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他脸色异常苍白,是那种死寂的僵白,没有一点活人气。
嘴唇嫣红如血,和瘆人的白脸搭配在一起实在让人心惊。
而且他好像毁容了,脸上有不少细长的规则裂纹,像是被有强迫症的人用刀尖生生划开皮肤,大小长度都一模一样。
他仔细数了数,裂纹一共有11条,大多凌乱地分布在脸颊上,只有一条位于左额。
开裂的伤口都泛着一层微弱的金光,而且是从里到外自然地散发,不是化妆化上去的那种假象。
他甚至觉得自己这张脸完全可以充当照明物,还能给家里省点电费。
这些倒还好,他都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
毕竟这是在梦里,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很正常,他甚至觉得挺稀奇。
可是他不能接受自己怪异的眼睛。
界限分明的眼白和眼球完全看不到,因为眼眶里只有浓郁的纯黑色,是那种极致的黑,多看一眼仿佛灵魂都会被吸进去。
谁家好人的眼睛是这种样子,活像是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
方辰星有点不开心,紧紧抿着唇。
他冷着脸抬手往前,底下的陆谦顿时被一股吸力强拉,瞬间被他死死掐住。
“你的心是黑的,所以连累了我。”方辰星手上越发用力。
陆谦的脸立刻涨红,嘴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他的双手双脚都动不了,只能像个木偶一样直挺挺的吊在空中,唯一的着力点就是那只苍白的手,那只快要掐死他的手。
“既然你敢挖掉学姐的一只眼睛,那你的眼睛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话音刚落,王座旁边的沉重铁链慢慢爬上陆谦的身躯。
只是一个眨眼,铁链就从脚上爬到了眼前,然后就一直左右晃悠着,像是在犹豫选哪边。
巨大的恐惧死死攥住了陆谦的心脏,他想要喊叫,可是快要捏断的喉咙让他只能勉强发出断断续续的嗬嗬声。
他只能目眦俱裂地瞪着恶鬼。
“左边的视力好一些,留住左边。”方辰星缓缓开口。
铁链连连点头。
方辰星赶紧把人扔到台阶下。
然后他变出一方手帕,低垂着眉眼仔仔细细擦拭右手。
他的耳边是铁链晃动的哗哗声,夹杂着变形扭曲的呜呜声。
等擦好手,方辰星将手帕随手扔到身后。
他才迈出一步,身后的手帕竟无风自燃,迅速点燃底下金灿灿的王座。
方辰星往下迈一个台阶,身后的火势就往外蔓延一分。
等他优雅地缓步到陆谦身边,身后已经是一片火海。
火光照亮了方辰星那双纯黑的眸子
“抱歉,你以后再也不能做梦了。”他没有诚意地开口。
哗啦啦,铁链胡乱晃动。
“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既然是你的妄想,那你就好好看着它毁灭。”
哗啦啦,铁链剧烈地晃动。
方辰星轻闭双眼,再睁眼时他的面貌已经恢复成本来模样,漂亮的大眼睛灵动有神、清透水润,皮肤也变的白嫩光滑,再也找不出一点裂纹。
他抬起右手,果然在手腕上看到两条红线,其中一条往左下方延伸,落点就在脚边。
方辰星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随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每走一步,身后的铁链晃动声就剧烈一分。
三步后,晃动声异常剧烈。
方辰星面不改色,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往前走。
又是四步,铁链的晃动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他的身后只剩下金属燃烧的融化声。
方辰星抬起右手,往后蔓延的那根红线泛着火苗,正在逐渐消失。
很快,他的手腕上只剩下一根红线。
方辰星垂眸静静看着。
身后的大火逐渐蔓延到他的脚后跟,停滞不前。
几秒后,他像是看够了,慢慢走向梦境大门。
他轻轻拉开金色大门,一眼看到守在门边的噬恶剑,嘴角立刻翘起一抹弧度。
“吃饱了?”他把黑布包裹的本命剑抱在怀里。
袋口的金光顿时亮了几分,像是很兴奋。
方辰星含着笑轻轻点头。
好不容易从布偶堆里爬出来的系统,看到这一幕愤怒地大吼:“宿主它欺负我!”
方辰星低头看着怀里状似无辜的长剑。
“它趁你不在这样打我!”系统说着就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然后它指着布偶堆,“它还拿玩具砸我!我让它帮着开门它也不开!这么不听话的破铜烂铁你应该把它卖了!!”
系统气得脖子都红了,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要用眼神杀死方辰星怀里那把破铜烂铁。
方辰星只用一句话就让它彻底哑火。
“为什么我能控梦?”
系统先是惊讶地张大嘴巴,然后用手指着梦境大门喊:“后面着火了!”
