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续
第二幕:动机理论续
好像有个屋子是吗……不记得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加快了脚步,向着隧道进发。
我走进隧道,里面很黑,只有头顶那几盏白炽灯在散发着点点黄光,只能尽量看清道路。
隧道很长,我能听见我的脚步声在“哒哒”地响,还有回音在耳边摇荡,仿佛我的每一步都被凌迟。
我在心里暗暗叹口气,这就是我当时只是出隧道后随意瞥一眼的原因啊。
毕竟,外面那片海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看到了,隧道口的光。
那明亮的光反射入眼,害得我只能眯起眼睛,使得本就狭隘的视野更加受限。
我只好靠近隧道墙壁,摸着这黏糊糊的青苔向光芒走去。
终于……我走出了隧道,站在隧道外的沙滩上。
突如其来的广阔视野让我的眼睛有些不适,我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眉前,眯着眼适应了片刻。
隧道之外,是与岛屿另一侧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里没有平整的草坪和人工路径,只有一片未经修缮的天然沙滩,连接着那片一望无际、灰蓝色的海。
海浪不知疲倦地冲刷着沙滩,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呜咽。
咸涩潮湿的海风立刻包裹了我,吹得我的头发和衣角不断向后退。
我转身向后看去,那个黑暗的隧道口正贪婪的吞噬着海风带来的一切。
我怎么能对这些感到恐惧呢……
我转过身,身后呼啸的吞噬声也无法阻止我的脚步。
我沿着海边走了很久,好像也没有看见有什么屋子,除了树,草,花,还有海外,好像也没别的什么了。
当我抬起头看到天上的云时,我终于明白那个模糊的房子究竟在哪里了。
它不在沙滩上,也不在树林里,甚至不在这座岛上。
那个“屋子”的意象,源自于云朵——天际线上,几团硕大、堆积的积云在风的塑造下,恰好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庞大的轮廓,像极了有着倾斜屋顶和烟囱的小屋,一个只存在于童话或者遥远记忆里的、绝不可能真正踏入的幻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攫住了我。
我追寻的竟是一个天空的玩笑,一个水汽和光线的短暂造物。
也许我心底隐约期待的,正是这样一个远离地面一切纷争、悬于虚空的避难所。
但它和这个世界一样虚假,风一吹就会变形,最终消散无踪。
我凝视着那片云屋,直到眼睛被天光刺痛,我低下头,视野里残留着模糊的光斑。
我回过头,才发现树林里正有一个背对着我的背影,有点像那个画家,他的头发卷卷炸开。
他的脚下好像还躺着什么。
我走过去,他似乎听见了动静,停下手中的事回过头来。
我看着他面前的画板,又看看前面的景色,嗯,树,草,花。
“大哥哥画得好好。”我忍不住开口。
画家轻笑一声“谢谢,有感而发,这里人少,景色不错。”
我低头看向躺在他脚下的那个东西“这是什么?”
“一只撞死的兔子。”画家温和开口。
“哥哥在这里守株待兔?”我捡起那个东西,确实是兔子,看起来干掉了,重量不对,有血腥味,但是里面没有血了。
他无奈笑了声“算是吧,其实我来的时候吓到它撞到树上了。”
这兔子脖子是断掉了“哥哥你跟这躯体待一起,这么冷静吗?”
“你不也是?”他又开始给画上颜料。
“我在震惊。”我抱着这只兔子,看向他身边的洗笔桶,红色的,就像血液。
“哥哥,你怎么不跟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嘻嘻哈哈的了。”我摸了摸兔子的头“因为小说家和拳击手不在吗?”
“画画嘛,要心静。”他沾了一下颜料。
噢,好像也是“我也学过一段时间画画。”我看着他那颜料,就像血液的红加上其他颜色混合,不够粘稠,可能是水多些。
“是嘛,”他笑了笑“后面为什么不继续了呢?”
“我不会叠色,我是个色盲,对色彩不够敏感。”我看着他在画布上的树墩旁画了一摊红。
“那这是什么?”他指着那一摊红看向我。
我想起了最常见的红绿色盲,我记得一般红色和绿色在祂们眼里是黄色的,可以这样说谎。
“你为什么要画这么大面积的黄色?”
他笑了起来“这是草,小弟弟,绿色的。”
“好吧,绿色的,”我微微皱眉“为什么要这么大面积的绿色。”
“因为这画的是树林,所以要大面积的绿色。”他继续动笔。
我偏过头,那个作为对照的树桩旁边没有一点红,倒是树桩裂开的口处有,我又看向他画板上那片红。
这片红怎么越看越粉呢,幻觉里还能再次出现幻觉吗?算了,不管。
“好吧。”我耸了耸肩“那我可以问哥哥的纸条线索吗?”
“不行哦,小弟弟。”画家尴尬笑笑。
“噢,知道了。”我撇撇嘴“哥哥,明天歌手姐姐准备了个派对,大家都来,你到场吗?”
