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观砚 第3章 砚底迷云

墨点如泪滴，在慕昭棠纤细的腕间晕开。裴砚舟突然将狼毫重重搁在笔洗里，那支陪伴他们无数个书法练习日夜的笔，撞在瓷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澄澈的清水剧烈晃动，泛起层层涟漪，倒映着少年骤然冷下来的眉眼。细碎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琥珀色的眸光，只露出那紧抿的嘴角，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巨大的情绪。他转身的瞬间，校服下摆带起一阵风，扫过案几，那张临摹《兰亭序》的宣纸被带起一角，露出背面隐约的水痕。那水痕是昨夜留下的印记，当时慕昭棠正对着祖父的老照片出神，一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茶渍在宣纸上晕染出的形状，此刻竟与裴砚舟锁骨处的疤痕如出一辙，仿佛命运在此刻埋下了隐秘的伏笔。

“知道为什么说你缺火气？”裴砚舟背对着晨光而立，身影被阴影笼罩，声音像是从无尽的黑暗深处飘来，带着几分寒意。慕昭棠这才注意到他脚下散落的碎瓷片，每一块都切割得异常整齐，边缘泛着锋利的光，仿佛是精心打磨过的利刃。“书法讲究意在笔先，你却总盯着笔尖的方寸之地。”话音刚落，他动作迅猛地抓起案头的砚台，手腕翻转间，砚池里的墨汁如黑色的洪流，汹涌地泼洒在宣纸上，瞬间吞噬了慕昭棠临摹的字迹，那些工整的笔画在墨汁的侵袭下迅速消失，如同被黑暗淹没的希望。

慕昭棠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腰重重撞在雕花长案上，疼痛瞬间袭来，让她眼眶发热。然而，当她抬头时，却撞见裴砚舟眼底翻涌的暗潮，那眼神中藏着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不甘，又像是隐忍已久的秘密即将爆发。少年喉结滚动，伸手扯开领口的纽扣，动作带着几分烦躁与急切，锁骨处暗红的疤痕完全暴露在晨光里。那疤痕蜿蜒曲折，如同藤蔓一般，末端竟勾出半朵海棠的轮廓。这形状与祖父老照片里砚台盒扣上的图案，还有裴砚舟手链坠子背面的刻痕，形成了诡异的呼应，仿佛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物，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紧紧串联在一起。

“你到底...”慕昭棠的话还未说完，一声惊雷突然炸响，仿佛要将天空劈开。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书法教室的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窗棂被风吹得哐当作响，仿佛也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而战栗。裴砚舟突然逼近，身上雪松混着硝烟的气息将慕昭棠笼罩，那沾着墨汁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指尖的触感带着几分粗糙与滚烫。“慕昭棠，你以为祖父的砚台真是意外失踪？”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仿佛要将她灼伤，“二十年前潘家园那场交易，我父亲...”

话音被震耳欲聋的炸雷劈碎。慕昭棠感觉脖颈被冰凉的金属贴上，低头看见银色砚台手链不知何时缠在她腕间，坠子背面的“棠”字深深压进皮肤，隐隐渗出血珠，仿佛在诉说着某种命运的羁绊。裴砚舟的呼吸扫过她颤抖的睫毛，带着灼热的气息。他突然将她拽到窗边，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雨幕中，他指着操场角落的银杏树下，那里蹲着几个染着黄毛的青年，烟头在黑暗中明灭闪烁，隐约可见其中一人脖颈处狰狞的刀疤，那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可怖，仿佛是一段不为人知的黑暗过往的印记。

“上周医务室的淤青记得吗？”裴砚舟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新添的伤口，那伤口与旧疤交错成网，诉说着他所经历的危险与挣扎，“他们在找东西。”少年的声音混着雨声，带着前所未有的压抑，仿佛背负着沉重的秘密与使命，“砚台里藏着秘密，你祖父知道，我父亲也知道...现在该你入局了。”

慕昭棠感觉手腕被勒得生疼，手链上的砚台坠子硌进血管，每一下都像是命运的敲击。裴砚舟突然扯开她校服领口，动作粗暴却精准地避开皮肤，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当他的指尖触到她贴身佩戴的海棠项链时，瞳孔猛地收缩，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复杂的情绪。那项链是祖父临终前塞给她的，此刻在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坠子背面刻着半朵海棠，与裴砚舟锁骨处的疤痕严丝合缝，仿佛是命中注定的契合。

“原来在这里。”裴砚舟的声音沙哑得可怕，狼毫般的睫毛上凝着雨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你以为这是普通首饰？”少年突然咬破拇指，动作迅速而决绝，将血珠滴在项链坠子的凹槽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如同沉睡已久的秘密被唤醒，慢慢拼凑成半张地图。窗外闪电照亮他苍白的脸，慕昭棠这才看清他耳后有块暗红色胎记，形状恰似砚台残片，仿佛他从出生起就与这场谜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周六深夜，带上项链和《砚台图录》。”裴砚舟松开她时，手链滑回他腕间，却在她皮肤留下深色勒痕，那勒痕像是一个印记，提醒着她已经卷入了这场未知的冒险，“如果不想祖父的秘密永远被埋在潘家园的话。”他转身抓起校服外套，暴雨灌进教室，将他的背影染成深黑，仿佛他即将消失在黑暗的迷雾中。临走前，他从口袋掏出块青白色瓷片，正是王浩那方“仿品”的残片，瓷片边缘还带着细微的裂痕，“留着，或许哪天你会明白，赝品和真品之间，有时候只差一个真相。”

瓷片落在案几上，与宣纸上未干的墨迹相触，竟晕染出朵完整的海棠花，仿佛是命运的暗示，又像是解开谜题的关键线索。慕昭棠瘫坐在长案边，腕间的疼痛混着后颈残留的体温，让她感到一阵恍惚。她突然想起昨夜照片背面的字迹，那些模糊的笔画仿佛在脑海中渐渐清晰。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将操场角落的黄毛青年身影彻底吞没，但她知道，这场与砚台有关的谜题，才刚刚开始。而裴砚舟转身时，校服口袋里露出的半截信笺，边缘泛黄的纸页上，隐约可见“棠”字的笔迹，那熟悉的字迹又为这场谜局增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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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砚底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