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与狸好 第20章 合作

赵译西刚到办公室，他颈侧有病态的红，被衬衫领口遮住一半，眼中血丝更多。过敏的症状分很多种，最常见的就是起红疹，而他是气喘，呼吸不过来。

但他现在的状态，显然不是过敏，而是发烧。

许谅一来他办公室送文件就注意到了，“又病了？”

赵译西喝了两口热水，早上他走时老板把他的伞给他了，但雨势太大，还是或多或少的被淋到，他说：“淋了几步雨，晚点送我去医院。”

“行。”许谅下意识先答应，又意识到别的大声道：“晚点？！你还想晚点？”

赵译西面无表情地看他，“你现在不站在这里，我还能早点。”

“你就非要把东西做完再去医院？”许谅就不明白，“你不记得两年你也是像这样发烧了，然后非要在大秀结束后才走，硬是把自己作到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的事了？”

“我记得，所以我在尽量缩短时间。”他说得理所当然。

许谅太了解他了，他早些年在国外的时候能发着烧连续忙三十六个小时，可谓是铁人的意志，黛玉的身体。

早些年DL刚起来，的确很难，但是现在他已经不用那么辛苦了，许谅又问：“你坐太久设计总监的位置，是不是已经忘了DL其实姓赵，你就不能留着明天再做？谁能管你？”

赵译西生病时话都很简短，“不能。”

“啊——没救了——”许谅翻了个白眼，连忙走了，眼不见为净。

桌上的手机没剩多少电，他伸手拿策划部送来的文件时碰了它一下，屏幕自动亮起，锁屏上仅有一个微信图标。

赵译西拿起，解锁，回复。

【哥：水浒传第三回，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south：不是不是，不是这个鲁智深。】

【south：是之前你在国外的时候，我有一次脸肿了，你问我谁打的，我说那女的力大如牛，你说人家鲁智深。】

【south：记起来没。】

赵译西拧了下眉。

【哥：你很闲？】

【south：就那个鲁智深，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谁。】

没等他的不想发出去，对面立刻发来。

【south：祁狸啊，你老婆，就是她把我打成那样的。】

对方隔了会才回复。

【哥：你辈分比她小，忍着吧。】

【south：？】

赵译西想到昨晚她说要做掉他的话，突然笑了声。

装得娇气，性子这么野。

野性子祁狸正顶着一头乖乖女发型登上电梯，往电视部走。

“这谁啊？”

“从来没见过，又来新人了？”

“鼻子有点像祁狸？”

“放屁吧，你什么时候见过祁狸穿这种衣服上班了？”

“非主流。”

……

祁狸充耳不闻，径直就往梁熙办公室走，敲了两下门。

“进。”梁熙正坐在沙发上看收视率，茶几上放着两个杯子，办公室里还有个人。

她披着长卷发，明眸皓齿，红唇魅惑，穿着件米白色修身长裙，完全显露了她身材的完美，淡灰色的大衣搭在腿边，上面正放着一份施工资料。

推门声响起又停下，她转过头，弯着眼睛温和地对来人笑了下，又对梁熙说：“茜姐，你有客人来，我就先走了。”

“你等一下，我还没说完。”梁熙转脸露出个疑惑的眼神，“你是？”

客人把眼镜摘下来，又掀开了挡住眼睛的刘海，重新看向她们，笑道：“是我呀。”

“祁狸？”梁熙慢悠悠站起来在她身边转了一圈，还顺便扒拉了一下她的假发，瞧完才对着沙发上的人说：“介绍一下，这是……”

“不用了，茜姐。”秦晖来站起身走近，笑道：“我知道，你回来那天我们见过，只是没说上话，你好。”

祁狸从电视上认识的她，“你好。”

“不用这么客气。”梁熙满意地看着自己现有的王牌和预备培养的王牌，一手搭一个胳膊，说道：“晖来，你做过近六百场primetime（黄金时间），祁狸还年轻，有很多要向你学的，你多带带她。”

秦晖来垂眸弯了下唇，她身上的香水味是木质香，清幽雅淡，她说：“哪用得上我茜姐，婳乐婚纱店做得那么精彩，比我刚入行时厉害多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你入行可是邰总亲自带着的，做过那么多次大新闻，没一次出错过。”梁熙拍了拍她手，尽显熟稔，“就连现在你调回来，邰总的赞助也跟着你一块回来了，谁不知道他是专门为你投的咱们台。”

