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中 第27章 第 27 章

宴会之后，风晨过了五天的清闲日子。

肩膀的伤正在愈合，那晚突如其来的腹痛也不再来打扰，风晨有了充足的力气先对定远军摸了个底。

陆于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埋头翻着随身带的小本子，一边说：“定远军全员四千余人，张大帅让人送来的账目我粗略看了一遍，开销和人数大致能对上。”

账目是昨晚才送来的，虽说只要了去年今年两年的帐目，方方面面也足有几十册，陆于已经看了一遍，实在不知道是怎么看完的。

风晨说：“不着急，你慢慢看就行。目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陆于说：“大人交代我的几个容易有猫腻的地方我特意细细算了，如果张大帅想要隐瞒，我肯定能找出来，目前没有。”

风晨头疼地说：“他毫无隐瞒？”

陆于点了点头，“不像作假，定远军账房的几个人我也见了，照我看来，那几人也不是什么做账的好手，要真是有不对劲，我不会看不出来。”

账本陆续还在整理，风晨叮嘱陆于继续查着，打发他回去休息了。

风晨心里对张召有怀疑，可他也很明白，张召如果真是有图谋，首先得有钱养一批自己的人马，现在看来没有找到这笔钱和这批人存在的证据。

松针走进来。

“大人，我试着去联系埋伏在南楚的线人，还没有回信。”

风晨说：“四五天的功夫，他想回早就回了，把信物销毁掉，不要再联系他了。”

松针疑惑道：“那我们怎么知道到底是谁在和南楚勾结，大人如今在这里，那人会不会已经准备要害大人的命？”

风晨现在就是个活靶子，明晃晃地告诉南境众人，他就是太子一党，来南境总不会是吃吃喝喝临走打包这么点小事，必是奉命来掺和一脚的。那幕后人想除他的心思也很好理解，毕竟杀了他，既打了李存叙的脸，又短时间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一举两得。当然这也是李存叙挑挑拣拣最终派他来的原因，毕竟碰上暗杀这种事，派普通人来容易死。

风晨笑道：“那不是更好，要是没能杀了我，我们就有线索了。”

第二天，冯郭章的请柬又到了，这回冯老帅请他听戏。

——

庞争从大帅张召那里接到了一个任务。

张召说：“老帅请风大人去府里听戏，你们队去给他当护卫。”

庞争必须得承认，他领到这个任务的时候甚至有些欣喜。不为别的，上回冯府设宴他也跟去了，他亲眼看见了冯郭章是怎么□□大人不成反被整的。那老东西这么些年像是骑在他们定远军脖子上的活祖宗，可是现在竟然被一个那么年轻的大人给收拾了，这位大人和他们定远军同属太子一党，算是他们的人，就等于他们亲自收拾了冯老贼一场，太解气了。

他美滋滋地回去交代手下的小子们到时候如何站岗如何护卫，当然最重要的是气势不能输，每个人衣服要熨靴子要擦，不能让那位大人露出一点点嫌弃的目光。

风大人从轿子里走出来，庞争以前没细细打量过，这回偷偷盯着看了看。他这才发现这位大人比他认为的年纪还要更小，顶多二十岁上下。风大人身形瘦削，不过也不像主帅张召那样一身文气显得瘦弱可欺，风大人走起路来步伐稳健，说起话来不急不慢，看人的时候目光很静，明明身在他们这些行伍人中间，不显得单薄，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

庞争本来只想偷看一眼，不知不觉多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就和被看的人对上了眼神。

风大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瞬：“你叫庞争？”

风大人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是，属下叫庞争。”庞争拔正了姿态，声音响亮。

风大人说：“紧张？”

庞争顿了顿，道：“是，一点点。”

风大人笑了一下，“放轻松，我知道你，你们张大帅有一次巡视边境遇袭，当时救他回来的队伍是你带的队。”

风大人竟然还知道他那小小的功劳。

庞争忍不住又挺了挺胸膛，“是，当时带队的是我和田元。”

风大人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次不会有之前那么凶险，别紧张了，我们到了。”

说完，风大人堆起笑容应酬冯府出来迎接的人了。

他和田元救张召之后，张召经常把这件事挂在嘴边，也赏了他们不少好东西。可庞争没什么特别大的感受，张召每多说一遍，庞争只觉得压力更重一些，毕竟下次下下次，甚至他在定远军一天，这辈子每次他们都得为主帅的安全提心吊胆，时刻准备舍命换主帅存活。这种感受让庞争一度羡慕当初投军迟家军的同伴，后来更甚，他一边不齿冯郭章，一边也觉得就连跟随冯郭章也比在定远军有盼头。

可这回风大人的一句称赞，他竟然觉得自己得到了简单的认可，有些开心。

——

风晨和冯郭章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了几句，落了座。

松针凑过来低声问，“大人交代了那护卫什么任务？”

风晨说：“没有，闲聊几句。你留意一下他，我看他有些晕乎乎的，起初是走神，这会儿怎么走路打飘，嘴角还抽抽。”

松针说：“别是喝多了吧。这些定远军常年都是这样不经心，张大帅也不怎么管他们，军容更别提了。今天他们衣服靴子还挺干净，已经很意外了。”

风晨道：“要是紧急情况你提醒一下他，定远军总共没几个得用的人，我不想他晕乎乎地折在这里。”

松针说：“大人放心。”

戏是好戏。

戏台上小生的步子腾挪有序，忽而几个翻腾引得全场叫好。

冯郭章坐他旁边，两人隔着一张小方桌。冯郭章歪了歪脑袋，凑过来道：“你比我想的还有胆色，带这么几个人还敢来。”

风晨回他，“老帅何出此言？”

冯郭章脸上带笑，眼神却很阴狠，“上次你害我出那么大的笑话，你觉得我老冯能咽的下这口气。”

风晨哈哈笑出声，“我初来乍到，老帅请我来我不能不来，老帅的面子我都不给，别人就该不给我容身之地了。我倒是不怕，老帅总不能吃了我，对吧。”

冯郭章道：“小子，有人死于话多，有人死于愚蠢，我看你会死在自以为是上。”

风晨笑容收敛。

戏台上的小生已经耍完了拳脚，这会儿一个翻滚竟落在了台下，猝不及防冲到了风晨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