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 第33章 第 33 章

陆岑川没注意杨桥这些曲折的心思。

买来的这块豆腐不算太嫩，但也不是很老，处在一个难说的境地。手起刀落切成两块，较大的一块又切成四瓣，留出一瓣，其他的切成指头宽的厚片。热锅下油，葱姜爆香，鱼头鱼骨下锅微煎，加刚刚烧好的热水大火煮开，再放进切好的豆腐，盖盖儿炖汤。

这边手下不停，留出的一瓣豆腐压碎抿细，跟鱼肉茸混匀调味。最后又去割了一把韭菜，切成寸段。

本来做到这个地步，直接下锅炒了鱼杂，丰盛一点儿的把鱼尾也红烧了，就能端菜吃饭了。然而只有一眼灶，陆岑川只能跟杨桥大眼瞪小眼的等着鱼汤炖好，才能做下面的菜，然后开吃。

等了一会儿陆岑川熬不住这相顾无言的气氛，到，

“要不，我们一边吃一边等吧？”

“……客随主便。”

于是陆岑川拿出了昨天留在家里的凉皮。

没坏，就是有点儿干。

对用惯了冰箱的她来说，这年代保存真是一个大问题。

杨桥见陆岑川拿出没吃过的东西，稍一挑眉，就等着看她怎么料理。

之前跟她一起拆虾笼子也好，后来看着她做吃食也好，杨桥态度都非常随意自然。无论是因为心胸见识而不在意这些小东西，还是真的不着调，都叫陆岑川暗暗松了口气。

仔细想想，李大娘也好江妙雨也好，那样谨慎的叮嘱，也不外乎是因为她可见的特别的穷，才替她紧张任何能够算作“财产”的东西。

而且还有……这身体又特别干瘦矮小的原因吧。

小孩子总是让人更加的不放心啊。

想到这里陆岑川叹了口气，原来着急她穷的不止是她自己……

不过就算是她有钱了，李宝柱也一定又要担心她会被人觊觎不能自保了吧~

陆岑川笑着摇了摇头，夏家母女虽然总是识人不清，但运气也不全是那么坏啊。

而她自己能够遗泽到这些善意，虽然没有穿成个什么大富大贵，也总算不是太差。

心念转动之间，陆岑川手下已经切好了两张凉皮。又切黄瓜面筋，料汁调味，她自己亲自调拌，卖相好看不少，除了还是颜色寡淡，别的基本满意。叫杨桥进屋先吃，她继续去做剩下的东西。

杨桥都不跟陆岑川客气，自己进屋把带来的炕桌摆好，四角平稳，桌面光洁，左右看看，非常满意。

毕竟因为是他要拿来送人，总不能叫他大哥动手，这可是秀才郎自己挽袖子动手做的呢。

陆岑川紧跟着他端东西进来，自是看到了他审视的动作和脸上一闪而过的自得。这才仔细去瞧这张小炕桌，心里就有了大概，更觉得杨桥这人虽不着调，但心性委实不错。

两碗凉皮摆好，就对他说，

“你先吃着吧。”

“好。”

杨桥答应一声，却没有动筷子，陆岑川也没管，径直回去做剩下的。

还好鱼汤算是好煮，怕杨桥挑剔不吃香菜，陆岑川就直接放盐出锅。

剩了一点汤底，把拌好的豆腐鱼蓉下去同煮，搅成糊状，舀出装碗。

再度热油，猛火烧锅，下葱姜爆香鱼杂翻炒，最后撒一把切好的韭菜段翻拌两下，做完收工。

屋里杨桥到也不算干等，他正引逗着阿越想让他爬一爬。

陆岑川：“……”我家阿越才刚会坐呢！！不着调！！

杨桥抬眼看见她端着鱼汤神色不豫，干笑了一声把阿越扶正坐好，装模作样的挪动盘子，给鱼汤腾地方。

阿越也看到了陆岑川微微发黑的面色，愣了一下，等她把鱼杂和鱼肉糊也端进来，在杨桥对面坐好，就向她伸手。

陆岑川心里正在腹诽杨桥，看见阿越向自己伸手，顿时把阿越脑补的更加可怜。看着这被不着调长辈折腾了的需要温柔安慰的小娃娃，赶紧抱过来搂在怀里，顺道继续向那个不着调的长辈飞眼刀。

“咳。”杨桥咳了一声，

“不过是逗逗他罢了，石头小时候经常都是我带呢，你看现在不是也和我很好。”他试图表明自己这么做是有善意的，是被小孩子所喜爱的。

陆岑川不吃这一套，

“怪不得石头对你毫无敬意。”

“咳咳咳，那是因为我们叔侄情谊深厚。”

这种话就是大人逗孩子的时候找的理由罢了！

陆岑川根本不信，不过感觉到阿越在脸边蹭了蹭，好像没有对这种逗弄太过在意，就不穷追猛打，给杨桥盛了碗汤，招呼开饭。

她这态度叫杨桥有些讪讪，又觉得自己怎么能被一个小丫头挤兑在了下风，但喝了口汤之后，就把那些无谓的比拼全抛到了脑后。

奶白色的汤水，鲜而不腥，浓而不滞，入口顺滑，唇齿凝香。

虽然天热汤也热，却丝毫没有那些熏蒸之感，只觉平和安稳，五脏抚慰。

简直停不下来。

“……烫啊！”陆岑川看他动作飞快，忍不住提醒了他一下。

然后就看到对面人捂着嘴转身咳嗽了起来。

“……我提醒你了的……”

