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采玉奴卷成朝堂女官 第5章 无用功罢了

魏钊的声音宛如一道惊雷回荡在众人耳边，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悄摸探头探脑观察着楚邀的面色。

楚邀挑眉，只垂眼看着雪面上的地形图若有所思。

“你。”

他淡声开口，目光看向魏钊。

魏钊的心顿时高悬，绷紧了自己的身段，等着近乎像是审判一样的话音落下。

“明日带我上山。”

陆博适时从怀里找出二两黄金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随后塞进了魏钊的腰包里。

“做得好，自然就有赏。”楚邀看向矿区4，神情漠然，“但我也讨厌遭人蒙骗，废了手脚赶出矿场吧。”

“大人！”

一道撕心裂肺的痛号从矿区4嘴里冒出，他早已吓的肝胆俱裂，手脚连带着打起颤来。

“大人，我真就这么一回，你放我一马吧！”

陆博利落地把矿区4架走，不一会就连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都连带着消散，雪地上空余下几道挣扎时深陷的凹痕。

眼见处处压自己一头的人被断了手脚赶出矿场，魏钊心里压根松懈不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心虚，总觉得楚邀在说讨厌被人蒙骗时，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总是格外长。

他仰起头，怯怯探出视线打量楚邀的面色。

可楚邀脸上不带一丝情绪，狭长眉眼漫不经心上挑，辨不出来喜怒。

又等到陆博捡了些场面话说，陪着楚邀一道离开，有过去了一刻钟。

众人慌忙舒展了紧绷的身形，长长舒出一口气。

往年上山炸矿，找到玉脉的机会少之又少，或有几回侥幸，也都是让矿区4给捡了便宜，往后整整一年，就连吃饭矿区4的人都能多加两个菜。

结果今年矿区4又想故技重施，没想到被楚邀一眼看穿，别说加菜了，被斩断了手脚赶出矿山，只有等死的份。

那小娘们半分不设防，老老实实将怎么找山间断层，怎么依据地形辨别方向的法子全部和盘托出。

他先前上山凿矿也是一把好手，只听了一遍就将她说的话全都记下了，明日上山，自然是万无一失。

除非他楚邀是能窥探人心的恶鬼，要不然他的计划堪称完美，简直是天衣无缝。

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露出来一张年轻的陌生面孔。

“有事？”魏钊没好气地询问。

李程三拧眉，询问道：“明窈呢？”

“死了。”

“下山的时候天色太暗，路太陡，她脚一滑就掉下去了。”

魏钊言简意赅陈述道。

这事他还真没扯谎。

按理来说他知道了怎么找玉脉之后就会直接把那娘们给掐死。

但是这女人命实在是太烂，自顾自往前下山，兴许是没看清直接坠了下去，就剩下一点衣角的残片在树杈子上飘。

倒也省事，他手脚上也不必沾染上血腥，就当成是那女人拿锥子刺了他的报应。

魏钊心里泛着嘀咕，脑袋里又重新复习了一遍明日上山的路，这才瘫倒回到床铺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明，他还没起床，反倒直接被彪哥推了两巴掌。

周围大部分男人都去了山上开矿，他今日要等着楚邀领人上山，起来的就迟了些。

“弟兄，是不是成事了？昨日没见那女的跟着一起下山。”彪哥的脸上难掩兴奋，贴着魏钊低声耳语。

“那女的保证是回不来了吧？”

要是明窈回来，那才是真见鬼了。

魏钊睡的头脑发昏，随口应付：“肯定回不来，我亲眼看见她从那么高的山坠下去，就算是没被摔死被风吹了一夜也早就冻死了。”

彪哥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尽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那娘们，敢这么耍着我玩，掉到山下死了算是便宜她了！”

“哥们，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事情交给你办我最放心！”

周围没什么人，两人说话的声音自然就无所顾忌起来，彪哥正在兴头上，就连竹筒里私藏的一口醇酒都给魏钊尝了一口。

两人勾肩搭背，抒情叙旧，高谈阔论一时之间就连空气里都充斥着欢快爽利的气息。

“是不是我来的不够凑巧？”

戏谑的调笑声传来。

两人同时不可置信地抬头，刚刚好撞到了门口明窈一张带着笑意的面孔。

她耳后的发丝被风吹乱一瞬，双瞳剪水，笑意灵动，连带着脸颊上的红痣都像是活了一般，身上破了洞脏乱的脏乱衣袍都掩藏不住她的清丽脱俗。

温和良善的一张美人面在那两人看来反倒像是青天白日催人性命的女鬼，看见她的那一刻顿时脊骨生寒。

“你，你怎么在这？你不是……”魏钊一脸的不可置信。

明窈没做解释，只轻声催促：“不是今日要上山吗？魏哥，还不走？”

“魏哥？”彪哥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略带亲昵的字眼。

“你乱叫什么呢！”

魏钊顶着彪哥怀疑的视线这下是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面对明窈的攀扯更是有口难言。

可他分明就看见明窈坠崖，她怎么就能像神仙一样从山下飞上来？

若是被楚邀知晓先找到玉脉的人是明窈......

