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沈云昭能清晰地听见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跟却撞上了身后的书架,发出一声闷响。
谢珩的手快如闪电,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蹙眉。
"别动。"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随即扬声道,"请魏指挥使进来。"
书房门被猛地推开,玄甲卫指挥使魏霖大步走入。
他身着玄甲卫特有的墨色官服,肩甲上的虎头纹饰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腰间的佩刀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他身后跟着四名带刀侍卫,个个神情冷峻,手按刀柄,呈扇形散开,封住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谢大人。"魏霖拱手行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沈云昭,最终定格在她被谢珩扣住的手腕上,"下官奉命捉拿昨夜行刺的刺客,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沈云昭感觉到谢珩的手指在她腕间微微收紧,像是在传递某种警告。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但手心已经渗出冷汗。
谢珩神色自若,手指却暗中加重了力道,让沈云昭不得不靠近他几分:"魏指挥使怕是误会了。这是本官的侍妾,昨夜不过是一场玩笑。"
魏霖冷笑一声,右手不自觉地按在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玩笑?昨夜在场诸位大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女子自称沈云昭,口口声声要为沈家报仇。谢大人,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吧?"
"沈云昭?"谢珩挑眉,另一只手自然地揽住沈云昭的腰,让她不得不贴在他身侧。沈云昭浑身一僵,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按住。
"确实,她本是沈家小姐。不过..."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魏霖按在刀柄上的手,"沈家出事前,本官已与她定下婚约。如今她已是谢家人,与沈家再无瓜葛。"
"谢大人这话说得轻巧。"魏霖上前一步,靴子踏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下官接到密报,昨夜行刺之人就是沈家余孽沈云昭。若真是大人的侍妾,为何要自称沈家报仇?这恐怕说不通吧?"
沈云昭感觉到谢珩的手指在她腰间微微收紧。她抬眼看向魏霖,只见对方眼神锐利如刀,右手始终没有离开刀柄,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在心中快速盘算:若是此刻揭穿谢珩的谎言,自己必死无疑。若是配合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谢珩忽然轻笑一声,伸手替沈云昭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动作亲昵:"魏指挥使有所不知,昨夜确实是场误会。"
他转向沈云昭,语气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昭儿,你自己说,是不是因为看见我与王尚书家的千金多说了两句话,这才醋意大发,故意在宴会上演了那么一出?"
沈云昭对上谢珩意味深长的眼神,立即明白这是在给她递话。
她咬了咬唇,强迫自己放软声音:"谁让你与那王小姐眉来眼去?我若不闹这一出,你怕是早就把我忘到脑后了。"说着,她暗中掐了谢珩的手臂一下,发泄心中的怒火。
谢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着将她揽入怀中:"你看,就是这么个醋坛子。昨夜我配合她演戏,原是想让她消气,没想到惊动了魏指挥使。"他的手指在她背上轻轻划着,仿佛在安抚,又像是在警告。
魏霖面色阴沉,手依然按在刀柄上:"谢大人,这话恐怕难以服众。昨夜那女子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可不像是夫妻间的玩闹。下官奉命捉拿要犯,必须将人带回去审问。"
"审问?"谢珩语气转冷,揽着沈云昭向前一步,"魏指挥使是要审问本官的人?"
"职责所在,还请大人见谅。"魏霖一挥手,身后侍卫立即上前,手按刀柄,呈半包围之势。刀刃出鞘三寸,寒光凛冽。
沈云昭能感觉到谢珩的身体瞬间紧绷。她心知不能再犹豫,突然踮起脚尖,在谢珩脸颊上轻轻一吻,随即依偎在他怀中,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夫君,妾身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这般胡闹了,你就别让魏大人带我走了好不好?"
她这一举动让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谢珩的手臂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自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既然知错了,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他的手指在她背上轻轻敲击,像是在表达赞许。
魏霖脸色铁青,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他突然抽出佩刀,刀尖直指沈云昭:"谢大人,下官最后问一次,您确定要包庇这个刺客?"
书房内顿时剑拔弩张。沈云昭能感觉到谢珩的呼吸微微一滞,但他随即轻笑一声,伸手轻轻推开魏霖的刀尖:"魏指挥使,你这是要在我府上动武?"
"下官只是依法办事。"魏霖的刀尖依然对准沈云昭,"若这女子真是刺客,谢大人包庇之罪,恐怕也不小。"
谢珩不慌不忙地将沈云昭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刀锋:"魏指挥使也看到了,这分明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若是传出去,说玄甲卫连大臣的家事都要过问,恐怕不太妥当吧?"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转冷:"还是说...魏指挥使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特意来寻本官的晦气?"
魏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书房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沈云昭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紧紧攥着谢珩的衣袖,指节发白。
半晌,魏霖才冷哼一声,收刀入鞘:"既然谢大人执意相护,下官只好如实向赵相禀报。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云昭一眼,"若是让下官查到任何证据,到时候就别怪下官不讲情面了。"
他转身欲走,又突然停下脚步:"对了,谢大人。赵相让我带句话给您:有些戏,演得太过了反而容易穿帮。"
待玄甲卫众人离去,书房门重新关上,沈云昭立刻从谢珩怀中挣脱,连退数步,用力擦拭着嘴唇,仿佛要擦掉什么脏东西。
谢珩看着她这番动作,不由轻笑:"怎么?方才不是还亲得情真意切?"
"无耻!"沈云昭怒视着他,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我宁愿被玄甲卫带走,也不愿与你虚与委蛇!"
"是吗?"谢珩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那你方才为何要配合我演戏?难道不是因为知道,落在玄甲卫手里,你连今晚都活不过?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到时候不止是你,连那个叫林殊的郎中也会受到牵连。"
沈云昭一时语塞,脸色变得苍白。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随即她冷笑道:"我不过是在权衡利弊。落在你手里,总比落在玄甲卫手里强。至少..."她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我还有机会亲手杀了你。"
谢珩闻言不但不怒,反而笑得更加愉悦:"好,很好。我就喜欢你这份执着。"他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过你要记住,方才那一吻,可是你主动的。若是传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沈家小姐对我这个仇人情根深种呢。"
"你!"沈云昭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要给他一记耳光,却被谢珩轻易扣住手腕。
"省省力气吧。"他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与其想着怎么杀我,不如想想怎么讨好我。毕竟..."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你的解药还在我手里。若是惹我不高兴了,每月十五的解药,说不定就会晚上那么一两天。"
沈云昭猛地抽回手,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谢珩,你最好祈祷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我等着。"谢珩轻笑一声,转身走向书案,"出去吧。记住每月十五来取解药。若是忘了..."他笔锋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一片,"后果你应该明白。"
沈云昭死死攥着衣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最终她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仿佛要将满腔怒火都踩进青石地里。
在她身后,谢珩放下笔,指尖轻轻抚过方才被她亲吻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窗外,一只灰羽信鸽扑棱着翅膀掠过庭院,轻盈地落在谢珩手边的窗棂上。
谢珩熟练地解下系在鸽腿上的细竹管,倒出卷成小卷的信笺。随着目光扫过纸上的字迹,他眼底渐渐凝起寒霜。
信上简单记录了十万担赈济粮的调度情况,末尾却附着一行小字:"折银三万两,入私库"。
落款处虽未署名,但那熟悉的笔迹却指向赵相亲侄子赵乾。
"如风。"谢珩指尖轻叩桌案,"去城南漕运司,取三个月来的通关文牒。"
"大人是要查..."
"赵相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谢珩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这点小证据动不了他根本,但漕运往来的文书里,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