说着自己也喝了一口汤，可以更好，但也是正常发挥了。她暗自点了个头，对今天的成品感到了满意。

待杨桥咳完了，陆岑川心里有点小得意，看对方表情知道他也觉得不错，就等着杨桥夸奖自己。

结果杨桥非常不满到，

“你之前的茄子怎么做成那个德行！！”

陆岑川：“……”现在是翻旧账的时候吗？这个人可不可以照着套路来一次！

喝了汤的杨桥对那盘鱼杂充满了期待，然而尝了发现只能算还好，别说和鱼汤比，和之前的茄子比也是平平。

杨桥咀嚼了一下用词评价到，

“……你做菜很起伏。”

“我人生也很跌宕。”陆岑川喝着汤毫不在意，自己做什么东西更好吃，她自然十分清楚。

杨桥听她这么说，深深看了她一眼，她毫不在意的放下汤碗，用勺子舀了吹凉喂给阿越。

咽下鱼杂又喝了口汤，清鲜的口感回到嘴里，让起落的心情恢复平稳。杨桥一连喝了两碗，陆岑川已经开始喂阿越吃鱼肉糊，感觉到他的目光，便跟阿越商量，

“给不着调的叔叔吃一口咱们得糊糊好不好？咱们多吃一块豆腐。”

杨桥：“……”

结果阿越看看陆岑川又看看杨桥，非常配合的点头啊了一声，还把陆岑川端着碗的手向杨桥推了推。

杨桥：“……”

陆岑川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舀了一勺鱼肉糊放进杨桥碗里。杨桥看着碗里的糊糊，脸有点黑，但对面那个大的笑了一通就完全没有别的表示，那个小的更是自顾自的该吃吃该喝喝，专心的要命。

他别扭了一下，还是拿起勺子尝了尝。

平和顺口，能吃出鱼汤底味，但是别的味道就没有了，糊糊也别提口感。

陆岑川看他表情就明白，还是特地问到，

“怎么样啊？”

杨桥尽量撑住表情，正经到，

“没牙应该吃着不错。”

满足了对没吃过的婴儿食品的好奇，杨桥的注意力转回到一开始看到的陌生食物上。因为陆岑川高低不定的厨艺，吃之前多看了两眼。

结果吃了一口，停下看了两眼，再吃一口，又停下来看。

陆岑川：“……”为何对着一碗凉皮这样纠结？

看他吃了好几口还是一副迟疑不决的样子，并没有如同之前立马给出评价，陆岑川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杨桥欲言又止，又吃了好几口才说，

“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说。”

陆岑川：“……”你连逝者回魂这个事都可以随便说，还有不知当不当说的？

陆岑川表示无语，杨桥却奇异的明白了她眼神中的意思，咳了一声到，

“你这吃食倒是不错，只是……”

“我吃着觉得缺些味道。”

听他说缺味道，陆岑川来了兴致，

“缺什么味道？”

杨桥不是故意拖沓，是真的也没想到。

这吃食味道调得不错，吃着也爽口，炎炎夏日确是应景的很。但于调和之中又显得平淡，少了一分勾人的滋味儿。好不容易才总结，

“总觉得，吃着不太爽快。”说完他紧接着到，

“不是口感不爽快，是滋味儿太过平和了一些。”

陆岑川点了点头，这人形容的还挺细致。而且诉求她也听懂了，于是直接问到，

“杨桥，你吃辣吗？”

“对！放点辣味应是更好！”说完不满的看向陆岑川，

“你既然想到，为什么又不放？”

陆岑川翻了个白眼儿，

“我家辣椒还在地里呢。”哪里来的辣椒放里面！

“呃……”

而且就算下了辣椒，她也没东西炸辣椒油。

想要色正味浓的辣椒油，哪儿是只有辣椒就能做到的。就算不去勾勒复合的辣椒香气，至少也得有油啊。

她哪儿来那么多能用来炸辣椒的油！

不过先不管这个。

“你觉得这个好吃吗？”陆岑川问到。

杨桥诚实点头，

“确实不错，爽口又应季。”

“那你觉得拿这个出去卖，能赚钱吗？”

杨桥倒是没想到陆岑川能有这样的想法。但转念一想她的际遇，就又觉得她生出这样的想法，没什么好奇怪的。便到，

“倒是可以一试。”

听他赞同，陆岑川果断追问，

“你在城里见过类似的东西么？”

杨桥摇头，很快答到，

“县城里贩卖的吃食，无外乎粥饼馒头、包子面条之类，大些的食肆不敢说，至少普通街面上是没有卖这样的东西的。”

陆岑川眼睛一亮，杨桥是经常出入县城的，如果确是如他所说，大约真的可以一试。只不过如果要试，就不是这么小打小闹做几张自己吃了，还有各种其他的问题，总要考虑的周全一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