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暗涌 第30章 第30章

一支烟的功夫，又聊天、玩闹了好一会，两人才回了病房。

沈云铮轻手轻脚地进了病房，将热水瓶放下，照看了下熟睡中钱奶奶的状况，给她掖了掖被角。

边遥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着沈云铮细致小心的动作，又看到老人虚弱的脸色，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能意识到，钱奶奶的状况并不像沈云铮之前、以及钱奶奶自己说的，那般不严重。

沈云铮出来后，边遥很直接地问：“外婆的病情是不是不太好？”

沈云铮垂下的指尖颤了下，惯有的平淡神情也隐着担忧和恐惧，很隐匿、不明显，但边遥却看出来了。

他没再瞒她，“嗯，药物治疗的结果并不理想，做手术的话，因为外婆年纪大了，成功的几率不大。”

边遥心骤然空了一瞬，她能看出来钱奶奶的状况不好，但没想到这么不好。

一时气氛有些凝滞，医院沉重冷寂的气氛逐渐蔓延。

边遥有些难过，但她再难过，可能也没有沈云铮这个至亲之人难过，她想出口安慰他，却头一次感受到言语的苍白，再多的话好像也无法对抗血淋淋的现实。

边遥这时候没再顾忌什么，将手附在沈云铮冰凉的手背上，是带着力量和抚慰的，“沈云铮，不到最后一刻，一定都还有希望。”

沈云铮怔了下，冰凉的指尖僵住，过了会，他才反手牢牢地牵住了边遥的手，心里稍暖，朝她淡淡地笑了下：“嗯。”

病房走廊的沉重冷寂，因为相依的有情人，似乎消散了不少。

边遥跟沈云铮聊起了和钱奶奶刚认识那会儿有意思的事，“有一天晚上，我在面馆吃面，因为面馆人多，没座位了，所以我旁边的空位拼桌了一个男生，长得还挺清秀，但是人真的不可貌相，我都没看出来他的龌龊心思，手其实还没碰到我，钱奶奶刚好从后厨出来上面，发现了，直接吼出来了，那男的一看东窗事发，就跑了，我当时因为没察觉，还挺懵的，但是你知道钱奶奶什么反应吗？”

“拿着擀面杖追了那男的一条街，揍得他鼻青脸肿，还教育了他一顿。”那男的惨状，边遥还是后来听延庆巷的邻居说的，把她听笑了，她是想到钱奶奶可能是为她出头了，但没想到她那么猛，“我一直在面馆没走，后来钱奶奶气喘吁吁地回来，只字没提见义勇为的事，还感谢我给她看店呢！”

边遥忆起往事，心里有些感动和温暖，她虽然很强，但这种细小的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是会让她铭记一辈子的。

边遥想到当时延庆巷的邻居拍得照片那个男人肿得像猪头似的脸，倏地笑出了声：“你不知道，钱奶奶当时可勇猛了，把那个男的揍服了，节节败退求饶。”

沈云铮倒是没意外钱奶奶的所作所为、以及她的战斗力，但却没办法笑出来，心里是心疼的，轻轻地弹了下边遥光洁的额头：“你还笑得出来？”

边遥秀眉蹙起，轻叫着摸了摸微疼的额头，“为什么笑不出来？你要是见过那个男的的惨状，一定也能笑出来。”

沈云铮没应，深邃的眸子锁着她，很轻地说：“那你呢，当时......你害怕吗？”

这个社会，对有些漂亮的女孩子，并不是那么的友好，在很多无人可知的黑色地带，很多人性是腐烂的。

边遥靠自己，在启行一个男人扎堆的车企，杀出一条路来，无疑是历经千万难、千万苦，这一路，她经历了什么，她付出了多少，任何旁人都无法估计。

沈云铮感到骄傲的同时，其实是心疼的。

边遥心里一瞬间涌进来一股酥麻的感觉，她怔住了，因为她读懂了沈云铮的意思，在她从大学出来，作为初出茅庐的职场新人，第一次遇到职场性骚扰时，她确实感到害怕过，甚至觉得非常肮脏恶心，但是边遥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会寻找问题解决的办法，就算解决不掉，心里的火，由谁引起，她便以万分还给他，所以后来再遇到胡作伟的事，她直接事情闹大，揍了他一顿的同时，直接闹到警局。

