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 第8章 第 8 章

奇怪，明明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应该非常不想见小谷了，可是到了第二天夜里，小谷还是照例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一开始其实是没有任何兴致的，坦白讲，他现在看到小谷的脸就会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接下来整个人都会紧张到想要呕吐。

但是事情开始后，他反而就没有那么抗拒小谷的靠近了，毕竟——

“小谷，我以后可能只能在梦里见你了。”

梦中的小谷脸上现出困惑：“哥，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意思？”

戚禾的手指轻轻地描摹着梦中的小谷的五官，总觉得梦中的小谷五官都要比白日里的精致柔和不少，是无法扼制的悲伤，戚禾将戚谷搂进怀里，说：“对不起，对不起小谷，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对那些原住民袖手旁观，是我们先将他们逼到绝路的，是我们对不起他们在先，我不想再背叛你，可是我真的不忍心，我会带着他们前往混沌之海，那里有我以前发现的小岛，物产丰富，养活他们一个冬天肯定不是问题，你一定会很恨我的吧，一定会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吧？对不起，小谷，我真的不想背叛你的，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再原谅我了，我可能再也不敢面对你，再也不敢见你了，我们以后只能在梦中相见了，我舍不得，小谷，我舍不得。”

“既然舍不得离开我，那就不要走啊！既然不想要背叛我，那就不要这样做啊！”戚谷忍不住叫了出来。

可是戚禾却只是一脸迷茫地望着戚谷，他说：“小谷，怎么梦里的你也变得这么凶了？”

过了一会儿，戚禾又伸手去扯戚谷的脸，说：“不要这样的你，现实里的你已经让我很难过了，梦里的你不可以再对我这么凶了。”

但是梦中的戚谷偏偏不遂他的愿，他道：“哥，你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水啊？这世道向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也看到了，你再怎么对那些外人好，他们也不会感激你的。”

戚禾的目光冷了下来，他松开了戚谷，将脸埋进被子里，他说：“这里是我的梦，你就不要像现实里一样说教了，在这里，什么都要听我的，好累，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了。”

说着，戚禾就陷入了深度睡眠，那之后戚谷似乎还挺生气吵吵个不停，但是戚禾都没有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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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一亮，戚禾就收到了戚谷的传唤。

“怎么了小谷？突然叫我。”戚禾问。

椅子上的戚谷脸色铁青，看起来像是在生气，又像是没睡好，他压低了声音，道：“我仔细想了一下，和原住民之间的事，也不是没有别的解决方法。”

“什么别的解决方法？”戚禾的心一吊，他不知道戚谷还有什么更糟糕的想法用来对付那些可怜的原住民。

“不要对我这么戒备嘛哥哥，我也不是什么大魔头，不杀人就不开心那种，如果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话，我又何乐而不为？”

“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让原住民做我们的附属国，我就可以放过他们。”

“这不是为难他们吗？原住民各个都是尊严胜过性命的，你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用不着这样折辱他们。”

“这怎么叫折辱呢？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命都没有了，什么尊严，那更是一点都不剩了，兀鹫都可以来啃噬他们的尸体，那样就很有尊严了吗？”

戚禾的脸上露出为难，他说：“他们的文化和我们的不一样，恐怕没有咱们这么想得开，只会认为这是侮辱，这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化。”

“那也不怪我没有给他们选择，是他们自己找死。”

戚禾的眼神有些黯淡，不吭声。

戚谷又说：“哥，好言难劝想死的鬼，他们自己什么都不愿意付出，光是想着抢别人的，这样的心态本来就有问题，现在轮到我们抢他们的了，也是他们自己活该，你一直为这些人说话，以为他们就会感激你吗？他们只会像之前一样，觉得自己骗到了一个蠢货，心里还不知道在怎么算计你呢？”

“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我都懂的！”戚禾突然没控制住情绪，大叫出声，接着，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平息了一下情绪，再说，“这些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也已经上过当吃过亏了，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要走了，云叔叔也有事叫我。”

