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经雨 第15章 出乎意料

在方疏棠沉默的这段时间里，苏桓语心底翻滚的酸涩情绪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没了。到了后来，他甚至愤怒起来。

他们一起长大，从没有什么话是不能对对方说的。

方疏棠现在这副样子，就是在“无声”推开他。

方疏棠交什么朋友苏桓语都不在乎，底线是必须待在他身边。

他不允许方疏棠沉默。

于是他控制着心底的疯狂，干巴巴的问：“方疏棠，你现在有秘密了是吧。”

苏桓语当时已经很少连名带姓的叫方疏棠，每次这么叫，就是生气了。

面对苏桓语的诘问，方疏棠转了个身，看着苏桓语的眼睛，犹豫着问：“小语，你有对谁心动过么？”

“心动？”这个问题超出了苏桓语的认知范围，他皱眉问方疏棠：“怎么？你对谁心动了？”

小升初的这个漫长暑假里，他们一起看了几部畅销小说。

书里面那些少年心动被描写的美好却又惊心动魄，仿佛对一个人心动，将会是关乎一生的重要事件。

方疏棠不知道的是，在看那些故事时，苏桓语无法理解也代入不了书里那些所谓“心动”的瞬间。

因为在他心里，除了方疏棠之外，这世间其他男男女女都是一样的。

要么与他毫无交集，要么就是成为他留住方疏棠的藤蔓。

他的世界太小了，根本容不下书里所写的爱情。

此刻从方疏棠口中听到“心动”二字，他没有丝毫对其心动对象的好奇，反而本能的心弦一震，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他忍不住猜测，如果方疏棠对谁心动，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将慢慢离开他，像书里写的那样，被另一个人完全拥有。

苏桓语心中警铃大作，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偏执的想，方疏棠既然答应过不会离开他，那就不能对其他人心动。

所以，抢在方疏棠开口回答前，他就冷着声说：“不许！”

“什么？”方疏棠被打断思路，顺着苏桓语的话问。

苏桓语重复了一遍：“不许对别人心动。”

“没有。”方疏棠哭笑不得，慢慢解释：“也许是我自作多情，我觉得苗昂好像对我有意思。所以，在她表明心迹之前，赶紧岔开话题拒绝了她。”

苏桓语：“……。”

“这事儿只是我的猜测，要是传出去会丢女孩子的脸，所以我才不想说。”方疏棠看着苏桓语，笑了一下：“小语，我知道你嘴严，这事儿还得请你保密哦。”

方疏棠的话，让苏桓语松了一口气。

方疏棠没有心动，那他的危机便暂时解除了。

只是苏桓语向来谨慎，他仍抓着话头，试探着问方疏棠：“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没想过。”方疏棠实话实说：“现阶段功课已经很紧张了，没多余的精力想那些。”

这话苏桓语信，方疏棠对待学业向来认真，是那种会为了学业杜绝一切无用社交的人。

这让苏桓语心底又踏实了一些。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手里的藤蔓可以不局限人，还有学业及他们共同的理想。

相比人事的易变性，理想才是最稳固永恒的。

苏桓语的问题让他自己安了心，却勾起了方疏棠的责任心，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桓语问：“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什么啊。”苏桓语笑了一下：“没有。”

“别嘻嘻哈哈，我是认真的。”方疏棠开始絮叨：“小语，现阶段学业最重要。就算是你真对谁动了心，也不一定能长久。为了这种不长久的事耽误学习得不偿失。不论是谁，都先把你的心思收一收。”

方疏棠这番意正言辞的说教，没让苏桓语觉得冒犯，反而更让他觉得心安。

“绝对没有。”苏桓语哭笑不得：“小棠，我向你保证。除非……”

“除非什么？”方疏棠警惕的问。

“除非你先喜欢别人。”苏桓语笑意一敛，忍着心底突然冒头的酸涩说：“不然，我肯定不会多看别人一眼。”

苏桓语说得心酸，方疏棠却笑了。

他摸了摸苏桓语的脑袋，笑着说：“傻子，心动这种事是不能控制的。哪有什么你先我后的。

我说这些，不是不让你动心，是让你先把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你在这个阶段走偏。

小语，以后还长着呢，若当真喜欢谁，等长大一些再进一步接触也不迟。”

苏桓语眼底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他之前刚领悟出理想才是永恒的，没想到方疏棠几句话，就让他意识到理想之后还是避不开的人事。

方疏棠会陪着他一路考试，学医。然后呢？

终有一日，他还是会对旁人心动，然后离开他。

“所以……”苏桓语皱着眉：“其实你已经有动心的人了是不是？是苗昂么？”

苗昂是很多男生心中的女神。苏桓语有理由推测，方疏棠其实也喜欢苗昂，只不过是为了学业暂时按捺心动罢了。

“不是。”方疏棠哭笑不得，他不知道为何今晚苏桓语这么敏感。于是认真想了半晌，说：“我不喜欢苗昂这种类型的女生。”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苏桓语执着的问。