虽然没法完全从根解决这件事，但是胡作伟之后夹着尾巴做人，再也不敢动她和她团队的小朋友也是事实。

一直以来，以强悍著称的边遥，从来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劲，也没觉得自己吃了什么天大的苦，但是当有一个人，真的以这样带着心疼的语气询问她时。

怎么回事，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呢？

边遥长吁了口气，偏过头不看他，心软却嘴硬，“有什么可怕的？你不知道，我的武力值比钱奶奶还强呢，谁敢欺负我，我让他住几个月医院。”

沈云铮也没有揭穿她，终于淡笑着揶揄了一句：“那看来以后我也要小心点。”

边遥愣了下，没想到他这么说，转瞬又硬气地接话：“确实，以后你也要小心点，敢欺负我？”

边遥挥了挥拳，“揍你”的意思很明显。

两人都没意识到，言语中的不知不觉，他和她都默许了“以后”。

沈云铮嘴角扯了下，玩笑完，他很认真地摸了摸边遥的头，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小朋友：“不过，我们嘉嘉这一路走来，辛苦了，她真的非常厉害。”

这是边遥第一次听沈云铮叫她小名，一直以来，他好像都是“边遥”“边遥”地唤她，她凝着沈云铮好看的脸，心跳再次加起了速，怎么回事，真的好心动。

有什么话，边遥就要脱口而出了。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打散了一时兴起的旖旎暧昧。

边遥回过神，是助理林倩的电话，她跟沈云铮说了声，走去楼道间接起，“老大，许墨明天晚上七点在丽华大酒店有场商务饭局。”

边遥声音上扬，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嗯，我知道了，你辛苦了。”

知道许墨的行程，后面就好办了。

边遥接完电话回来，沈云铮问她：“是不是工作的事？要送你去公司吗？”

沈云铮知道边遥最近一直在忙启行融资的事，她知道她有多看重这件事，并不想因为外婆的事而耽误她的工作，医院有他就够了。

边遥笑着“嗯”了声，“是工作的事，不过是明天的事了，今天我一天都没事，我就在医院陪你......”

说到这，有点不对劲，边遥蹩脚又自然地补了三个字：“的外婆。”

嗯，是陪你的外婆，不是陪你。

沈云铮偏头笑了笑，眼含揶揄地看了她一眼，没揭穿。

但是心里已经被愉悦浸染。

边遥能感受到他眼神的一丝揶揄，还想嘴硬解释，又觉得再解释那更像掩饰了。

算了算了，也算是轻松些了，暂时不和他计较。

边遥嘴角轻轻地牵了下，又继续安慰他:“我刚刚和你说那件事，是想说钱奶奶真的是个非常好的人，吉人会有天相的。”

沈云铮从来就不信这些上帝、鬼神之说，但到了这一步，好像只能虔诚地祈求上苍。

他看着她，很轻地“嗯”了声。

边遥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不管怎么样，总要有个寄托和安慰，总好过四下了无支撑、空空荡荡。

她没再让话题陷入低沉，问他:“沈云铮，你想不想知道刚刚在病房，外婆和我聊了什么？”

沈云铮都能猜到，大概率是聊他，但还是非常配合地附和她，“聊了什么？”

“那自然是聊你，你是不知道，外婆把你夸得天花乱坠，天上有、地上无的。”边遥语气里带着调侃，半真半假地说。

沈云铮眉骨轻抬，故作惊讶:“这么夸张，那都夸了我什么？”

尾音上扬，带着引诱的意味。

“夸你能力强，有责任心，会照顾人，重感情、孝顺.......”边遥说到一半，看到男人春风得意的俊脸时，才觉得不对劲。

她拍了下他:“沈云铮，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想再听一遍夸你的话。”

沈云铮被揭穿了，一点不慌，眼睛认真地看她，坦然地承认:“嗯，我只是想听你夸我。”

边遥盯着男人含着深情的眼睛，她听懂了里面隐含的意思，心尖麻了下。

她偏过头，嘴硬道:“这是外婆夸的，我只是个传话的，我可没说我认同。”

沈云铮故作失落地问:“真的不认同？”

边遥挺直腰，硬气地应:“嗯。”

“那看来，我还要再努力努力。”沈云铮认真地说。

边遥不解:“努力什么？”

“努力变成一个很好的人，一个配得上边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