“派对?”画家的笔顿了一下“好啊,我会考虑。”
“这个兔子……”我扶下怀里的兔子。
“你喜欢?那便带走呗。”画家没有回头,他闭上双眼笑了笑。
“没臭,煮一下能吃。”我喃喃着转过身,准备离开。
“诶!等下啊,小弟弟。”我听到他的声音疑惑回过头“派对在哪里开啊,到时候我有空就去啦。”
“食堂吧,反正晚上开,早上在食堂集合的时候应该有通知。”我放下这句话边走了。
我再次走在隧道里,怎么感觉现在的隧道跟来得时候又些许变化,灯又暗了些,是因为我在那边过于亮的地方待太久了吗?算了,不管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或许应该先把兔子冻起来?于是我便走向食堂。
我一走进食堂,就看到林麒抱着算命先生不知道在干嘛。
算了,那个欠揍玩意,对算命先生做些什么也不关我事的。
我内心翻了个白眼,马上转身走去后厨,打开冰箱门,将兔子放进冷冻层。
当我想要走出去时,我一转身就看见林麒侧身靠在门框上闭着眼睛。
我总觉得他好像在挑衅我,好想给他一拳让他见识一下花朵为什么一般红色的多。
正脑海风暴纠结着要不要干他呢,就看见他睁开双眼,歪头笑道“哟,小弟弟藏什么好东西呢?”
可恶,好想揍他一顿,拳头硬起来了,但是相互利用不能那么早撕了他。
“明天派对的烤肉,”我双手环胸“到应该是我问你,你对那算命的干什么了,他人呢。”
他脸色微红,将手握拳放到嘴边咳了两声“你还小,大人的事你少管。”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知道?”
“等你长大你就知道了,”他舔了舔唇角,喉结滚动下“对了,你说什么派对呢?”
“噢,歌手姐姐要办一个派对,估计希望大家能够团结,放松一些。”我好像被带偏了,算了,不管。
“派对?这种时候开派对啊。”他轻笑一声“我和算命估计不能去,他腰疼,我要照顾他。”
“噢,随便你,”我走向他“让开,这么大块别挡道。”
“这么宽的路还会影响你这么小块走啊。”他在我走过他面前的时候非常顺手的胡乱揉了一把我的头,我也顺手给了他回礼,一个巴掌扇在他腰侧。
我知道我没用力,但是应该还是有点影响的,我走过余光看到他弯腰了,诶,爽了。
我走到大厅,看见算命先生垂着头就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还带点抖,好像很难受?
“干嘛啊这是?”我走过去。
算命猛地按住椅子扶手,看着非常艰难的抬起头对上我的目光,他紧锁眉头,却努力露出微笑“没什么,只是摔伤腰了。”
“哦”我应了一声,我看着像是坐得久了,算命需要在椅子上坐这么久吗?
“转过去。”我想起外婆之前在我久坐的时候教过我的按摩技巧。
“啊?”算命看起来很不解,他都会按穴位止血,不懂得一点按摩养生的方法吗?
我按住他的肩膀,强制他转过身背对我,然后用双手拇指按在他脊椎两侧。
他的身子猛地一颤,又在我开始揉的时候放松下来。
我学着外婆之前帮我按的,一点点从脖子一直顺着脊椎节揉下来。
“谢谢你,小弟弟。”他双手垫着脸,靠在椅背,闭着眼睛,但是眉头已经舒展开,看来还是老一辈的方法好使。
虽然有次父亲同我坦白说,外婆在我出生后差不多一个月,被母亲带回家时,我差点被外婆掐死,还是父亲跪下来求着外婆才放过我的。
但是父亲满口谎言,从小到大,我也不明白该不该相信。
但是换个视角,自己辛辛苦苦十几年,才让两个女儿都上了高中,结果母亲到处去玩,书都没读,最后带个不明不白的孩子和丈夫回来……
但是外婆对我还是蛮好的,毕竟是外婆从小养到大的。
“额,”算命突然嗷了一声将我拉回现实“小弟弟,你怎么突然用力了?”
“抱歉,”我顿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缩,收回手“没注意。”
“没事,”他伸了个懒腰“也谢谢小弟弟了,舒服很多了,明天估计可以好起来。”
“明天……”我想起被林麒拒绝的派对邀请,如果告诉了算命,那林麒应该会很苦恼吧“歌手打算明天举办一场派对,如果没问题可以来看看吗?”
“嗯?派对,好啊,”他转过身来“什么地方,什么时辰?”
“应该就在这里,明天晚上的,要是变故会在早上集合的时候说清楚。”我歪了歪头。
“话说,你什么时候伤到的?”我很疑惑,这两天时间还是蛮紧凑的,是夜跑摔伤吗?晚上干什么不睡觉?
“额,”他转过头,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但是我也不在乎“就,就是走路没注意拌了一下,撞到桌子了……”
“噢,你记得我按的地方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点点头“那之后让林麒帮你按吧。”
“好,谢谢你,小弟弟。”他愣了一下,转过身对我微笑。
我头顶忽然落下一只温热的手,还不安分的揉了揉,好了,我知道是你了,欠揍玩意。
我垂下眸,还没等我开口那只欠手便说话了“小弟弟,你那一掌打得我好疼啊,以后我媳妇的幸福生活怎么办啊。”
我看到算命脸上的微笑散去,还皱起了眉头“我想你失去了那东西,我才会有幸福生活。”
“啊,”林麒又抓了一把我的头发才肯松手,他的语气充满委屈“媳妇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算命估计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我已经忍不住了,我一把抓住林麒的手臂,借力飞身转上他的后背,再一压,跳回地上站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但是林麒已经摔在地上了。
“哇,媳妇你看他……”林麒趴在地上向算命眨眨眼求助。
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算命打断“小弟弟干得好。”
算命艰难起身,想要一脚踢向林麒的腹部,但是林麒躲开站起身,上前扶住算命。
“好啦好啦,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林麒说着凑近算命。
算命伸手挡住了“滚。”
“不滚,走了你怎么办。”林麒顺势蹭了蹭算命的手心。
我不明白,与人相处还要这样吗?
