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把月的隔离将叶潭的记忆尘封,他几乎有些认不出外面的风景。
他们走到商业街,A市是潮流的中心,平日新鲜玩意儿本来就多,只是这次还是有些不一样。
“你买的大屏?”
商城前,轮换播放的游戏pv美轮美奂,叶潭定睛一看才瞧出是自己的重启人生。
让他惊讶的不是pv出现在广告屏,而是重启人生本来就是没花几个月做出来的游戏,美术从来不是优势,只有人物立绘上精美。
但如今大屏展示的无论是美术还是流畅的三渲二和帧率完全是业内顶级的程度。
叶潭呼了口气,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
宋予邀功的意味明显,“对,既然叶子把它交给我我就一定会把他运营好。”
甩了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叶潭无心关注宋予的话语,暗暗纵观pv全程。
重启人生的热度比叶潭想象的高,在他琢磨着的时候又来了几个少年人,窃窃私语地拍摄打卡,嘴里的在意不满自溢。
过年期间的商业街哪哪都是人,两人在一个位置站久了自然会被后来人推挤。
“那里好多人围着,好像是套环游戏,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宋予指着远处人最多的小摊问。
人群跟着流动,他说完就朝着摊子走去。
或凌厉或嫌恶的目光左右其间,叶潭视线顺向其下。
琳琅满目的礼品铺设在地板,玩具、日用品应有尽有,视线的中心却是一只毛发尽毁的狸花猫。
“别光看啊,套中就有,童叟无欺。”老板无视地叫唤着,手腕圈着一节节的彩环涨红脸推销。
毫无疑问他是知道**贩卖的卖点的,所有环中的告示牌唯有狸花猫前标了红字,写着---特别奖:消费满500送。
“特等奖这只猫你们不喜欢吗?”还是没人上前,摇了摇告示牌 ,她又询问。
成年人的一举一动都能惊到幼猫,喵呜一声,狸花猫畏惧地缩到角落,看着可怜极了。
宋予抿了抿唇还是向前一步。
这时,叶潭一把抓住他的手,“我不要猫。”
“可是她好像要死了。”宋予执着道。
眼底乜着,这只湿漉漉似乎还生着病的小猫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我们今天收了,他会觉得这样做很有用,之后如法炮制,继续利用同情心。”
叶潭的声音传来,冷情地不容一丝质疑。
他说的正是众人心中所想,人群静默一片当做默认。
眼见这番场景,宋予还以为无望时,叶潭低下声,“多少钱一次?”
“十五元一次,十五元一次。”老板殷勤地凑过来,大声告知卖点,“满五百保底送猫。”
“来一次。”叶潭说。
“一次?”刚还笑容满怀的老板瞬间变了脸色,狰狞的眉间不假辞色,“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十次。”宋予见要被拒果断开口,垂眼看着她包前的二维码,“扫这里吗?”
没等回答他就支付过去,眉目流转身体往后站了个身位,留给叶潭发挥。
他见过叶潭玩射击游戏,很厉害,十次够了。
而叶潭的行动速度也比他想象得快,几乎是码刚扫完就十分不怕生地开始从老板身上取环。
他做事的时候从不说话,看准中间笼子眼睛一定,左脚向前一迈,利落地抛出环。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吊着,心里也认为叶潭不简单,哪知这环在空中刚旋转了不到几个圈,在即将套到边时咻地弹开。
“好可惜,就差一点,下次少用些力就好了。”
老板惋惜地哀叹着,一转眼又快马加鞭地递出一只环。
这会儿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根本是无法完成的任务,四角的猫笼有棱有角根本不像其他物那样好套中。
“啧。”叶潭接过环,他全然明白却并不言弃,数几个同时投掷试图量变引起质变,奈何零乘零还是零,几个环快在地上排成五环了也与笼子不相干。
“十次用完了。”最后一次抛出无果,老板急切地在身边吹风,“你们还要续吗?”
