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 第36章 第 36 章

这些纸笔书肆里杨桥是熟客，还未进店就有人迎出来招呼。热情的介绍近日新进的诗文典籍之外，又说得了某某孤本，请秀才郎鉴赏。

见有人相请，陆岑川自然是表示自己留在这里等他就好，请他自由的爱干嘛干嘛。杨桥便面带喜色的跟着掌柜去挑书，留下陆岑川抱着阿越在外面摆出来的书籍间闲逛。

整套的，单本的，精装盒子摆在柜台里面的，有专门的伙计在一旁侍候。还有看起来破旧一些的好几摞，有个百文一本任选的牌子放在上面。

百文一本……这么贵就别假装自己是大白菜了好吗？还任选呢。

大略翻看过几本，大多是手抄的，还有一些印刷本，没两页就看见改字挖掉的痕迹，肯定是雕版了。

陆岑川啧了一声，作为一个手工爱好者，对刻错还拿来印表示不屑。

还卖一百文，这些读书人的钱也太好挣了！

读书人的钱果然特别好挣，杨桥出来的时候挑了好几本，二两银子就花出去了。见陆岑川好奇都是什么书，还特别大方地拿给她看。

陆岑川：“……”这些悲春伤秋的酸诗骈文有什么好看！真看不出来你竟然好这一口儿！

她这表情叫杨桥看着好笑，把书抽回来点了她两下，收回怀里揣好才到，

“平时有些诗文聚会，总要能谈上一二，方显得合群不是？”

陆岑川翻了个白眼儿。

二两银子维持的合群，我宁愿孤家寡人一辈子！

撇撇嘴不予置评，杨桥又交待她，

“回去莫说漏了嘴，大嫂可不知这些闲书这样贵。”

好吧，你的收入你做主。陆岑川答应到，

“知道啦~！”

这样逛过之后，陆岑川终于对安平镇有了整体的印象，各种事情也都知道了一些，深觉自己和这时代走近了一大步。

回到村里，已经是日暮时分，一进村就碰见李宝柱。

“阿桥？玲子？你俩这是去哪儿了？”

“宝柱哥！”

“诶！”陆岑川先把阿越递给李宝柱，自己也跳下车去，才回答他，

“杨二哥说我做的凉皮可以试试在城里卖！”

李宝柱很是惊喜，杨路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没想到这么一个吃食能得到杨路的肯定。若是能有进项，陆岑川的日子就能慢慢好起来，很是为她高兴，但还是按捺着欣喜去向杨桥确认，

“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放心放心！”

眼见李宝柱眉开眼笑，而杨桥在李宝柱心中形象愈发荣光，陆岑川不吝添砖加瓦，

“杨桥帮了大忙！”

“诶！”看着这个笑成一朵花的小姑娘，李宝柱亦是笑起来，对杨桥到，

“多谢你了。”

“又不是为了你一句谢。”

杨桥摆手叫李宝柱不要在意，陆岑川也说，

“以后我挣了钱，请杨桥吃点心谢他！”

这钱还没挣呢，就已经想着怎么花了。但李宝柱并不泼她凉水，只笑吟吟的点头赞同，杨桥却到，

“县城就食芳斋一家点心铺子，做的一年不如一年，我才不吃。”

食芳斋？这铺子陆岑川刚刚倒是没有看到，于是便问，

“怎样不如？”

“你没吃？二哥家的点心向来是那里的。”

哦，那个难吃的要死的红豆酥。

陆岑川伸长手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那么难吃的点心，我才做不出来。”

三人说笑一阵，杨桥先告辞回家，陆岑川就被李宝柱留下细说详情。

吴梅花听说特别惊讶，脸上带出一丝不自知的懊恼，

“真能卖钱啊！？”

陆岑川一笑，当没看见她脸上那些不自觉的不甘与懊恼。把不知为何在怀里扑腾起来的阿越调整个姿势抱抱好，继续跟李宝柱说话，

“既然杨二哥也觉得可以，我就不想放过机会。所以请他帮忙，集日那天就要先试一试。”

李宝柱正待点头，吴梅花又插嘴，

“杨路多少年没回过村子了，也没听说和村里人有什么来往，怎么想着来帮你？”她转了转眼睛压低声音到，

“你那吃食的做法告诉他没有？”

“梅花！”李宝柱低声呵斥，吴梅花惊觉自己因为肉疼没学到做法而说得过火了，赶紧闭嘴。

哎，眼皮子浅就罢了，这小人之心又是怎么回事儿？

算了，反正打从第一天就知道吴梅花是个什么德行，她如今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跟自己和阿越呆在一起，放在大半个月前也算是种奇迹了。

但该说的陆岑川还是要说清楚。

“是杨桥请他帮忙，杨二哥才会伸手的。”陆岑川看着吴梅花认真到。

李宝柱也看着她，在两人分毫不错的目光之下，吴梅花低头嚅嗫到，

“……我，我就是提醒下你小心别人……不是说杨路有什么不好，你别听岔了。”

这话算是把面子圆过去了，至于吴梅花说出来是敷衍还是真心，陆岑川就不操心了。点点头又对李宝柱说，

“宝柱哥，我这几日就慢慢准备了，集日那天说不定还要请你帮忙。”