我耸耸肩,转身离开,身后传来的拍击声也不关我什么事。
在我刚离开食堂门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只能看见林麒横抱着算命离开的背影。
路都走不了了吗?这么严重?
我挠了挠头,不再看他们,却看到画家正站在我前方。
他又恢复了那嘻嘻哈哈的模样,还藏了什么在背后,不过我没有感觉到他身上有杀意。
“小弟弟,”他轻笑一声“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什么……”我歪了歪头,微微跨开步子,要是变故可以马上就跑。
“别那么警惕嘛,”他拿出身后的东西“我都还没做什么呢。”
是一只正在用四肢扑腾的小兔子,他拎着兔子耳朵,正笑眯眯的着我。
看不透,这种老是笑眯眯的家伙,根本猜不透祂们在想些什么。
“哎呀,小孩子不是都喜欢小动物的嘛。”他又将兔子颠了颠,弄得兔子的四肢更加努力扑腾。
我犹豫着,动物一般都是怕我的,就像我进入农场那时那样,只闻其声,不见其物的,等下它在我手里尿了怎么办?
气味总是最难清理的,无论是血腥气,骚臭味,还是身上的怨气……
但是这个笑容好有压力,我犹豫着,从他手里接过兔子。
小小个,刚好双手可以捧起来,蜷缩在我手里,耳朵紧贴着头部,血红色双眸正恐惧的盯着我。
真可爱啊,恐惧是最美味的负面情绪,我咽了一口唾沫。
虽然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有些饱腹,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你从哪里捡的,”我用指腹轻轻蹭着兔子的脸颊,抬头看向他“你之前"守株待兔"那里吗。”
他笑了笑“当然,我拦住它没让它撞上树。”
“我在震惊,”我顿了一下“你竟然撒谎。”
这种程度的谎言都敢说出口,他自己信吗?
我感受着掌心下兔子微弱而急促的心跳,那搏动几乎和我意识的嗤笑同频。
‘守株待兔’能捡到一只死的已是侥幸,任何活着的生物,只有在被逼到绝境、过度紧张吓破了胆的时候才会慌不择路,一头撞死。
主动‘拦住’?呵,这温顺的皮毛下没有一丝挣扎留下的痕迹,它的恐惧是新的,是刚刚才被彻底唤醒的——就像现在这样。
兔子在他的手扑腾的时候,顶多算是慌乱。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小弟弟这么敏锐干什么。”他笑着将两手做出投降“它们是从洞里抓出来的,这只是个孩子,而它的母亲,就是给你捡走那只。”
“哦,是嘛,”我舔舔嘴角“那便都送我吧,谢谢你。”真有意思。
画家脸上的笑容一顿“嗯?”又绽放开了“好吧,反正也是给你的。”
“公的母的啊。”它现在正恐慌着,我不能拎起来看性别,到时候吓死可不好。
我轻轻的摸着兔子的背。
“你猜,”画家笑了笑“有句古话说的好"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你拿中学的诗来考我?”我撇撇嘴“你弄得它那么痛,怎么看得出来,过一阵子再说。”
我轻哼一声,将兔子放到头顶,保证它能保持平衡后便放开手,看向画家“走了,我还有事,谢谢你的兔子啦。”
“行。”他随口应了一声“我回去画画了,派对我会去的,遇到人物顺手帮你通知。”
我没回头,反正没有他叫,其他人也会叫,多个人倒是多份力。也多分危险。
走远后,我看见路边的草丛,伸手摸了摸头顶的兔子,然后捧下来,看着它四肢扑腾,有点想笑,我慢慢将它放在草丛里。
它的耳朵竖了起来,四处张望,鼻子动了动,又望向我。
我捏住它的一只耳朵尖,防止它突然跳走,摸向它的尾巴,给它按摩下臀部,以免造成我头发的污染。
可不能让排遗物弄脏我,很难清理的……
过了一会,它看起来,觉得我没对它有什么威胁,而放松下来,它蹭了蹭我的手指。
我怔了一下,为什么……它会这么做,明明我还抓着它的耳朵尖。
我松开它的耳朵,反正它也已经干净了,我捧起它,蜷起手指轻蹭它的脸。
我看着它眯起双眼,又反过来蹭我。
我眨眨眼,再次将兔子放到头顶上,手还是要空着的,事情还没做完。
放稳后,我放下手“不要嚼我的头发噢,小家伙。”我好像在自言自语,我明明知道它听不懂的。
我感到头顶被跺了两脚,我也不明白它到底听不听得懂了。
懒得管了,我再次出发,不过减缓了速度。
我能感受到那只兔子动了动,然后头顶的温暖增大面积,似乎它趴了下来,但是我又感觉到它其实在动来动去。
它不会真的在嚼我头发吧,这可不行,本来头发就不多,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像生物老师那样秃顶。
我伸手摸了摸兔子,发现它其实根本没有啃我的头发,反而只是到处望,我收回手,估计是一直待在隧道那边对这边感到好奇吧。
我走向商店,商店应该有点给动物的粮吧。
在路过宿舍时,我瞥一眼,算命的房间门口正晒着一张白色带点粉的床单。
谁痔疮出血了吗?不过不重要,我继续走。
进入商店,我看到那个扎着单边马尾的舞蹈家,她正背对我,在货架前不知挑些什么。
我伸手扶住兔子,微微抬起头,看看天花板上有没有像超市那样挂着分区牌。
没有,怎么办,之前我只是在门口看见写着“商店”的标牌,没有进来看过的。
突然听见正前方有声短促的“啊”,我将头摆正,看向震惊的舞蹈家。
我歪头,兔子也动了动。
她往后缩缩身子,用一根手指指着我。
“啊,兔子成精了!”她闭眼大喊。
“什么?”谁成精了?我吗?