不，不会的。

他心中强壮镇定。

明窈已经把辨别路线的方法全盘托出，就算是真闹到楚邀面前，她也没有半分胜算。

思考到这里，魏钊反倒释然了。

明窈通过魏钊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昨日那番境地，她没了利用价值，再加上受过彪哥的知会，魏钊绝对不会放她下山。

她索性就将计就计，扯下自己的一片衣角挂在树杈上佯装坠崖，实际上在峭壁上找了一个凸起的石块当做落脚地。

天色昏黑，魏钊又急着下山邀功，自然没功夫仔细探查，就这么让她逃过一劫。

“还真是要好好谢谢魏哥呢，昨日要不是你，我只怕还真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明窈顺手又添上了一把火，乐见彪哥脸色一片青黑。

还是昨天上山炸矿的一行人在山下聚合。

楚邀仍旧一身褐色大氅，衣襟绣着银丝暗纹，腰间的玉坠看上去价值不菲，从骨血里透着的矜贵自持，自然不是她这等小小采玉奴能相比的。

他视线寸寸在明窈的脸上扫过，旋即收回。

“魏钊，上山带路。”

魏钊心里没底，看了眼明窈。

明窈察觉到视线，不仅没开口阻拦，脸上反倒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与昨晚如出一辙。

魏钊拧眉，心里悄悄打鼓，拖着双腿开始上山。

李程三瞅准时机冲到明窈身边：“你还活着？昨晚我还以为你死了，专程给你立了个坟包，还替你哭了两嗓子！”

“你不知道，昨天晚上那位脾气有多爆，矿区4那人被直接斩断手脚扔出了矿场！就那个魏钊，如果今天上山找不到玉脉，下场估计比这还惨！”

“对了，你没有把上山的路给魏钊讲吧？不知道这小子昨天晚上使了什么阴招，还真让他骗过了楚大人。现在带着一群人上山找玉脉，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一连串的话像是过年点的炮仗一样在耳边炸响，明窈只略略捕捉到了不多的细碎信息。

矿区4那人昨晚遭了难，魏钊果真去楚邀面前邀功。

哦，她还多了一个坟包。

“我告诉他上山的路了。”明窈神情平静。

“你告诉他了！”

明窈还没怎么样，李程□□倒是气的怒发冲冠，恨不得拉着明窈到魏钊面前一较高下，“你怎么能告诉他呢？不如你去找矿税使......”

“他这种高官不会在乎。”

明窈的目光隔着人群，远远望向楚邀。

即便是上山，这位矿税使大人照旧是不急不缓，背影端的是一派平静疏冷，只剩下翻飞的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连背影里都透着不近人情。

李程三虽有不甘，但也没在明窈面前继续这个话题。

魏钊是个聪明人，昨天晚上时间紧张，她只浅浅点拨了几句话，还真让他学到了真东西。

一路上找碎石看山势，辨别方位甚至比她这个师傅还要老成。

众人跟在魏钊的身后，踏着积雪行进了约有一个时辰，只隐隐约约觉得位置似乎不大对，周围连昨天留下的脚印都找不到。

魏钊心里也直打鼓，在最前面走着走着忽然顿住了脚步，蹲下身子，果然找到了柔软的断层泥。

他的脸上浮现出兴奋之色，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碎石块呈到楚邀跟前，语气激动。

“大人您看，周边出现这种细碎柔软的石块，这断层就在不远处，也就到了我们昨天炸开玉脉的位置！”

“昨天晚上兴许又降了温，周围到处都是雪，我们只用把山体上的积雪给扫下，马上就能看见玉脉！”

楚邀没从地上捡石块，在周围看了一圈山势，眸色渐渐晦暗。

周围众人一哄而上，争相去扫雪。

明窈站在原地没动身，抱着手臂看着眼前拥挤喧嚷的人群。

鼻尖传来淡淡的烟叶味，凌冽的声调从正头顶传来。

“你为何不去扫雪？”

明窈受惊，一回头，却脚下一滑，险些一头栽进楚邀的大氅里。

她拼命稳住了身形，努力躲避，指尖还是不小心搭上了楚邀的臂膀。

指尖触到大氅上的绣线，一片冰凉，甚至能感受到衣袖下紧实蓬勃的肌肉力量。

她快速收回手，胡乱行了个礼：“无用功罢了。”

“哗啦——”

侧方山体上的积雪落下。

两人侧眼看去。

山体通体漆黑静静矗立在风中，杂乱无章的裂缝静静与众人对视，偶尔落下几粒岩石碎屑。

别说是价值连城的玉脉，就连块规整的岩石都寻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