秦晖来自然地收拢手臂，谦虚道：“那是他念旧，哪一个在他手下工作过的人没受过他的照顾，更何况，邰总也是我们电视台出去的。”

梁熙淡笑不语。

祁狸很急，但仍耐着性子等她们说话，面上没一点破绽，只把眼镜重新戴上了。

也是这时，秦晖来像是注意到了，她弯腰从沙发上拿了大衣和资料，说：“我就先走了，你们聊。”

梁熙自然笑说：“那好，晚点咱们一块吃个饭？”

“当然。”秦晖来点头应了，又冲祁狸示意了一下，弯着的眼睛像盘旋着的幼蛇，她转身往门口走，走动间背影优雅迷人，连鞋跟踩在地面的声音都像是钢琴键的跳跃。

可还没等她出去，梁熙就迫不及待开口了，说话的对象换成了祁狸，“这么早回来，九百家服装店查得不顺？经费不足还是时间不够啊。”

秦晖来握上把手的手多顿了一秒，她推开门出去，回到工位，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

“都不是。”祁狸在办公室里说：“我想要台里的新设备。”

梁熙戏谑的神情顿住，变得认真起来，“新设备？”

祁狸抬了下手，“就是把微型摄像头装在饰品上的，能光明正大的露出来且不被发现的那一批。”

“你的意思是……”梁熙猛地放下手中的笔，眼神专注又惊喜，“有发现？”

祁狸点头，“当然。”

“那还等什么，你也不早说，去拿，我批了。”梁熙转头拿起手机，给那边的负责人发消息，“文件我给你办，你速度去做自己的事。”

“谢了。”祁狸也没多话，转身就走，一秒都没多留。

梁熙对着她刚才站过的地方眯了眯眼，忽然弯了下唇，然后转过转椅，透过玻璃看向外间在工作的新闻部员工们，拨通了一个电话。

雨天的调查更难进行，但每一个人眼里迸发的都是势在必得，他们举着伞在雨中穿梭，划掉一个又一个名字和地址，记下一家又一家有问题的店铺。

中午的时候，几人找了个包厢吃饭，随便垫巴了几口就聚在一起整理有问题的衣服，祁狸把拿的新设备给他们，说：“用这个拍，安全一些。”

赵昭南拿的是个戒指，摄像头就藏在嵌着钻的小孔里，她问：“你什么时候去拿的。”

“上午。”祁狸的刘海用夹子卡着，素白的脸露出，镜框换成了藏有摄像头的眼镜，她拿着笔在纸上写了几笔，突然说：“我有一个想法。”

周胧淑在把衣服的原件和次品聚在一起，分别贴上店家地址和价格，正忙着，听到她话就抬头了。

赵昭南没抬头，正趴在桌子上找漏掉的店，“嗯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钱伏最忙，他的电脑上有近百个视频，同样抬头，眼睛都累迷离了。

韩温胥的电脑又在跑程序，他抬头看向她，“你说。”

祁狸把纸卷成筒，指向他，扶了下眼镜后问：“请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记者。”他配合。

“现在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祁狸说：“你在店里买了一件衣服，正想买的时候店家说给你拿一件全新的，你愿意吗。”

韩温胥点头，“愿意。”

“但回家后你再试却怎么都找不到在店里的质感了。”祁狸完全拿出了在采访的状态，“你会猜测是店家给你换货了吗。”

韩温胥笑了下，明白她的想法是什么了，他正色道：“会。”

“OK，我们下一个采访。”祁狸又指向周胧淑，“请问。”

周胧淑迅速道：“记者。”

“现在有一个问题。”祁狸言简意赅，“你觉得在店里试的衣服跟买回家的衣服会不是同一件吗。”

周胧淑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只是服装店的灯光和镜子都有小设计，所以回家后就会觉得衣服变丑了。”

祁狸问：“那你有没有猜测过是店家换货了？”

周胧淑说了在做这桩新闻以前的真心话，“玩笑的语气说过，但觉得应该不会。”

“好的，谢谢。”祁狸指向钱伏，“下一个采访，请问。”

钱伏抢答，“我是摄影师……兼记者。”

祁狸说：“你在服装店要买的衣服，店家说愿意为你去仓库拿一件全新的，你会再次检查吗。”

钱伏愣了下，“不会吧。”

“回家后你要穿的时候，发现这件衣服跟你在店里看的感觉不太一样，你会觉得是店家趁机给你换货了吗。”