我能感觉到兔子的耳朵耷拉下来,贴在我的额头。
我伸手摸了摸兔子的耳尖,余光看到舞蹈家睁开双眼,又猛地闭上。
又喊:“不要吃我啊!我不好吃!我什么都还没做!我不会杀人的!……”
剩下的我听不清了,她一直在说着,我不好插嘴。
兔子的耳朵在我手里抖了抖,我收回手。
插嘴是不礼貌的,等她说完吧,但是她为什么觉得我要吃她,第一,人肉不好吃,处理麻烦;第二,根据食物链,人体内重金属含量高,性价比极低。
可是她一直在吵,怎么办……
我把兔子捧下来,看向舞蹈家,对兔子说“小家伙,咬她。”
兔子在我手里转了一圈,面向我,耳朵竖起来,胡须动了动,眨眨眼,好像很疑惑。
“哇!”舞蹈家哇的一声哭了。
啊哦,怎么办……人类,真难懂。
兔子倒是顺着我的手心钻到我的怀里来发抖,那现在我怎么办。
我摸了摸兔子后背,直到它不再发抖,又看向正在哭泣的舞蹈家,直接将兔子塞到她怀里“拿着,拿不稳我揍你。”
我没管身后忽然停止的哭泣。
我就向其他货架去了……这边冰柜有蛮多蔬菜的吔。
我拿着一颗卷心菜返回,我也不知道怎么听不见哭泣声了。
路过一个装饮料的冰柜,我停下脚步“电解质水……”那个哭了这么久的舞蹈家应该需要,我顺手拿了一瓶。
待我回到她们身边,我看到,舞蹈家和兔子玩得不亦乐乎,好像我才是那个真正多余的……虽然兔子正耷拉耳朵。
我慢慢走过去蹲在舞蹈家旁边,她正将脸埋进兔子毛里,闷闷说着:“嘿嘿嘿,暖暖的,软乎乎。”
又用额头蹭着兔子后背“可怜宝宝,你也害怕那个小弟弟对吧,姐姐会保护好你嘟。”
我轻轻摘了一片卷心菜叶,递到兔子嘴边,也没有理睬舞蹈家还在说着蹭着。
兔子开始啃叶子,叶子很薄,我能听见兔子牙齿碰撞的声音。
我离开她们这么久,她们相处经历了什么呢?
我抬头看向还在蹭兔子的舞蹈家,又看看正在耷拉耳朵啃着菜叶的兔子。
忍不住开口“姐姐,你在干什么?讲我坏话吗?”
“啊”她短促叫了一声,兔子被甩了出去,不过被我接到了。
我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是将那瓶电解质水塞进她怀里“喝吧。”
讲我坏话就算了,还要飞这只兔子出去,这可不行。
我再次将兔子放到头顶,兔子扭扭身子又趴了下来,它一震一震的嚼着叶子。
她突然再喊“啊!兔子又成精啦,分裂成两个还能合体啊!”
我无奈移开视线,无意间看到一面镜子,看着镜子里的我,头顶的兔子藏进头发,就像我头顶本来就竖着两只兔耳一样。
原来我还真是兔子精啊,真有乐子。
然后我将兔子取下,放到闭着眼睛碎碎念的舞蹈家头顶。
她愣住睁开眼,我便学着她的语气小声唤着“哇塞塞,兔子成精了,好怕怕,救命啊。”
兔子跺了两下那短短的脚,又低头嗅了嗅,似乎不是很满意,垂下耳朵。
不过这使舞蹈家回过神来,她鼓起脸颊“我才不是兔子精呢!”
我把卷心菜塞进她手中“呐,你先养着它,等我通知好其他人再回来拿。”
她愣了一下,撇撇嘴,歪头,好似茫然眨眼“什么通知?”
我挠挠后脑勺,我好像是忘了,她情绪太激动了“噢,歌手姐姐要办一个派对,邀请所有人去,就是放松用的。”
我看她歪头更深,正想再次开口,但是她笑起来“好啊!”
我怔了一下,她转变也太快了,但是无所谓“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我出了商店,不知该走向何方,只是在漫步,却迎面撞上灰。
“迪,”灰拦住我,递了一个跟它很像的狼玩偶,就是小些“呐,给个玩偶你,以后有什么直接问我。”
“通讯装置还是监视器?”我轻笑一声,没有动作。
明明可以就在监视各地的监控看着,听着,跟着,却还要单独盯着我?
“只是通讯装置,不满意可以把眼睛拆掉。”灰像是早知道我的警惕,晃了晃手里的玩偶。
“哼”我接过玩偶,端详起来“都送给我了,那当然是全权交给我啦,我想怎么就怎么。”
“……行”灰看一眼玩偶便离开了,就像是在给玩偶做祷告。
我看着灰的身影消失,又看回那个玩偶,我心生玩味,笑了笑“我需要的应是一只听话的狗,狼好像也是犬科来着?”
玩偶立刻传出灰焦急的声音“这只是个玩偶……动不了。”那嘴巴随着声音一闪一闪。
“哦,”我眯起眼睛“原来是一只随叫随到的狗。”
“你!”那玩偶的嘴忽亮忽暗,但憋不出什么骂人的话来。
“狗狗是要骂我嘛……”我故作委屈,其实只有声音委屈“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灰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安慰“算了,没事。”
“好了,不逗你了。”我恢复原样,就握着玩偶的短手,吊着它,自言自语“接下来……要去哪呢?”
