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寄情 第9章 见面

暮色将近，车缓缓停在路边。

沈书宜下了车，沈正其就站在门口，看见她就喊：“宜丫头回来了。”

“二叔。”

沈书宜走到他身边将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给他听。

沈正其眉头深皱，捏着沈书宜的肩膀将人转了一圈，沈书宜笑笑，“诶哟，我没事二叔。”

“下次去山上，我跟你一起。”沈正其见她身上没落下什么伤，眉头松动了些。

“这个裴总是好人啊，我想见见他，当面谢谢人家。“

”他替你挡了一刀，恩情咱可不能忘。”

“好，明天带你去见他，他明天还要去医院换药。”沈书宜拉着他的胳膊，准备往屋内走。

沈正飞夫妇俩正提着箱子从里面出来。

看样子，今天要走了。

这一个多星期，沈书宜都在医院陪着边树，回家的次数很少，也就很少跟他们碰面。

王清莲知道她在医院照顾人，也没说什么，但好几次唐琼看见她出门都欲言又止。

他们这次回来，是想跟沈书宜拉近点距离。可挽留的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看着沈书宜的身影走出门外。

王清莲在一旁看着叹了口气，抱着菜篮子，也转身出去了。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当时他们逼着沈书宜放弃画画，她也生气了好久，沈正飞打过来的电话，她看都不看就挂断了。

她不能替沈书宜做决定，但她会永远站在沈书宜这边。

只要沈书宜想做的，她都支持。

后来沈书宜学了摄影，一放假回家就拿着相机到处拍。拍她做饭的样子，拍沈正其干活的样子，拍小霸王和院子里的花草。

王清莲还记得沈书宜站在院子里，低着头蹲在地上去拍才两个月大的小霸王。

小霸王很调皮，不会配合她的镜头，爪子一直在原地乱动，沈书宜笑的很开心，右脸颊的梨涡特别明显。

在那个瞬间，王清莲恍然想起，她好久没有看过沈书宜这样明艳的笑脸了。

如果摄影能带给她开心的话，那她希望她能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她永远会是王清莲的骄傲。

————

唐琼也看见了沈书宜，她提着箱子的手攥紧了些。

沈正飞率先开了口：“书宜回来啦。”

沈书宜浅浅点头，看见他们手边的行李，什么话也没说。沈正其察觉到她的沉默，拍了拍她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开口：“大哥大嫂，你们这一走，过年打算回来吗？”

唐琼提着箱子，往前走了两步，“不回来了，这次回来把年假也请了。”

她看了一眼沈书宜，这次没再沉默：“我跟爸爸给你留了些钱，别不舍得花。”

“走之前，能再听你叫声妈吗？”

她语气放的有些低，没了刚回来那时的生硬。沈正飞也走到母女俩身边，他伸手揽过唐琼的肩膀，“书宜啊，好好照顾自己。”

沈书宜抬头看着面前应该是最熟悉但却最陌生的父母，她嘴唇微抿，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叫了声爸妈。

唐琼笑了，想伸手去拉她的手，但怕她不喜欢，又将手收了回来。转头对沈正飞说：“走吧。”

“一路平安。”

擦肩而过的瞬间，沈书宜轻柔的声音传进他们耳里。

唐琼脚步微顿，风将她的发丝吹起，她没回头。沈正飞笑着回头向他们告别：“正其，书宜，我们走啦。”

沈正其朝他们摆摆手，沈书宜低着头，视线落在指尖上，直到两人出了门，行李箱轮子滑动的声音渐渐远去，她才缓缓抬起头。

“二叔，我饿了。”

沈正其笑着摸了下他脑袋，“走吧，你奶奶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

“好。”沈书宜弯弯眼，挽着沈正其进了堂屋，高高的马尾轻晃，在空中留下弧度。

饭后，沈书宜领着小霸王出门消食。

小霸王特别兴奋，走在沈书宜前方，尾巴高高扬起，时不时回头停下来等沈书宜。

凤林村的傍晚，天还未完全黑，晚霞趴在天边，给大地镀了层暖黄色。

晚风徐徐吹过脸庞，沈书宜额前的发丝轻扬，她的视线投向了远方的稻田。

一望无际的绿，错落有致的稻田紧紧挨在一起，禾苗随风轻摆，带来收获的希望。

还记得小时候跟着奶奶下过地，奶奶为她准备了一个小板凳，撑了一把小伞，让她坐在田埂上玩。但她耐不住，非要下地玩泥巴，田里的泥土非常有黏性，她脚刚踏进去，就深深陷入坑里，拔不出来。

她就开始哭，哭声惊扰了弯腰插秧的王清莲。

王清莲直起身，看见她，边笑着边向她走来，“诶哟乖乖，你怎么下地里来了。”说着脱去了手套夹着她的肩膀，将人从地里拔了出来。

周围的人看见都笑个不停。王清莲拔她像拔秧苗一样。

小小的沈书宜也咧开嘴笑了起来，上了田埂，她就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再没下地了。后面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身子一歪倒在了草地上，睡了个伴着禾苗香气的露天觉。

