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泉台 第46章 第 46 章

驿站管事被捆绑入京，与郑为民一同候审。

车队在梅雨季中行驶，一路上，泥泞满地，衣衫潮湿。

车队到达京都那日，雨停云散，烈阳高照。京都巍峨雄伟的城墙耸立眼前。

众人在城门处分别。元娘不愿借宿沈府，与温昭阳告辞后，去寻客栈歇脚。梁晁坐在马背上，看了沈沉钟一眼道：“沈兄，我在大理寺等你。”

沈沉钟点头：“安置好家眷，我即刻就来。”

马车压着青石板路，一路行至城南朝阳大街，沈府便坐落在此。

这是一栋三进的宅院，负责洒扫的侍从，男女各六人，皆被圣上一同赐下。此刻众人收到消息，都站在府门前，迎接这座宅院的新主人。

温昭阳掀帘探看，见到人群之中，站着一名长脸的老妇人，目光有些严厉地看着自己。

待马车停稳后，她听到沈沉钟在问：“孙嬷嬷，您怎么在这里？”

那位孙嬷嬷恭敬道：“沈大人在外办事辛苦，有所不知。我们夫人听说亲家夫人患有腰伤，便四处访问名医，得知玄甲军中有一位极为擅长治疗骨伤的军医，刚巧休假在京，便派老奴前往锦州，将亲家夫人接来诊治，事出紧急，还未来得及通知沈大人，还望沈大人见谅，亲家夫人术后康健，只是不便行走，一直是小姐在贴身照料，因后日是夫人的五十寿宴，小姐今早刚回府，老奴便暂居沈府，代替小姐照料亲家夫人。”

沈沉钟道：“治病一事陈小姐已经写信到平湖驿站，我已知晓，改日定去府上拜访，答谢陈夫人。”

孙嬷嬷笑道：“沈大人见外了，都是一家人，相互帮扶是应该的。”

沈沉钟点点头，转过身敲了敲车门，温声道：“娘子，到家了。可以下车了。”

温昭阳推开车门，已有小厮搬来车梯，温昭阳提着裙摆稳步下车。孙嬷嬷的神情紧绷起来。传言中都说这个原配夫人是个乡野村妇，也没人说她生得如此……貌美。

孙嬷嬷僵硬的脸上挤出笑容：“这位便是温娘子吧？”

温昭阳客气道：“你好。”

“娘子一路辛苦了，后日便是我家夫人五十寿宴，本以为你们赶不上了，没想到大人一路奔波，总算是如期而至。后日府里热闹的很，太子和太子侧妃都要驾临陈府。温娘子不妨随沈大人一同前往，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提前认识一下，也是好的。”

沈沉钟皱起眉头，正要替温昭阳婉拒。温昭阳已笑道：“长辈邀请，理应前往。”

首辅府邸何等威严，孙嬷嬷原以为这女子会畏惧推拒，没想到她直接应了下来，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呵呵道：“那是最好不过了。那大人娘子快进府吧，老奴已经按照亲家夫人的要求，里里外外都派人收拾过了。”

温昭阳推了一下沈沉钟：“梁大人还在等你，你去忙吧，我自去见婆母。”

沈沉钟也是心系要事，点点头：“我晚上回来。”

眼看沈沉钟驾马远去，孙嬷嬷紧绷的神情松弛了下来，言语间也没有了刚才的热络，伸手一指道：“温娘子，请吧。”

进门后的第一重院落是前院，大多是家中男主人待客以及子嗣读书的地方。第二重院落是男女主、及其子嗣的居所，这个院子尚有七八名侍女在忙碌，正屋、东西厢房都有人在清理打扫，归置物品。

孙嬷嬷带着温昭阳刻意绕过这两重院落，沿着院墙下的小道，一路行至最后一重院落。温昭阳踏入正房，一眼便看到宽敞的左侧间，沈母正趴在床上，听着脚步声，抬头望来：“是钟儿回来了吗？”

温昭阳上前行礼道：“婆母，夫君有急事先去忙了，我先来给您问安。您身体现下如何了？”