“……行。”灰沉默一会,只回应这句。
现在已经试探出灰这个玩偶没有带监控,但是有收音器和放声器用于和我沟通,我估计灰应该觉得用一个全局监控能够看完我了。
我边想边走,灰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待着,我无意识走到了公园。
公园吗……看看去。
我走进去,看见了那个戴着牛仔帽的设计师姐姐,她背对着我,望着天上的云彩。
“灰,她是谁来着……”我小声对玩偶说“我一时间没想起来。”
当然是装的,毕竟只记忆特征可比什么都记脑筋转快多了。
“是李灏迪,那个设计师的。”灰应一声“她已经在这观察这云很久了,很像思考人生。”
“我们这里除了一个林麒,其他十五个都是李灏迪,下次直接说职业就好。”我撇撇嘴“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称呼。”
“行……但你是,迪。”
我愣了一下,我只是因为摆脱了家庭才删掉姓氏,灏的话……我目前还不想想起堂哥,灏鸣……
我笑一声“当然,我给自己改的。”
堂哥在天津呢,我都没见过,除了在手机上发过两条消息,没有联系了。
李灏迪这个名字是大伯,堂哥的父亲,给我取的,因为堂哥叫李灏鸣。
“我当时想啊,哥哥都叫灏鸣了,那弟弟就叫灏迪,妹妹就叫灏婷好啦。”大伯的声音突然传入脑袋,让我有些头疼“我远在天津没办法那么快赶回广西,更何况哥哥还在上学,我查了字典,迪嘛,启迪,希望弟弟能够好好长大呀。”
我甩了甩头,可是这头痛没法甩出去,算了,就这样,不管了。
不要再想了,灏婷这个名字还刻在爷爷奶奶的墓上呢,没有我的名字,我没有姐妹,堂哥也是独生。
灏婷跟灏迪是因为发音很像,弄错的。
我将这些全都抛之脑后,虽然那些还在脑海闪烁,我走到设计师身边。
“……姐姐。”我开口。
她缓慢转过头,眼眶红红的,眼神也没有聚焦。
行吧,她看起来就像墓上的红字那样冷静,但又像墓里的盒子那样安详。
“你死掉了吗,”我将玩偶抱在怀里“怎么死的。”
“……或许,”她终于看向我“小弟弟,你认为怎样才算死掉。”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这有意义吗“……遗忘,或许是。沉溺在时间长河中的人,没有挣扎,没法浮出水面,有一天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了,就彻底沉默下去?”
大概这样解释?行吗,她听得懂吗?算了,关我什么事。
“……你在回答什么?”她撇撇嘴,好像恢复了“我问得是这些吗?”
哦,问的是什么啊“我听不懂,我还小。”
“行吧,跟小孩子果然还是讲不通,”她双手环胸“小弟弟来干什么的。”
“派对。”我言简意赅,同时注意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歌手姐姐组织的,明天晚上。”
我顿了顿,想起她刚才那副鬼样子,又补了一句,语气干巴巴的,像在念一条不太理解的规则:
“说是……让大家开心一点。”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这话从我这个刚刚还在讨论“何为死亡”的人嘴里说出来,有点可笑。
我把怀里的玩偶狼捏了捏,等待她的反应。是嗤之以鼻,还是……
“派对?现在开派对?”行吧,她这个疑惑反应,这才是正常人。
哪里像那个画家,直接“好啊,我会考虑。”
我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荒谬感,反而觉得比画家那种浮于表面的笑容更让人安心。
“嗯……是的,反正规则没有不允许集体活动的说法。”我耸耸肩。
“是的,没有这些。”灰适当开口。
“……小弟弟,这个玩偶刚刚说话了,是吗?”她愣一下。
我撇撇嘴“这个地方,什么东西不可以有?这只是一只听话的狗。”
“……我是狼。”
她好像轻松一点了“行吧,一只,听话的……狼。派对我会考虑。”
“好,”我干笑一声“大姐姐在这里是干什么?”
“……算是,”她沉默片刻“思考人生?或者我其实在发呆。”
“噢。”我应了一声。思考人生,听起来比我之前的“浇花游戏”要无聊得多。
“真有乐子,”灰轻笑一声“你们俩都是答非所问的主。”
“下次我把你的嘴巴缝了。”我拍拍玩偶的头。
“我可没装其他东西,你打不到我。”
“等着,早晚的事。”
她像是被逗笑了“你们讲话还挺好笑的,不过,这个玩偶怎么这么像管理员的那个灰。”
我抬眼望向她“我都说了是狗咯。”
“……我真是狼。”
“额……犬科动物。我明白了。”设计师笑了笑。
“我恨你们。”灰的声音带上些许绝望。
“那姐姐现在好些了吗?”我歪头“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姐姐在思考什么人生吗?”
“……行吧,你拿我做工具。”我听见灰的叹气声。
“嗯……”设计师想了想“我在想我哥。”
“……哥哥?”她纸条大概上写得是跟她哥有关的事,或者说,家人。
“嗯,哥哥。”她像是想起什么,露出笑容“灏鸣。”
“……那姐姐是不是叫灏婷?”
“嗯?我没有姐姐,舞蹈家倒是有个姐姐,叫什么不知道,她看完纸条情绪不对,我去看了看。”
“噢,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但是这个姐姐我可得试探看看。
“嗯……希望你看到后可以去安慰安慰,你刚刚把我从低落里拉出来。”
“……行吧。”我刚刚才从舞蹈家那里过来呢,再拖延一点时间好了。
“灏鸣是什么样的人啊?”
