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下去。”葛怀木转身,“交于陆渊槐。”
“陆大人。”
“葛小公子,你此时不应在葛大人房内?”陆渊槐望着葛怀木身后一行人疑思着,“好端端怎得押了人来?”
“陆御史,此人曾在我府上窥探,如今又疯言疯语,晚辈认为此人恐为同谋。”
葛怀木作揖间抬眸望向陆渊槐,“还望陆大人暂将其收押。”
“同谋?”
陆渊槐仍狐疑着,直到他看到沈莜散乱长发下那张脸,那一瞬他不由得一颤,而后他啧声不断:“你打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望向沈莜,此刻就连那官差都被吓到了,只见沈莜的脸肿胀不堪,全然认不出原本样貌。
葛怀木应声,陆渊槐捋了捋白胡须,旋即摇头道:“下手未免重了些。”
此时沈莜心中大骂,若不是为了葛福仲的命,她也不会不顾一切跑来,若不是为了弄清楚牢内为何关的是张福,她更不会屈服。
“浮屠引一事已让朝中哗然,我御史台恪尽职守,大理寺更是如此,可今日为何迟迟不见季推丞?”
葛怀木一顿,旋即他道:“许是有事耽搁了。”
沈莜听着几人的言语,心中却有种不安,二人分开已有两个时辰之久,季明栾早应来寻她了,莫不是……
此时的季明栾可谓是遇上了此生劲敌,他与那人过上几个回合,险些被一招致命,那人的功力深厚,而他绝非是那人的对手。
“你究竟是何人……”
季明栾抵着剑鞘拭血,他眸间流转着敌意,可那人似是不以为意,更甚是轻笑道:“怎么?堂堂大理寺推丞就这点本事?”
“你识得我?”
“非也。”那人摇头,而后他摊开手,“只是方才打斗,阁下的腰牌不慎落了。”
不慎?季明栾骤怒,他的腰牌被他紧裹在腰间,这分明是挑衅。
“还我。”
“还你未尝不可。”那人将腰牌举起,“只是我想知晓阁下在查何事?又因何要追杀那黑袍人?”
此话一出,季明栾眸子一颤,那黑袍人竟是此人杀的。
“你……又是何缘由要杀他?”
“推丞大人当真聪慧。”那人笑着,可面具之下旋即又冷声,“不过是你害死了他,你若不知晓道观中事,他便不会死。”
“杀了人还堂而皇之。”季明栾缓缓起身,“那便唯有请君伏法。”
一时间二人都未言语,只闻风中杀意,而后季明栾紧握手中剑,见此,那人却弃了剑。
“我本不想杀你,可你这人竟如此死板。”
不待那人话落,季明栾便提剑而来,而此间那人从身后抽出了弯刀,是羌翼人独有的弯刀。
季明栾被逼至的连连退却,片刻后他更是被压于弯刀之下,仅毫厘便可取他性命。
大难临头之时,季明栾被鲜血染红的唇齿发狠,他道:“羌翼边陲才安定几日,尔等宵小便如此心急,更甚是要杀我大晁官员,你此般,迎来的只会是我朝大军兵临城下,害的只会是两国百姓。”
“落刀之前你可想好了。”
面具之下未曾有言语,随之而来的只有痛意,只见那弯刀穿过季明栾右肩,旋即又抽离。
“那便以君血请君祭,祭天、祭地、祭生灵。”
此言一出,便是弯刀架颈。
“那便杀了我,以我亡魂摄,定让羌翼举国不宁。”
千钧一发之际,一飞剑横来,竟生生将那弯刀截断,刀刃落地间二人齐齐向剑来处看去。
“……”
季明栾嘴角抽搐,为何又是一蒙面黑衣人,这些黑衣人今夜像鬼般与他纠缠不休,可最令人心乱的是这些人似是不共侍一主,那便问不出目的是何,道观之事仍是无头无尾。
“好剑。”面具人笑着,“但阁下也是好死。”
那蒙面之人不置一语,只是收剑出招,而招招都向死穴。
季明栾捂着伤口,他望着此景,竟如此熟悉,似是在何处见过这蒙面人。看着那剑式,他想起来了,是在捡到沈莜字条的那片树林中。
此人到底是何人,先是伤他,而此刻又在救他。
想到此,季明栾艰难提起剑,不论是何目的,抓了这外敌才是上上策。
可让季明栾心惊的是,眼前二人竟打的难分伯仲,更甚是那蒙面人占尽上风。
“你的剑式是何人所授?”
面具人像是发了疯般的叱问,可回应他的只有刀光剑影。
“是谁……”
呢喃间,季明栾的剑穿其腹而过,一时间鲜血顺着面具而下,不待季明栾反应,那面具人便将其剑折断,而后抛下那腰牌仓皇而逃。
“你究竟……”
季明栾眸光从断剑上离开时,四周再陷死寂,此间只有他一人。
一离开那处,尚逢年便将黑色衣物褪去,若非在半路看到一黑袍人的尸身,且尸身上的箭是坤安年李韫麾下所独有的,他便不会寻着踪迹来。
只是如今的官员早就不知晓这些了,也难怪季明栾看不出来,但以命博,当真痴騃,李韫麾下的老将大理寺之人怎能敌得过,且那面具人武力亦在他之上,一时间落于下风,只因李韫的剑式乱了那人的心。
可羌翼弯刀亦乱了他的心,那人手中的弯刀乃羌翼独有,莫非是叛国……还是有人入关了……尚逢年眸子微动,前尘往事在此刻被尽数勾勒出,弯刀索命,他领会过。
子时,斡河东畔,寒风吹拂,一辆马车正徐徐而来。
“浮屠引之事该做了断了。”
车内人轻掀车帷,他垂眸望着于寒风中发颤之人,旋即道:“为何还不去?”
