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是西北人,爸妈去的早,我和小行相依为命长大。
大概是在十年前吧,我和小行收到了一份D国高薪招聘的传单。我俩一合计,干脆收拾行李,交了一大笔保证金,出了国。
哪知,那招聘根本就是骗子。
到了D国,那伙儿招聘的接待人直接把我们扔在机场,人就消失了。
后来才知道,那伙儿人是职业骗子。
打着高薪招聘的名义,骗取保证金。
我们人生地不熟,D国话也不会说,只能到处找中国人开的商店打工。
招工的中国老板少,被骗往D国的底层打工人却越来越多。
我们就那么漂了一年多,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儿,也才能保证不饿死。”
说到这里,徐进的笑容带了点儿苦意。
“有一年,小行下夜班的时候,被一伙儿流氓盯上了。
您应该知道,在D国那一片儿,咱国人就是富得流油的小肥羊,谁见了都眼红。
有一伙儿人就专挑咱国人抢。
小行被七八个壮汉堵在一条小巷里,衣服都给扯完了。
小行身上只有一支不怎么好的手机和当天结算的一点点饭钱,那伙儿人什么都没搜出来。
他们不甘心,把小行按在墙上好一顿打。
那时候,恰好路哥带着老大路过。
他们以报警为威胁,吓退了那伙儿人。”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认识了老大和路哥。”徐进松了口气,笑着说:“终于过上了人过的日子。”
“我和小行进了老大的电影工作室,一个负责外联,一个负责保护老大。
这些年,我俩几乎形影不离的守在老大身边。
看着他从一个岌岌无名的小导演,变成了享誉全球的名导。”
徐进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徐行,十分无奈:“你也别怪小行油盐不进,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
都是这些年被那些糟心事儿给扰怕了。”
苏桓语皱眉问:“怎么?”
“苏医生,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个圈子看着光鲜,其实背后的龌龊事儿多得是。”徐进长叹了口气,给苏桓语讲了几件事。
“路哥说,老大他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其中最影响日常生活的就是‘碰触’PTSD。
偏偏老大这职业,交际多,有许多碰触是不可避免的。
他又不会开口拒绝,所以每次被人碰触,都得难受半天。
路哥给小行的任务很简单,要保证任何人不能碰触到老大。
小行这孩子,虽然叛逆了点儿,但对待工作从来认真。
只要他看得见的,都会及时制止。
有一次在片场,老大要指挥一场动作戏。
那场戏人多,老大不得不进入演员堆里,手把手指导每一个人的动作、走位。
人太多,小行怕跟得太紧影响老大指导,跟得远又一个人盯不过来。
就在他犹豫的几秒间,有几个群演已经先后去拉方疏棠,想向导演确认自己的走位。
那一次,老大直接晕倒了。
我们把老大送去医院,苏醒之后,他也像这次一样白着脸,不让医护碰触。
小行因为不敢耽误治疗,没有阻拦医护,以至于老大在治疗中再次昏死过去。
还是路哥及时赶去医院,才没让更多医护碰触到老大。
还有一次,老大去参加一个颁奖典礼。
那个颁奖嘉宾是圈里一个名演员,仰慕老大很久。在颁奖过程中,居然罔顾我之前的和他谈好的注意事项,非要坚持和老大握手。
全世界的镜头都对着台上,小行不方便上台去。
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大白着脸和他握了手。
谁知那人握手后仍然不知足,直接握着老大的手,把人拉进怀里,抱了好一会儿。
下台之后,老大直接去卫生间吐了。
之后,连着好几天都做了噩梦。
最后,我拜托路哥又治疗了一次,才好了一些。
最过分的一次,是《漠色》的杀青宴。”
徐进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那次杀青宴去了一位实力雄厚的资方,那资方是个出名的同志,在宴席上见到老大就移不开眼了。
小行全程保持警惕,站在老大身边,不让那人靠近分毫。
后来见实在过不了小行这一关,那人就悻悻然先退了场。
当时在场的,就只剩下与老大相熟的老朋友,大家都很有分寸,小行也松了口气。
宴席快散场的时候,小行陪老大去卫生间。
按照老规矩,小行先去卫生间看了一圈,确保里头没人,然后才去门口守着,确保没人进去。
他那天守了很久,也没等到老大出来。”
说到这里,徐进深深皱起了眉头。
苏桓语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看到徐进往方疏棠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艰难地开口继续讲述。
“为防万一,小行敲了敲门,结果里面没有回应。
他侧耳在门上用力听,这才听到里头有几声压抑的呜咽。