“嗯?嗯,怎么说呢……”她思考着,挺好的,这么快就被我带偏了。
“就是跟普通兄妹一样啦,不知道怎么说。”她挠挠头。
“就是小时候相处久了,对异性那点好奇失去了,只剩对对方的了解和嫌弃。”灰淡淡开口。
“是的,就是这样,比如发零花钱的时候,妈妈递给他,他就会捞我俩张钱;轮到我,我又反过来捞几张。
“然后拿起给妈妈看,随便说一个可能藏钱的地方,说老爸在那里藏有。真的有,妈妈就会把那找到的钱给我做奖励,没有就是老爸及时止损。
“那时候,哥他花完钱,才会发现少几张,来找我,我再给回他,反正也赚了。”
“……行,家庭地位这是。”我轻笑一声。
“真有乐子。”灰冷笑一声。
“也确实好玩。”设计师笑了笑“小时候就那点乐趣了。”
是挺好玩的,我跟堂哥就问过一道数学问题。
“我也差不多不记得了,刚考完研究生,考完试全忘了。”我记得哥好像是这么说“我先发答案给你,实在不行我再想想。”
嗯,哥应该工作去了,反正那时候,我忙着准备高考,哥忙着在试用期。
“挺有趣味。”我笑了笑。
“嗯,谢谢,要不要我做你的姐姐啊。”设计师“嘿嘿”一声。
“……现在,你不就是大姐姐?”我没听懂她想表达什么。
“你们俩都不在一个频道上。”灰冷笑一声。
我看着设计师脸上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忽然有点明白了。
她说的“姐姐”,不是一种称呼,而是一个……位置。
一个在我身边的位置。就像商人想带我去见奇琭,算命的说我能带大家出去一样。
他们都在试图用他们的方式,把我拉进他们的世界里。
我低头捏了捏玩偶狼的爪子,然后抬起头,给了她一个尽可能看起来正常的微笑。
“随你便。” 我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声音很轻“……别后悔。”
没等她开口,我便转身离开“我要去看看那个舞蹈家了。”
明明之前我看到舞蹈家的时候,舞蹈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算了,先去拿我的兔子。
走在去商店的路上,我才慢慢回过味来。
姐姐…… 这个词在舌尖滚了一圈,带着一种陌生的暖意,随即又被一种熟悉的恐慌压了下去。
讲个笑话,我曾经还把那个墓上没见过的“李灏婷”当作自己的姐姐。
我把怀里灰的玩偶攥得更紧了点。
算了,想不通的事就不想。
反正我的兔子就在舞蹈家那里,顺路。
“好了,你不要抓那么紧,我看着快要脱线了。”灰平淡说着。
“你到底在哪里没装监控。”
“额……厕所。”灰冷笑一声。
“行,算你们还要点脸。”我松开一点力道,但依旧没放下玩偶。
商店的门就在眼前,我已经能听到里面舞蹈家和兔子玩耍的细微声响。
“所以,舞蹈家现在在厕所里哭?”我带着一丝讽刺问道。
“……她在货架区,抱着你给的那颗卷心菜,喂你的兔子。”灰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语。
“那不好吗?”我笑笑“让我看看那个兔子精现在在干嘛。”
“我不是告诉你了?”
“我让你讲了吗?你自己要告诉我的。”
“你……算了,不跟小孩一般见识。”灰沉默了。
我带着一丝胜利的意味,推开了商店的门。
门内,舞蹈家正坐在地板上,那颗卷心菜放在腿上,兔子立在她肩头,小鼻子一动一动地嚼着她的头发。
……看来,灰这次没骗我,不过他好像也没说过谎,我觉得白倒是有可能会说谎。
舞蹈家像是察觉到异样,偏过头看向兔子,惊呼一声“啊!不要啃我头发,啊——”
我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想把自己的头发从兔子嘴里救出来,又怕动作太大伤到这个小家伙,整个人在原地欲动又止,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呜”声。
我走过去,伸手捏住了兔子的后颈皮,把它提了起来。
兔子四脚离地,嘴巴自然而然就松开了,几根金色的发丝从它三瓣嘴边飘落。
“好吃吗?”我把兔子拎到眼前,平静地对上它无辜的红眼睛“不好吃你嚼什么?”
“发胶好吃吗?”我怀里的玩偶灰开口“小家伙。”
“啊?”舞蹈家四处张望,像是在找灰在哪里。
“你插什么嘴,跟你说话了吗?”我捏了捏玩偶的鼻子,玩偶鼻子放出了“嘀嘟”的响声。
我愣住,灰冷笑一声“惊喜。”
“啧,下次别整这些。”我的嘴角抽了抽。
“你其实挺高兴的,我看。”灰笑一声。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舞蹈家便先叫起来:“这个玩偶会说话!啊!”
“有点大惊小怪了,我想这里什么都可以有……”我把玩偶塞到她怀里“别担心,这是一只听话的狗。”
“按理来说,我的品种是狼,我看我也不够听话。”舞蹈家愣愣看着玩偶那边传音边发光的嘴,没有说话。
片刻后,玩偶飞了出去,伴随着灰的轻笑“呵,我就知道。”挂到角落的货箱上。
“噗,”我憋不住笑“这么高啊,我可够不着,小狗狗该长大了,自己下来。”
“啊哦,”舞蹈家好像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第一,我不是狗。第二……”灰的声音混合着脚步,从我身后响起“行吧,我自己下来。”
我看着灰走过去,思考着它同我侧身时,为什么讲出“你可是个有趣的变量。”这句话。
变量……所以他们观察我,就像观察培养皿里突然变异的细菌?还是一个突变的病毒?