“你真的懂吗？哥哥？”戚谷抓住戚禾的手，严肃道。

“我真的知道了，你还想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呢？！”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哥哥，你到底想要怎么做呢？”

戚禾的脸上露出心虚，戚谷松开手，将某物扔到戚禾跟前，见到那物，戚禾的脸色大变，再也装不出来样子了。

那是粮仓的钥匙。

他要带原住民离开，首先也得备够前往小岛的粮食。

戚谷说：“你偷这个做什么呢？哥哥？”

“谁，谁偷这个了？对了，这不是你拿出来的吗？那不是还在你身上吗？问我做什么？”

“不要再装蒜了哥哥，这东西一直是我的副手保管的，就在今天早上，我在你房间里发现了这个，哥哥，你口口声声说着不会再背叛我了，可是实际上，你还要背叛我多少次呢？我们之间的兄弟情，就真的比不上那些卑劣的原住民吗？”

戚禾偏过头，不敢面对：“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着我的眼睛！”戚谷大吼一声，一手揪起戚禾的衣领，说，“看着我的眼睛，哥哥，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你才会不再背叛我？”

戚禾根本不敢看戚谷的眼睛，依旧是偏着头，手去拽开戚谷的手，他说：“我，我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了，你是领主，不用什么事都问我。”

“既然这样，那我要将那些原住民全歼，这样就再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你背叛我了，可不可以？”

戚禾的脸都黑成碳了，牙根都在打颤，却还是说：“你是领主，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不，不，这样还不够有趣，单单只是杀了他们就太浪费了，原住民一个个都那么有力气，不从他们身上刮点油水下来就太没意思了，不如直接让他们做我们的奴隶，也不做什么附属国了，奴隶就行，他们要是不听话，我们就打，就杀，一开始肯定会有一些硬骨头，但是杀得多了，总会有些懂事的，慢慢的，留下来的就是些听话的，驯养好了这一批，他们的孩子也会生生世世都做我们的奴隶，这样我们的人以后就不会这么辛苦了，你说好不好啊，哥哥？”

戚禾的下唇都咬出来血了，却还是点了点头。

戚谷伸手擦掉戚禾下巴上的血迹，戚禾立马扭头不让他碰。

“或者。”戚谷被拒绝，也不恼，淡淡说，“或者，我还有一个更妙的主意，哥哥你愿意听吗？”

戚禾这会儿连敷衍的话都不想说了，一声不坑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戚谷说：“或者，我们可以提供粮食，让他们度过这个冬天，只要他们能够与我们签订共盟合约，今后互不侵犯，成为一起抵抗山那边另一只原住民的同盟，你说这样，可不可以呢？”

戚禾惊呆了，他仰起头，嘴还微张着，他问：“你怎么会……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戚谷耸耸肩，说：“你看是我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的人吗？”

戚禾激动得都快要哭了，像是难以置信，他的眼眶都红了，却还是问戚谷：“可是，你什么会突然愿意这么做呢？”

戚谷说：“我还不了解你吗？嘴上说着什么都听我的，背地里肯定都在想着怎么帮那些原住民，我看你啊，为了那些原住民，都不想要我这个弟弟了，是吗？”

“小谷，你别这样说，哥不会的。”声音很小了。

“不会？那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没有这么想？没有打算背着我再去救那些原住民？”

“我……”沉默。

戚谷就笑，说：“哥哥，我们是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和彼此说，有什么事不能和彼此商量的呢？”

戚禾这下是真的没忍住哭了。

戚谷一边给他哥擦眼泪一边问：“你哭什么？现在损失一大批奴隶的的是我，我都没哭呢。”

戚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笑了，说：“我以为你早就已经非常讨厌我了，但是现在听到你还拿我当哥哥，我真的很高兴。”

戚谷将戚禾搂进怀里，说：“咱们是兄弟，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不管发生了任何事，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哥，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此时此刻，低声说出这句话的人眼神是那样温柔，心也如同被一股暖流冲击到，漏跳了一拍，他抱住戚谷，又哭又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