“续。”叶潭道,他咬紧牙关,周身都泛着一股较劲的意味。
随着他脸黑到极致,五百的保底逐步接近。
直到欣然的光从老板眼中闪现,一只粗糙的手揽过叶潭,“保底了,保底了。”
她从裤腰带里摸索出一只脏兮兮的钥匙,蹲下身伸进锁孔,大掌一抓揪起猫的后脖颈。
“小崽子命还挺好,能跟有钱人回家。”
小猫提溜到面前,四只爪子朝下,滴流圆的眼睛无辜作态,“喵呜~”
这声叫的宋予心都化了,他双手献祭似地捧着小猫,询问地问,“她好小,我们给她取个名字吧。”
虽然行为上解救了小猫,叶潭的神色还是如常,“等她活过七天再说。”
他将猫提回笼子,全程只手背相抵一秒,“身上有猫藓,带她去医院。”
宋予不懂动物上的事,但无条件听从叶潭,两人从堆积的人群中离去,刚坐上车,尿骚味就弥漫了整车。
宋予讶然地回头,是小猫应激尿了。
“她尿了。”
这话叶潭怎么能不知道,他没回答,低下头从前座抽了几张纸,熟练地擦拭起猫尿。
“还处理得过来吗?”车行到红灯,宋予转回头。
叶潭早习惯干什么宋予都予以问候,他挑了挑眉,道,“可以。”
这下宋予彻底打开话匣,打探地道,“你好像很了解猫。”
超绝不经意提问?叶潭眯着眼,思路回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俯首道,“并不。”
为了恳切这句话,他重重地加重语调,“一点都不。”
宋予打着方向盘的手为之一闪,“但……”
他从秦越那得知叶潭白月光是只猫,加之叶潭对自己猫猫表情包的态度分析,叶潭确实没可能不了解猫。
叶潭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他收拾完猫尿后对着宋予说,“治好她后就去送养。”
“可……”宋予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叶潭不回答。
身后人不说,识趣的宋予立马转移话题,讲起自己的故事调剂气氛。
宋予之所以叫宋予还得归于于沣,这个四十岁还在拼alpha的亲爹在生宋予前凭梦了仙人告诉他这一胎是贵子。
迷信的于沣冥思苦想要给宋予取个好名字,最后取了宋予,意为你是世界送给我的礼物之意。
一般家庭并不能预测到孩子分化,但宋家有钱有权自然有特殊途径,在宋予出生后就找了机构检测,检测出他是普通beta。
生了三个孩子本就虚弱的于沣看到结果炸了,他无法接受这个平安的结果,毕竟宋予还没出生他就为他做了太多。
为了alpha宋予,他求神拜佛甚至四处张扬炫耀。
可以说宋予一生能从于沣身上得到全都在肚子里享受完。
知晓这一切的于沣从此明目张胆的偏心,家里有钱的孩子生长环境不会太差,可心理上的缺陷却从不单是钱能填补的。
在家中,宋予能感受到重视甚至不如一只偷跑进家的飞鸟。
于沣最早一次的家暴是宋淼怡刚出生的时候,彼时宋予的哥哥姐姐都在住宿,宋予最好的玩伴就是弟弟妹妹。
他会趴在宋淼怡的摇篮前为她唱摇篮曲,说些妹妹你快点长大和我一起玩的话。
但孩子的手不知轻重,在他想要抱起宋淼怡好好看一顿时一个跟头将宋淼怡摔在了地上。
红白的汽车从宋予的十岁鸣笛驶过,从那天起于沣就记恨起了宋予。
于沣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宋予,将他的脸抽肿,再罚他在门外淋雨一整夜,仇人似地骂他是畜生。
宋予成了于沣最好用的出气筒,每当他生气郁闷时便会拿来刑具尽情惩戒他。
无爱没有立足之地,宋予尝试过无数种道歉方式于沣都没有原谅。小学乃至高中的家长会,于沣一次没去过。
渐渐的宋予也不再跟人说话了,彻底成了个狗都嫌的担当。
宋予一个人养花,打游戏、看电影,将生活过得像样。
而当他翻开爱情小说第一滴眼泪居然是其中主角的母亲病逝。
因为小说里的亲人是无条件爱主角的。
“很庆幸你离开那里。”叶潭听完评价。
其实他没兴趣听别人的故事,可这次的出行被划分到了约会领域,不听不行。
而且,他也不喜欢任何有关暴力的事。
“是的。”宋予开了窗,“很庆幸遇见你。”
“回去隔离七天,驱虫会打吗?”两人携狸花猫到了市中心的宠物医院,医生简单吩咐几句,叶潭和宋予一句句点头。
幸好这只猫只是肉眼看着狼藉,身体除了猫藓并无大碍,且根据骨龄来看她最多两三月,完全就是小宝宝,是最适合社会化的年龄。
“情侣养猫分手后也要对猫负责哦。”正收尾是,医生将笔收回去说。
两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又变。
情侣?算是吗?
宋予慎之又慎地偷瞄起叶潭的表情。
他自己一点也不想否认,但更想知道的是叶潭回答。
呼啦啦的空调从发顶吹过。
医院药物与动物毛发的味道其实并不好闻,叶潭抽了抽鼻子,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