算命先生他们觉得我能带他们出去,是不是也因为本能地感知到了我这个“变量”能搅动这潭死水?
那么,我到底是一个错误,还是一个希望?
或者说,希望本身,就是一种需要被修正的错误?
我为什么要留下“迪”这个名字?我不清楚,但我至少要留一个曾经活着的证据。
迪,这个名字,究竟是启迪,还是希望?
那个李灏迪,那个未被玷污的希望,去哪了?
不,我之前遇到的那个李灏迪根本不配称为希望,希望不是伪装,难道“希望”本身就不存在?可是世界上有对立的,有绝望就会有希望……
“愣着做什么?”我回过神,抬起头,对上灰的眼,那泛着蓝光的冷意萦绕我身边。
它将玩偶塞进我怀里“我自己下来了,收好。”
我沉默片刻,嗤笑一声“狗狗真乖。”
灰“啧”一声,离开了,毕竟有这个通讯器在,它可以不用本体跟我交流。
我看向舞蹈家,她正愣愣的,眼神都没有聚焦。
我一只手拎着兔子,一只手抱着玩偶,东西,好像太多了……
“干什么呢,在想什么?”我没忘记要试探出关于舞蹈家姐姐的考虑,我将兔子放在舞蹈家头顶,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
“啊,”她看向我,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我在想姐姐,灏婷……”
唔,姐姐?灏婷?哥哥?灏鸣?行吧,真离谱。
“唔……”我稍稍退开些“是不是像小兔子一样,乖乖的?”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只兔子呢?
她突然露出笑容,眼睛一亮“对!”又眯起眼睛“像只兔子!”
“姐姐?像兔子?”我歪头,什么意思?我误导她了吗?
“对,像兔子……”她抬手扶脸,像是回忆“弱小,可怜,无助……”
“这么好杀?”
“嗯!”
哈?什么玩意?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眨眨眼“我说的是……”
她打断我“对啊!”她眯起双眼笑着,不知在回忆什么“我知道!就是好杀!”
“噢,姐姐是这么死的吗?”
“死不是永恒嘛!姐姐永远在我身边啦!”
我撇撇嘴“行吧,有道理。”我可不喜欢,随便那些人怎么死,别弄脏我的手。
探出舞蹈家的纸条可能有关她的姐姐了,没必要呆在这,这种感情我一点不懂。
还有点恶心啊,哈哈。
我拎起兔子耳朵,伴随着兔子扑腾,夹着灰的玩偶“我先走啦,还有事。”通知一声正在回忆往昔的舞蹈家,离开了。
怎么还要感情用事,人类真奇怪,虽然我杀人可能也跟感情有关吧,但是我不至于这样干哈。
人类真离谱,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呢,我的见识还太少。
我干笑两声,让兔子在草里清理干净它自己,又把兔子放回头顶。
看来玩偶师还是比较和平的一个呢,我该去看看玩偶师了,我记得我说过会去找她。
当我站在玩偶师房间门口时,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门开那么大,迎我呢?还是被杀了?
我看着从门内倾泻出来温和的白炽灯光,门口鞋柜上摆放整齐,形态各异的玩偶,不知该不该进去。
不过这又有什么呢,不是有句话叫做: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就像薛定谔的猫,不看怎么知道是死是活。
“大姐姐!我来啦!”我在门口朝里喊一声,跳过门槛进去。
头上的兔子是很抱怨的,毕竟我跳的时候忘了它还在头上,所以我的脑袋被挠了。
我撇嘴,把兔子薅下来,塞进手上的小玩偶灰怀里,反正带着也是带着,两个都抱在怀里也行。
“你把一个在我食物链阶层下的一个食物放在我怀里,不怕我吃点零食吗?”灰的嘴巴闪着。
“你这玩偶又不是活物,鼻子都是干的,就一条死狗抱着自己,又不会感觉冷,怎么不行。”我看着兔子嗅嗅玩偶,然后坦然蜷在玩偶怀里。
我沉默片刻,走过这一小段门厅,到达客厅,这房间真小,但是还算“瘟馨”这满地的玩偶像是长腿乱跑,玩偶师就这么安稳的坐在玩偶中间缝着那只兔子玩偶。
“活着都听不见我讲话吗?”我的声音没能吸引玩偶师注意,行吧,我按下怀里玩偶灰的鼻子,那“嘀嘟”声让玩偶师立刻猛颤一下。
她回过头,我便笑一下“大姐姐,我来啦。”
她愣了一瞬“那是什么。”
我意识到她问的,是我怀里的玩偶“哦,是只狗,灰给我的。”
“灰?是什么?”她像是疑惑,听起来她之前食堂开会的时候根本没在听。
“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姐姐你现在是在干嘛?”我走过去。
那些玩偶简直就让我寸步难行,但我还是够灵活的,我历尽千辛,坐到玩偶师身边。
“我在做朋友。”她看着我坐下,又回过头继续缝制玩偶。
那个兔子玩偶已经缝好嘴巴了,现在是在做装饰品。
“朋友,是交易的用品吗?”我看着正在缝制的玩偶。
毕竟玩偶师是靠制作和卖出玩偶为生,可是作为朋友……我不懂。
她沉默一瞬“那是托付,朋友,祂们不是交易的物品,”她用指腹轻轻蹭下手里的兔子玩偶“不能做个好朋友,我不会托付他们。”
所以说,她是把那些玩偶托付一般交给买下玩偶的人。可是,除了真正需要感情寄托于物品的人,其他人怎能好好对待玩偶们。
“如果玩偶们能够自己操控身体行动,那它们就不必再依靠他人而在世上拥有一席之地。”我将我怀里的玩偶灰转过来,面对我,它那灰色的纽扣眼,似乎有什么等着我发现。
我看向玩偶师,她整个人都呆滞了,还无意识掐着兔子玩偶的身子,就像曾经有过这样的事件。
可是她的动机纸条,我记得写着的是:“向玩偶注入灵魂,即可得到真正的朋友。”
明明按她的视角来说,向玩偶注入自己的感情就可以了。
我无意识看向走廊那的鞋柜,那上面有很多玩偶,在簇拥着一个相框,相框包裹一个抱着同样身高玩偶的少女。
她们手相互搭在对方肩上,笑得灿烂。
我低下头,看向玩偶灰,小声说:“灰,纸条上写的不是任务和其他什么吧?”