钱伏老实道：“我觉得不会。”

“好的，谢谢。”祁狸的手腕再次偏了个方向。

赵昭南准备好了，她坐直身体。

“可以了，我眼镜上的摄像头已经录下来了，你们就算在一百个采访者里面了。”祁狸放下卷成筒的纸。

赵昭南：“……”

她不满，“你看不到我？就漏我一个？干嘛？”

“你没有参考价值。”祁狸说正事，“我想加一个采访板块，可以在播报前先放出来，这样更有冲击力，也能带动观众思绪，让电视前的观众和被采访者一起思考，你们觉得呢。”

韩温胥点头，“我支持。”

周胧淑无条件支持她，“可以诶，我觉得可以。”

“我也支持。”钱伏也同意，多问了一句，“祁狸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就是突然想到上午去找茜姐时她的反应。”她说：“茜姐做过那么多新闻，她都不抱希望，觉得概率太低，可见这件事的荒谬。”

赵昭南还在纠结，“我怎么没有参考价值了。”

“你又不在商业街购物。”祁狸说：“我们采访是在商业街进行，你平时去那吗。”

赵昭南回忆了一下，好像她的衣服都是由品牌的工作人员送到她家的，话虽如此，她还是不满，“那你也不能把我漏了。”

“好。”祁狸纵容地再次卷起纸，“请问，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赵昭南直起身，“电视台记者。”

祁狸温声细语，“您买衣服时遇到这种情况，付款后店家表示可以给您换一件新的装袋，您愿意吗。”

赵昭南实话实说，“不会有这种情况，我试的都是全新的。”

“OK，结束。”祁狸迅速低下头干没干完的活，鼓励道：“加油，抓紧时间，茜姐上午发消息说，后天的primetime（黄金时间）给我们这桩新闻。”

“……敷衍我。”赵昭南嘟囔着重新找名单。

钱伏说：“没事啊，采访的拍摄肯定是我负责，我，我会为你保留镜头的。”

赵昭南短暂地扬了下唇，高贵冷艳地说：“谢了。”

“打扰一下。”祁狸伸手阻止他们的对话，“刚才你那段，我没拍啊。”

“……”

“……”

短暂的沉默后，赵昭南猛地勾住她脖子，在她耳边威胁，“不行——你必须拍我——”

“你要掐死我？！”她直笑。

“你再问一遍。”赵昭南重复，“你再问我一遍。”

“拍了拍了。”祁狸顺手摸了摸她脸，“别闹，快干活，你乖一点，后天就让你上电视。”

周胧淑吐槽，“她俩，就算以后被埋在一起，都要爬起来掐架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这句话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五个人听到，祁狸和赵昭南同时嫌弃，果断分开。

一人说：“我就算撒到海里也不会跟她埋在一起。”

另一人说：“你当我愿意？”

钱伏操作手边的摄像头，清晰地记下这一幕，他问另一个人，“这么多年，你习惯了吗。”

韩温胥无声地笑，“显然没有，还需要更久。”

这段视频中，是素面朝天的脸，是疲惫的黑眼圈，是男士冒青的胡茬，是女士未打理的长发，每个人都不是最好的状态，但每个人都是最轻松的神态。

他们对新闻没有过多的经验，却敢为了朋友，为了猜测，为了相信，去做不能完成的任务，他们都是勇敢者，探索者，热情者。

下午的雨下小了，天气仍不太好，五个人却比昨天回去得更晚，收获当然是正比，祁狸一点不觉累地推开门，第一反应是意外。

家里的月亮灯没亮，漆黑一片，她想，或许是赵译西今天下班比她更晚。

祁狸打开玄关的灯，下意识看向墙壁上挂着的钟，已经快十一点了，赵译西家里的地光脚踩着特别舒服，所以她不大喜欢穿拖鞋，总是光着脚走。

每晚回家都有月亮灯在等她，祁狸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她走过去蹲着找开关，灯的造型是个立体的弯月，被蔚蓝的地球盘稳稳托着。

祁狸站起身看了看，又把玄关的灯关了，月亮昏昏的影子打在墙壁，她心气终于顺了，快走几步回房洗澡。

浴室有她洗澡用的拖鞋，祁狸往身上抹沐浴露时还在心里算概率，但她数学不大好，总是算一半就卡住，重复多次，直到她出来找纸笔手写着算，中途还要用手机计算机帮助一下。

【z：回家了？】

简单的字母z，简单的天空头像，是赵译西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