小行没敢再犹豫,他想直接破门而入。
结果,那门居然被人从里面锁住了。
他知道出了事,没有联系保安,直接抬脚踹门。
酒店卫生间的木门不结实,还真被他几脚给踹开了。
这一进去,可不得了。
他看到那个混蛋投资人把老大压在洗手台上亲,老大满嘴是血,整套礼服都快被那混蛋撕光了。
还好小行进去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小行把那人狠狠揍了一顿,但老大还是晕死了过去。
那次之后,老大把自己关在房间,足足一礼拜都不让人靠近。别说我和小行,连路哥也没能敲开他的门。
后来,房内彻底没了气息,路哥才决定破门而入。
老大他……”
徐进说不下去了。
苏桓语的唇角崩成一条直线,如同一把尖锐的利剑,欲斩断那些他所不知道,小棠孤身经历的那些晦暗艰难的异国光阴。
他不敢想,在其中的某一天,他曾有可能真正永远失去小棠。
徐进叹了口气,做了总结:“反正,自那之后,小行就没再离开过老大身边半步,也没让任何人靠近过老大。”
“现在回国还能好点儿,不用像在外头似的,动不动就贴脸轻吻,顶多握个手。
按照老大现在的地位,这手也不是谁想握就能握的。”
苏桓语的脸色仍然黑着,像一块千年寒石,阴沉得能滴水来。
“都过去了。”徐进觑见苏桓语的脸色不对,讪笑了两声,试探着问:“您知道老大是怎么‘生病’的么。”
他没有直接问这个问题,而是先介绍了自己与方疏棠相识的经历。
按照国人“有来有往”的社交礼节,苏桓语该是不好拒绝的。
哪知,苏桓语静静地看了徐进半晌,绷着声音道:“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徐进看出苏桓语情绪低沉,是真的不知道。
他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发起愁来。
自打相识起,季路就郑重告知过徐家兄弟,不要在方疏棠面前提起出国以前的事,更不要勾起他回忆曾经的念头。
这次回国,他与徐行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关注着方疏棠,生怕遇到老大以前的熟人。
怕什么来什么,一场意外车祸,还真让他们遇到了方疏棠以前的“熟人”。
这位“熟人”还是徐进之前在季路手机里不小心瞥见的。
在那张照片里,穿着校服的方疏棠与这位苏医生勾肩搭背的站在一丛茉莉花前,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样灿烂张扬的笑容,是他和小行从未见过的。
他今晚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知道,他们老大生病和这位苏医生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那未来一段日子他们得盯紧了他。
如果没有,他们就不必紧张了。
其实,徐进打心底明白,季路敢把方疏棠交到苏桓语手上,就证明苏医生与“病因”无关。
和他还是想试一下,万一呢。
都说治病得治“根”,若是他能找到这个“根”,那是不是意味着老大还有彻底康复的希望呢。
守在方疏棠身边这么多年,经历过这么多事儿,他和小行或多或少都知道老大的病不简单。
季路也说过,这些年他都是采用保守治疗,尽量稳固方疏棠的状态。
病根未除,所以滋生出许多后遗症。
社交障碍、情感淡漠、抑郁。
这些看不见的心理疾病,其实或多或少都会影响方疏棠的行为处事方式。
偏偏方疏棠这人骨子里已习惯克制。
所以,他们这些只能眼睁睁在旁边看着的人,心里也不好受。
这次回国,徐进是有找出老大“病根”私心的。
可惜,苏桓语的回答让他失望了。
徐进脑海中念头电转,苏桓语也没闲着。
他观察着徐进的反应,皱眉问:“所以,季路也不知道么?”
“应该知道吧。”徐进也皱起眉头,撇撇嘴说:“我们不敢问,一问路哥准生气。”
“所以知道‘病根’也没用。”苏桓语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徐进地‘私心’:“你又治不了。”
“万一呢。”徐进脸上又挂起笑:“路哥说过,心理治疗本就没有什么约定俗成的手段。
你们这些心理医生不也都在摸索呢。
万一我能行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苏桓语抬腕看了眼表,拉起口罩起身:“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带小行出去吧。”
这是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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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徐姓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