幸好没招虫子叮咬，王清莲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眼睛还闭着，趴在王清莲怀里，直到被抱回家，放在松软的床上又睡了一觉。

想到这，沈书宜突然笑了起来，现在想想，小时候也蛮开心的。

烦恼少，伙伴多，那时候好像永远不会觉得这个世界是枯燥的。不过五岁的沈书宜应该不会想到，有一天，她拿起了相机，开始将这个世界的美好记录在镜头里。

那被定格的画面，在那瞬间，就成了永恒。

这时前面的小霸王突然叫了起来，拐角处窜出一条白狗，它毛色很干净，一看就是被主人养的很好。

小霸王试探着上前围在它身边，两只狗子就这样开始互相打量对方。

白狗的主人走了出来，是个小女孩。

“团团过来。”被叫到名字，白狗摇着尾巴走到小女孩身边。小霸王还想上前，被沈书宜制止了。

她摸摸小霸王的头，“听话小霸王。”白狗的体型比小霸王大些，她怕万一小霸王冲撞了它，两只狗咬了起来，她拉不住。

小女孩看着沈书宜说：“姐姐，它叫小霸王呀？”

“对呀。”沈书宜笑着回她，“团团是你起的名字吗？真好听，很适合它。”

小女孩笑笑，“谢谢姐姐。”她伸手指了指小霸王，“它们两个可以当好朋友。”

“团团不讨厌它，要是不喜欢它的话，见面的时候就咬起来了。”小女孩解释着。

“团团很可爱，小霸王也愿意跟它做朋友。”

“它们两个当好朋狗吧。”

小女孩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远处有人在大声喊，小女孩一听，也扯开嗓门回：“马上回来。”

她对沈书宜说：“姐姐，我妈妈喊我回去了，我们明天再让它们当好朋狗。”

沈书宜乐了，“好。”

小女孩牵着团团回去了。小霸王嗯呜一声，沈书宜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好了，我们也回去吧，明天再来找它玩。”

小霸王叫了一声，以示回应。

一人一狗的身影，融在晚霞里。

晚上，沈书宜洗漱完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突然想到什么，于是找到了裴的对话框，发了条短信过去。

[裴总，你好点了吗？]

嗡嗡，手机震动。

裴：[好多了，已经不疼了。]

竖一：[我二叔说想来看看你，明天你看你方便吗？]

裴：[方便。]

竖一：[好，那你早点休息，睡觉的时候别压到胳膊。]

这头的裴彦知正坐在桌前，电脑屏幕是亮着的，收到她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处理邮件。

裴彦知看着这条消息，面上浮起一抹笑，他一只手摁住说话：[书宜，我不是小孩子。]

[别担心。]

他含着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沈书宜又听了一遍，其实，他的声音很好听。

尾音扬着，很有磁性。

沈书宜趴在床上，脚尖轻晃着，回他：[知道了，你不是小孩子，你是叔叔。]

裴：[我只大你六岁，书宜。]

裴：[你叫陈方时哥，叫我叔叔？]

沈书宜看着，指尖顿在屏幕上，小脸被屏幕投射的光照亮，她嘴唇微抿，看他这意思，难道是要她叫他哥？

她叫不出来。

正想着，他的消息弹出来。

裴：[好了，不逗你了，早点休息好不好。]

沈书宜回：[好，明天见。]

裴总两字已经打出来，又被她删掉，想了想，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裴彦知，晚安。]

————

隔天一早，沈书宜带着王清莲煲的骨头汤，坐上了沈正其的车。

他们要往县城赶，去看裴彦知。

路上沈书宜给他发了消息，裴彦知约他们在酒店旁边的咖啡厅见面。顺带发了个地址。

三十分钟后，沈书宜看见了坐在窗边的两人。

沈正其将车停在路边，提着保温桶推开了咖啡店的门。沈正其紧跟其后。

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屋内浓郁的咖啡香气扑鼻而来。

裴彦知的视线在铃声响起的瞬间就看了过来。他嘴角微扬，看着沈书宜向他走来。又掠过她看见了身后的沈正其。

他站起身，握住了沈正其伸过来的手。

“您就是裴先生吧，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您受的伤，医药费由我们出。”沈正其握着他的手，连连道谢。

“没关系，不用这么客气。”裴彦知微微弯腰，“先请坐吧沈先生。”

沈正其顺势坐下，沈书宜坐在裴彦知对面，将保温桶放在桌子上，拧开盖子，肉香味顿时溢了出来。

“这是我奶奶特地炖的骨头汤，要不要喝一碗。”沈书宜看着裴彦知，眼里多了份期待。

裴彦知笑着点头，“那我有口福了。”

沈书宜舀了一碗，推到裴彦知面前，眼里亮亮的，裴彦知低头喝了一口，点头评价：“嗯，好喝。”又低下头，舀了几勺往嘴里送。

沈正其在一旁笑着，目光看到了侧边的陈方时，“这位是？”

“您好沈先生，我是裴总的助理，您叫我小陈就行。”

沈正其点点头，“你好小陈。”

很快一碗汤就见了底，沈书宜抽了张纸递给裴彦知，裴彦知接过擦了擦嘴角，笑着表示：

“书宜，可以再来一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