“大人……”那人颤声,“下官……下官听闻户部判官今日也中了浮屠引……御史台与大理寺在查此案……”
“蠢货!”车内人震怒,“有人欲节外生枝,还不快去查!”
“是……”那人躬身,“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为何身为清流派的葛福仲不可动……他只是一个从六品官员。”
“葛福仲是先帝钦定的才子,官阶虽小,但他在朝中威望可不止于此,亦可谓是清流派砥柱。”车内人抬眸,“往日是天子不察,可就算察觉,也难以查清,可今日下药之人并非我等,你怎知那人未留下破绽?”
“这……下官查到是否……”
那人抬手放于颈侧,车内人微微阖眸,旋即放下车帷道:“依你之见,斩草除根。”
“是,下官恭送大人。”
此后不久,悄悄出来寻沈莜的傅青正在回尚府的路上,此间路过大理寺。
“傅青。”
“公子!”傅青瞪大双眸,“公子怎在此处,属下还以为你回府了。”
“寻我作何?我不是让你去查蒙究的下落?”
见傅青垂眸不语,尚逢年便知晓了,旋即他冷声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是……是沈莜。”傅青言语间有些吞吐,“沈姑娘她……她被抓了,如今就在……就在大理寺狱。”
“嗯。”
尚逢年几乎没有什么神情,傅青惊道:“公子原是都知晓了,不是说不寻沈莜吗?”
“……”
此话一出,尚逢年倚柱,只见他眉间微蹙,可却不曾言语。
“公子,不只是被抓起来了。”傅青一顿,“是沈姑娘以男儿身示人,而后她不知为何跑去葛府,还说有人要害葛福仲葛大人,也是因此激怒了葛怀木,葛怀木他……”
“他又如何了?”
傅青低声道:“他掌掴了沈莜,很重。”
尚逢年应声,他脸上仍是看不出神情,傅青疑思着,他家大人以往不是这般的,以往作为大人的刀被人欺凌,大人都会挺身,可此刻看来,他家大人还在与沈莜置气。
可他家大人何时变得如此狭隘了。
傅青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旋即他道:“公子,这人我们救还是不救。”
“自是不救。”尚逢年转身,“受教不得,点化不得,那便让这世道溺了她。”
“可……”
“没有可是,回府。”
尚逢年眸子极冷,傅青不知他家大人为何会如此,许是沈莜确非一把趁手的刀。
二人来到尚府外时,已是子时末,傅青轻叩乌头门,可府内久久未有脚步声传来。
“柳老三这是睡下了?”
傅青欲再叩,可却被尚逢年拦了去,只见他道:“翻进去。”
“为何?”
傅青不解,翻墙不是沈莜之法吗?
“府内有人。”
此话一出,傅青旋即抽出剑,待二人翻入府内,才发现柳括被人打晕过去绑在了庭院台阶处。
“柳括!”
傅青欲上前,可脚还未踏出,便被一横来的匕首拦在此处。
“是何人!”傅青高喊,“还不出来!”
话落,一大笑声自屋内传来,当真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但这笑声极为耳熟,傅青觉得他似是在哪听过。
“小公子,没想到你这手还能提的了剑。”
“吕勉……”
傅青大怒,此间他还不忘挡在尚逢年身前,而后他道:“你竟追到宅院中来,既如此,那你就别妄想出府了。”
“哦?”吕勉将剑悬于柳括脖颈间,“那你也别妄想这孩童活着。”
言罢,尚逢年越过傅青的剑上前,他道:“阁下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
吕勉笑着,他将柳括用冷水浇醒,见此,傅青欲上前,可却被尚逢年拦了下来,傅青气极,他看向尚逢年,只见尚逢年摇了摇头。
“大人!二哥!救我!”
柳括望向吕勉,他奋力挣扎着,可吕勉脸上却没了神情,柳括挣扎的厉害,吕勉侧身抬脚对着柳括的腿就是一踢,这一踢不轻不重,可对一个孩童来说是全然受不住的。
柳括的惨叫响彻尚府,闻声,傅青怒然提剑上前,可一招一式皆被看穿,更甚是挨了一掌。
“尚大人,礼尚往来。”
此话一出,尚逢年猛地忆起了几日前在沈莜的小宅,那时他便疑惑所藏何人,原是吕勉。
而他在小宅门前给沈莜那一脚被记下了。
尚逢年眼眸渐狠戾,他道:“此礼太重,容我尚府接纳不下。”
“可这孩子的腿怕是已经断了。”
“畜生!”傅青爬起,他青筋暴起,旋即提剑而去,“他还只是孩童!”
“大人……二哥……”
吕勉在一声声嘶吼与痛苦之中大笑,他望着尚逢年道:“尚大人,吕某找到你的弱点了。”
话落,尚逢年耳边便是傅青吐血后再提剑之声,剑刃划过砖石,竟格外扰人心智。
杀了他……杀了他……
尚逢年耳边充斥着无数亡灵之声,他许久未听到过了,这些亡灵总是在他大怒之时出现,这是他的心魔,一旦忍耐不住出招杀了吕勉,那傅青和柳括也活不得。
这是他心中经年难化的冰,更是任何人都触及不得的屈辱与仇恨。
“尚大人,吕勉此行并不是为了报那一脚之仇,而是要知晓沈易死前之事。”
言罢,只见尚逢年眼眸猩红:“你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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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想写成对仗的哈哈哈习惯了
①“经年旧梦万日丧,君祭刀下魂莫凉”之意:一万日难以忘掉的梦是一万日的丧,一万日的屈辱与伤悲,更是尚逢年的心魔,宁做刀下鬼,不做叛国贼,季明栾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扰乱生灵的人好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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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囹圄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