沈母见到温昭阳，神情一瞬间有些失落，不自在道：“你来了。我好多了，坐个轮椅也不是不能下床，只是明月那孩子总怕我累着，不许我起来。昭阳啊，当时在锦州事发紧急，不是婆母不带你，实在是车队赶着走……”

温昭阳：“无妨，您治病要紧。”

沈母心中的愧疚散去了一些，记挂着心中那件大事，斟酌道：“昭阳啊，我身体不适，需要人照顾，明月备嫁，一个月后就要嫁入我们沈家，不如你就随我住在后院可好？你有医术，住在我身边，我心里能踏实一些。”

温昭阳听懂了这群人的弯弯绕绕，就是担心她与陈小姐争抢中院正房罢了，若温昭阳实实在在嫁给了沈沉钟，必然会因此伤心难过，但是身为假冒伪劣产品的温昭阳，并不觉得委屈，点了点头：“自然，我陪您住一起。”

孙母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指了指院外道：“东西厢房都空着，你去看看，喜欢哪一间，便住哪一间吧。”

刚才经过院子，温昭阳已注意到了，东厢房后连着府内的小花园，西厢房后连着府中的后门。她思索了一下：“就西厢房吧。”西厢房离后门近一些，她出入方便些，也不会惊扰到旁人。

只是在外人看来，后院的西厢房实在是府中最偏离的一角了，身为正妻原配，居住在此，实在有些……难堪。

孙嬷嬷似乎怕她改口一般，连忙道：“温娘子果然知进退，识大体，我这便安排人去帮温娘子归置行囊！”

沈母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也去吧，看看你的新屋子，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再和我说。”

温昭阳告退，刚踏出正厅，只见门房上的小厮，匆匆跑到院中道：“温娘子，孙嬷嬷，楚国公府的吴管事来了！”

孙嬷嬷疑心自己听错了，纳闷道：“谁？楚国公府？他们来做什么？”

门房的小厮抬眼，瞧了瞧正厅里走来的貌美女子，是他们主子跋涉千里，亲自从锦州接来的少夫人，吞吞吐吐道：“吴管事送来两个大箱子，不知道装了什么，留下箱子就走了，说是……”

“说什么？”孙嬷嬷急道。

“说是送给咱们府中温娘子的。”

“送给她？”孙嬷嬷失态道：“你没听错？”

“咱们门房处两个人都听到了，确定是送给温娘子的。”

孙嬷嬷审视的目光看向温昭阳，僵硬道：“温娘子，好大的派头，刚到府中，楚国公府便给您送东西了。不若打开也给咱们开开眼，楚国公府送了什么好东西，要用这么贵重的箱子装起来。”

温昭阳看着小厮抬了来的两口巨大的箱子，也是一脸不明，想了想道：“先搬去西厢房吧，等大人回家后再说。”

孙嬷嬷拉下脸。自见到这个温娘子，她一直很好说话，就连住在后院西厢房这种事都很轻易地妥协了，没想到对这两个箱子如此上心，居然当众拒绝了她。

小厮应是，在孙嬷嬷眼皮子下，将箱子搬入了西厢房。

西厢房也是一厅两室的构造，中间的是饭厅，左侧间是卧室，右侧间是书房，后面有相应的洗漱房。除了朝向，西晒热了些，别的地方没有毛病。小喜已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温昭阳的衣衫首饰也都归置了起来。

除了房屋中间那两口突兀的大箱子。

温昭阳绕着箱子转了两圈。箱子带锁，钥匙就搁置在箱子上。她想了想，拿起钥匙打开了箱子，随着箱盖掀起，一团五颜六色，碎光闪闪的物件扑面而来。

温昭阳定睛一看，竟是一堆的衣衫。有些薄如云雾，恍如碧水芙蓉，有些精致耀眼，似是金线银丝织就。

温昭阳放在身前比划了一番。这些衣衫的尺寸，竟都是按着她的体型裁制的。

她默默发呆，想起山洞内为他包扎，撕毁的外衫。想来这些应是答谢了。不过……给别人的发妻送衣裳？怕不是要将沈沉钟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