“还用跟我客气这个！”李宝柱揉了把她脑顶肯定到，

“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要跟着你去看看的。”

陆岑川咧嘴一乐，

“宝柱哥，放心！”

“诶！”

——☆——

转眼就到了集日的前一天，大清早陆岑川就开始忙活，到下午杨桥来看她用不用帮忙，又给她带了一篮子黄瓜过来，

“为了我的点心出些力，不用你去找宝柱借用了。”说着向她眨了眨眼，显然也很知道吴梅花素日里的德行。

“……放心，一定让你吃上！”陆岑川这样保证。

“跟那天鱼杂一样水平的我可不吃啊！”杨桥笑着挑剔到。

秀才郎靠谱的形象保持不过三秒，陆岑川在心中狠狠吐槽他，等着看他被点心糊住嘴的时候，还能怎么不按套路。

能提前做的准备都在前一天做好，为了保证面皮新鲜，陆岑川决定集日当天早起一些蒸制。

她谨慎的计算了数量，还借了李家的蒸笼，时间应当没有问题。去地里照看一下庄稼，又在菜地里绕了两圈，就早早睡下，养足精神以对来日。

心里惦记着事情，陆岑川一觉醒来天还黑着，也摸不太清具体的时间，但既然醒了就开始做事。

粉浆沉淀的很好，炉火灶台也都是用熟的，过程很顺利，等她揭下最后一张面皮，天边方才微亮。

打理好自己，看时间差不多了又去叫阿越起床，简单吃过早饭，一样样确认要带的东西，陆岑川此时才终于有了一丝抓到机会的喜悦，与不知结果的忐忑。

抱紧阿越蹭了蹭，长出口气定定神，陆岑川缓声给自己打气，

“只要我不出错，老天也要照拂我一下的，对不对~？”

阿越一双小胳膊搂紧了她脖子，轻轻的嗯了一声。

陆岑川到村口的时候，杨桥和李宝柱都已经在了。

杨桥见她还是一个背篓，完全没有想象中大包小裹的样子，不由问到，

“你东西都带齐了？”

“妥妥儿哒~！”

李宝柱接过阿越叫她把背篓放在车上，陆岑川摆好就揭开上面的盖布，让杨桥看个明白。

透亮的面皮整整齐齐的摞在正中，有屉布分隔包好，周围插着洗好的黄瓜，满满摆成了一个大月牙，旁边还插了一把菜刀，刀刃包好，刀柄露在背篓外面。

“料汁儿在下面，我都调好了的~”

东西收拾得够利落的，杨桥敲了敲那露在外面的刀柄点点头，又看她脸色如常，只是眼睛较平日亮些，显得很是精神。就笑问到，

“不紧张？”

“卖不出去我就会紧张了。”

杨桥闻言大笑出声，正要附和，李宝柱听他俩又不说好话，赶紧打断他们，

“呸呸呸！你们两个都说点儿吉利的！”

陆岑川觉得今日进城的路特别短，一同进城的村人四散之后，杨桥就跟着陆岑川李宝柱一起去了定好的地方。那里早有人桌凳都摆好，走近一看，是之前在杨路家里给他们引路的人。

那人迎上来跟杨桥打了招呼，就笑眯眯的对陆岑川到，

“夏姑娘，您看还缺什么不？”

陆岑川四下打量一番，哪里还缺什么！而且他们这个阵势哪像来摆摊谋生计的，根本就是富家公子没事儿来玩票的，还有人提早给占地方。

“需要的东西都有了，麻烦您了。”

“不麻烦，应当的。”客气完了，又问杨桥要不要和他一同回杨路铺子去。杨桥摇头，表示要在这里多留一会儿，那人便说，

“那小的就先回去了，这些东西夏姑娘用完放着就是，小的自然会来取回。”

“我记下了，谢谢。”

“不当您一句谢。”

交接完毕，那人也不多留，陆岑川把阿越抱在胸前绑好，非常过河拆桥的对杨桥到，

“我就不留你了。”又转向李宝柱，

“宝柱哥也不用担心我，先去集上把嫂子交代的东西卖了吧。”

李宝柱刚刚被杨路摆这排场吓了一跳，从前他们进城做买卖都是自己来自己走，什么时候有人专门占位摆摊了？但此时看杨路安排得周到又体贴，见陆岑川也有意自己来，便点头同意，又交待她一番，准备赶紧卖掉手里的农货回来帮她。

杨桥却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

再说他本来就是打定主意要留下，这事是他一手促成的，万一赔了他也有责任不是？

陆岑川说不动他，只好任他留着，说是给自己打下手。

这时离中午还有些时候，旁边摊子也是刚刚支好，炉火大锅，案板面缸，看来是卖些汤面。

那摊子上是一个中年的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大的十四五岁的男孩，正在揉面擀面；小的是个姑娘，看着七八岁，比陆岑川面相还小些，正在帮着摆桌椅。娘儿仨看一早来占位置摆摊儿的人把地方交给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小姑娘，不时的就投来打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