玩偶的嘴随着音调明暗“我刚刚去开会,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怎么问,但,不是任务,不过是你们心里最肮脏的藏事。”
“你会对我说谎吗?”
“没必要,至少我不会,让你们活在恐惧和慌乱中,不是更有乐子吗。”玩偶灰脸上固定的笑容,有些瘆人。
我没说话,他继续说:“你们的纸条是负责红制作的,我看不上她所喜欢的游戏,那"在恐惧中快乐"的说法。她还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你们是分工合作的,但内部矛盾有点尖锐啊。”我轻笑一声。
管理员有四个,岛屿有五个,机器人有四个,方案估计有四种,因为有个岛屿是我们玩家的。
“管理员有管理员的规则,玩家们有玩家的规则,我们管理员有规定不能私自打架。”
“你在勾引我干坏事,我只是个小孩,你想着吧。”我撇嘴。
玩偶灰的嘴灭了,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再次开口:“算了,这又何尝不可是一种乐子呢。”
“你个坏人,你想要视奸我,我得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我轻哼一声,偏过头,看到了嘴巴掉在地上愣愣看着我们的玩偶师。
我扫一眼四周,伸手将玩偶师的嘴巴合上“大姐姐,口水要流出来了。”
“你,你…这…”她已经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话了。
“这是灰……的儿子,跟红的。”我就玩偶转过去展示给玩偶师看。
“别恶心我,”灰开口“只是传音装置,拒同担。”
我看到玩偶师的眼睛直了“骗你哒,怎么可能呢,这么离谱的谎,不会真有人信吧?”
出乎我意料,玩偶师缓过神,缓缓点头。
我扯扯嘴角,此子不可教也“行吧,我比较离谱。”
我望一眼这一屋子的玩偶,除了等身大小,其他款式都有。
我吐出口气“你其实,根本不需要新的朋友,你只要你旧的那个,只想它能回来,对吧?”
我没有管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又看向那个照片上的少女“你什么时候创造的它?十三四岁?还是其他人创造的?”
我抬眸看向她那空洞的双眼,谎言是我最擅长的事“我不在乎,但我也有能让它复活的方法,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让玩偶活起来的事,就是死者复生……”
她猛地回神,那希望真是真诚,但还不够,所以我没让她开口,我继续说“这有条件,想要,你得拿合适的东西来换,这一整局游戏,你不能杀人,不能帮助杀人,自保最好也不要杀人。满足这些,我会告诉你的。”
我笑笑“借下剪刀。”拿走她身旁的剪子,剪开手里的玩偶灰。
玩偶的嘴巴又亮起来“我刚想评价一下,你那番话,结果视线这么快就到了我身上,我还真是耳旁风啊。”
灰边输出我边拆开它。
“是真的一点都不信我啊,人类真是的,特别是经历欺骗多的人,只信眼见为实,不过在白那里,什么可都是假的。”
“喂喂喂,记得缝回来给我啊,只是白送给我的来着,我早就把里面的监视器拆了。”
我就着玩偶灰的吵闹将玩偶的棉花全部掏出来,除了一个收音器和一个传音器,没有别的什么重要的了。
“我说过吧。”真可惜传音装置还在运作,我关不掉它。
“白为什么要监视你?”我问。
“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告白被拒了呗。”
“哦,得劲,这么大的瓜,我在学校都不敢吃。”我笑笑,因为我只会破坏而懒得修复这个玩偶,就算只带着收音器和传音装置都没事。
“你那是不敢吗,你那是觉得"不重要"。”嘿,还学我说话!
“我来吧,”玩偶师不知何时缓过神,将我手里的灰接过,开始缝制“我的确很喜欢祂,祂也曾经活过……”
她就说了这么几句就闭上话头,陷入回忆,不行,我的好奇心都被点燃了,怎么能这么任它燃起。
“发生了什么啊,大姐姐,我想听故事。”我凑近。
“但,小弟弟,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我不会杀人的,我没那个本事,我只是一个缝玩偶的,我在你说出那番话之前,我想过复活祂,现在不会了,我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她顿下手,轻轻笑一声,再次开始。
嗯?那我是救人了,还是杀人了?
不行,我伸手将她头发上的缝衣针抽出来,攥在手里“暂时没收。”我也得保护自己啊。
“嗯,好,没收。”她笑笑,那半边头发因为失去缝衣针的支撑,散落下来,就像洪水开闸。
“真令人疑惑。”那传音装置说着,被玩偶师放回玩偶的嘴部。
“我就给你讲这个故事吧,”玩偶师缓慢诉说着“我家里不算很穷,应算中等收入,家里的哥哥姐姐足以撑起家里的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