“是我放的。”
系统的眼睛贼溜溜地转了两圈,然后笑着鼓掌:“宿主好厉害!”
“我还解决了男主。”
系统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掌声也越来越激烈,“宿主真厉害!”
“我在男主的梦境竟然能轻易压制男主,你不给我个解释吗?”
系统笑得眼睛完全眯成一条缝,理所当然道:“那是因为宿主厉害呀!当然能把男主打趴下!!”
方辰星定定地看着它。
系统立刻心虚地低头,匆忙捡起地上的布偶,呐呐道:“我要整理一下玩具,好乱啊。”
“你不说我就让噬恶剑陪你玩。”
“别别别!我说!!”
武力值低下的系统认栽。
它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小声道:“因为你也是主角,所以能觉醒控梦能力。”
方辰星已经料到这点,“那哥哥呢?”
“你哥当然也是主角。”
方辰星眉心微蹙,“哥哥醉心于事业,根本没有喜欢的女生,我更没有。”
“那是因为你们那个世界的主基调不是爱情,是亲情。”
“我和哥哥吗?”
“对啊,就是你们的兄弟情。你能轻易压制这里的男主,是因为你原本所在的世界比这里高级很多,他当然不是你的对手。”
方辰星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说我是个普通人,因为我车祸死了,你又正巧路过,看我长的好看所以大发善心给我一个复活的机会,这些都是假的。”
系统把布偶抱在胸前,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方辰星忽然就想通了那些异常,笃定道:“车祸是你们安排的。”
毕竟那辆大货车连闯三个红灯,甚至绕过前面的车直直地撞向自己,他本来就觉得有问题。
原先他以为是哥哥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现在看来他可真是冤枉人了。
系统心虚地低头,“算是吧。”
“为了让我自愿成为宿主。”
系统的头又往下低了一寸,“算是吧。”
方辰星紧紧抿着唇,望着陪伴了自己两个多月的小伙伴,心情复杂。
事到如今,他只能让自己心平气和地接受。
只是有一点他真的想不明白。
“为什么不是哥哥?他明明比我更合适。”
系统猛地抬头,急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他要是来了,主系统都不一定镇的住!说不定还会把主系统拆了给你当玩具!!”
方辰星没忍住笑出声,因为这确实是哥哥能做出来的事。
系统呐呐道:“完全拿捏不了的员工,就算实力再顶天,老板也不会用的。说不会还会改朝换代,风险太大了!”
“看来脾气好也不是个好事,会被你们抓来当宿主。”方辰星撩起眼皮凉凉地看向它。
“宿主,我也不想的!只是主系统选定了你,我也没办法。”
“哥哥还好吗?”方辰星轻轻地问。
“你放心,他特别好,该吃吃该睡睡。”
“那就好。”方辰星放心不少。
系统觑着他的脸色,小心道:“你父母都回来了。”
“哥哥怎么没瞒住!”方辰星放松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开始着急。
“你两个月不露面,你哥已经用尽了借口,瞒不住的。”
方辰星像是泄力般,整个人忽然安静下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吩咐系统:“离梦吧。”
因为方辰星心情不好,系统就没敢提无梦奶糖的事。
一直到最后一天,系统不得不告诉他:“宿主,今天是第七天了。”
方辰星在床上躺好,冷静道:“没关系,我能压制男主,就能压制男配,不会有危险的。”
系统建议:“你不想窥探女主和女配的梦境,干脆直接问吧,我看她们两个和你关系还不错。”
“林学姐我已经知道了,她的执念也是想有个家,不过林清寒已经拒绝了她,男主又是个人渣,我暂时没想好什么人能配的上她。”
系统不解:“为什么不把那份问卷给她填?只要她有明确的要求,我一定能找出来配对的,就算是其他小世界的主角我也会想办法拉过来。”
方辰星轻轻眨着眼睛:“那是我给林清寒准备的,我不想给别人。”
“你们不是已经吵架绝交了吗?”系统疑惑。
“那也不能给别人。”
系统无奈摆手:“我不懂。”
方辰星忽然翻身,重复道:“我就是不想给别人。”
林清寒可以翻脸不认人,可以把他的心意随便扔在地上,他不能。
就算他想给林慕一份问卷,也要另外准备新的。
“行吧,不给就不给。”系统把手机递给他,“正好女主明天要请你吃饭,干脆直接问。”
方辰星拿过手机,果然看到林慕说学校新开了家火锅店,想请他一起去尝尝。
方辰星回复了一个点头期待的表情包。
第二天晚上,方辰星抱着选好的向日葵开开心心地去赴约。
等他根据定位找到林慕,一眼看到林慕身旁的人,嘴角的微笑顿时凝固。
他一脸冷酷地走到林慕对面坐下,开口就是一句:“学姐,我想吃辣椒炒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