴里。
“噢,害,那你还是见识少了,”胖子不以为然地说,“我家里有能催熟玉米的,有能手萃营养液的……他简直是移动粮仓,比我厉害多了。”
胖子的表情有些向往。
“还是战斗方面的异能更强一些吧。”叶眠试探地问。
“比起日常型、辅助型,战斗型确实更吃香,尤其是战争时期——虽然现在战争结束了。”
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坦白:“其实我之前还怀疑过,你到底怎么觉醒的?异能这东西跟个性关系太大,你刚进来的那几天跟现在比,简直像人格分裂。”
“细说分裂。”叶眠抓着不放。
“呃……”胖子犹豫了一下,“比如,你之前真的很爱哭。”
……?
叶眠目光虚了一瞬,咬着牙勉强把话圆回来:“这说明我的伪装很成功。”
“太成功了,天衣无缝的演技,”胖子赞道,“所以,你是为了杀256号进的C监吗?现在杀完了就不用伪装了?”
他俨然一副把叶眠脑补成了室外高人的模样,于是“高人”不动声色地反问:“你觉得呢?”
“总不能是跟我一样避难来的吧。”胖子眼神里充斥着清澈的大智若愚。
白给?
叶眠看胖子的眼神越发慈祥,几句话就把他套了个干净。
“家门不幸,你别不信,我真是来避难的。”胖子很悲伤,语气凄凄惨惨,“按照计划,我本该拿个不痛不痒的罪名,然后去A监蹲一阵子,结果不知道哪出了差错,直接被送来这了。”
听起来监狱之间亦有差距。叶眠一点儿也不真情实感地说:“那可真是大差错了,你好惨噢。”
“可不是嘛!”胖子听不出,深痛恶绝地点点头,“C监名声一直不好,上一任典狱长更是个恶心的变态,我都以为要死这了。”
“这又是怎么说的?”叶眠生出点好奇。
监狱不该是最秩序井然的地方吗?怎么还有典狱长带头作恶的?
“他每个月都会抓一些犯人打生死局供狱卒取乐,打到只剩一个活人才算完,”胖子摸了摸胳膊,“还好,老狱长正好下台了。”
“那,新一任典狱长人怎么样?”叶眠顺着往下问。
“你说法蒙?”胖子眨眼。
叶眠眉头一动:嚯,关键角色!
6.20修改了护士的人设
7.11修改了纸片内容
7.25修改了“肖申克”(感谢猫头鹰老师指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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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