若是知晓了方疏棠心仪的对象，他也好提前防备。

“没想过。”方疏棠还是那句话，只是这一次为了安苏桓语的心，他还是认真分析了自己的内心，慢慢说：“若非要现在选，大概是文静的那种吧。不要太张扬、不要太多话，能陪我一起安安静静的看书，就很好。”

苏桓语依照方疏棠的描述，把他们身边的女生都过了一遍。

不过不知道，一过，还真发现了一位！

——林琳，他们小学时候的班级学委。

性格文静柔和，长得白净清秀，她和方疏棠搭班子做了五年班干部，一直很处得来。

现在不仅和他们同班，也被选进了合唱团。

所以……方疏棠拒绝苗昂，不单是因为学业，还因其心中另有他人？

这个猜测，让苏桓语觉得出离愤怒。

难怪方疏棠口口声声说不会限制他动心，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方疏棠早就已经动心了！所以，这有限的学业时期，便是方疏棠能陪伴他最后的日子。

苏桓语唇角越崩越紧，他忍不住胡思乱想着。

分明早就说好了无话不谈，结果小棠的心动之人，瞒到现在了他才知道。这让他怎么来得及去防备？

苏桓语忍着怒气质问：“所以，是林琳么？”

“什么？”方疏棠皱眉：“和林琳有什么关系？”

“你喜欢林琳，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苏桓语连声质问：“嘴里说着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结果呢？现在才告诉我？”

“什么跟什么呢？谁和你说我喜欢林琳了？”方疏棠一头雾水，反声呛苏桓语：“你别乱猜好不好？苏桓语，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么？”

苏桓语知道方疏棠生气了，但他更生气。

“你不是说你喜欢林琳那类型的么？”苏桓语冷笑了一声：“敢说不敢认？”

“那类型的多了，就一定是林琳么？”方疏棠快被气笑了，口不择言道：“你怎么不说我喜欢你呢？！”

苏桓语：“……。”

那个时候的苏桓语，在感情方面的思维有局限性。

所以，他先是觉得不可思议——方疏棠这是拿他当女生么。

之后，心底又涌起一股陌生的悸动，扰得他心烦意乱的。

“抱歉。”方疏棠知道这句话冒犯到苏桓语了，忙解释：“对不起小语，我刚气糊涂了，乱说的。

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没有喜欢谁。没喜欢苗昂，也没喜欢林琳。只把她们当普通朋友。我真没有什么事是瞒着你的，你别生气了。

这样吧，我向你保证。若是有朝一日我有了喜欢的人，一定第一个让你知道。

小语，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方疏棠着急解释，有些语无伦次：“小语，真的抱歉。”

“知道了。”苏桓语转了个身背对着方疏棠，闷声说：“不早了，睡吧。”

苏桓语看着窗外的月色，在心烦意乱中反思，今天其实是他莽撞了。

方疏棠喜欢谁，什么时候心动，都是人家的权利。

他不该因为“想留住方疏棠”这种自私的念头，就妄图去阻止方疏棠心动。

方疏棠是真心把他当朋友，他也一样。

书里说，身为朋友，要真心祝愿对方幸福。

苏桓语将夏凉被团成一团抱进怀里，他无比厌恶自己。

他厌恶今夜这样无故向方疏棠发脾气的自己，厌恶妄图把方疏棠据为己有的自己，厌恶自己心底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

他早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人能永远陪着他。

是方疏棠长久以来的陪伴与纵容给了他错觉，以至于他沉沦在这份温暖里，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忘却了方疏棠原本就不属于他。

终究，是他越界了。

就在他厌恶的情绪即将抵达顶峰之时，背后的方疏棠朝他靠近了一些，将自己的夏凉被轻轻搭在了他身上。

他听到方疏棠低声说：“抱歉，小语。”

苏桓语苦笑着想，这就是方疏棠，从来坦荡磊落，心思诚挚的方疏棠。

话说得不对，便能立刻向他道歉。

想要什么、喜欢谁、什么对、什么错，都能直白的说出口。不像他，什么都藏着掖着，说一句话要拐上百八十个弯儿。

苏桓语忍不住想，知道他的真面目之后，方疏棠还会喜欢他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他听到方疏棠问“你怎么不说我喜欢你呢？！”的时候，竟然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心底涌起强烈的震撼和窃喜。

方疏棠的气息暖暖地、均匀地落在他颈后，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他想，若是方疏棠真的喜欢他也挺好。

这样，就算是他们一起完成了理想，方疏棠也依旧属于他。

怀揣着这样的念想，苏桓语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彻底拥有了方疏棠。

缺爱的孩子敏感，患得患失，会本能向亲近之人索取安全感。

依恋和动心，谁又能分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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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