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 第17章 第 17 章

当一切沉寂下来的时候，戚禾正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戚谷在他的身下做了肉垫子，应该是受了伤昏迷了，一声不吭的，戚禾叫他也没有反应，幸运的是他身上还是热的，也有呼吸和心跳。

戚禾在地上摸到一块石块，用那块石块磨了很久，终于将自己手上的绳子割断了，解开了手中的束缚，终于得了自由，他聚集真气，手心亮起了一道光，终于看清了周遭的构造。

他们应该是被山体倒塌的巨石埋住了，但是运气很好，正被埋在了一个大石构成的三角结构下。

戚禾尝试敲击石头，根本听不到一点回响，他怀疑他们被埋在了很深的地下，这种情况，贸然击碎头顶的石头反而是找死的行为。

更重要的是，现在有个更大的麻烦——

不知为何，戚谷一直在抖，呼吸也非常乱。

“原来你醒了啊小谷，怎么不回答我呢？”戚禾俯下身，伸手摸了摸戚谷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他说，“好像是有些烫，你是发烧了吗？一定是身上的伤，让我看看，伤口是不是发炎了？”

说着，戚禾就要去扯戚谷的衣领，看他被贯穿的琵琶骨。

谁知道，刚一扯开他的衣领，他就像被冻到了一样，身体缩得更厉害了。

“你不要怕，哥就看看你的伤，不疼的。”此时此刻和以往截然不同的，脆弱的小谷极大的唤起了戚禾的同情心，昨天还觉得非常讨厌想要远离的人，这会儿无依无靠与自己一起被困在这个小狭缝里缩成一团的样子，实在是又可怜又可爱，戚禾一贯的保护欲一下子又升腾起来了，声音也跟着放柔了不少。

但是戚禾柔软的态度让戚谷的反应更加强烈了，他挣扎着往洞穴更深处躲去，但是这地方本来就小，他逃也没地方逃。

“怎么了小谷？是哥哥有做错什么事了吗？”戚禾只好问。

“不要，过来。”戚谷几乎是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

戚禾顿时觉得非常挫败，他说：“怎么了小谷？哥，哥承认是哥做得不对，如果哥没有被那些家伙抓住的话，你也不会受这种苦，但是，你至少也让哥看看你的伤口吧？你这样哥真的很担心。”

戚谷不说话，仍旧是自顾自地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发抖，他说：“少装蒜了，你看到我受伤，其实心里很高兴吧？这样你就可以趁机离开我了。”

“小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哥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我说得难道不对吗？你敢说你现在没有想着离开？”

“我想着离开这里难道不对吗？”

戚谷哼了一声，偏头道：“少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戚禾沉默片刻，低下头，神情也变得黯淡：“小谷，我们，那是不对的。”

戚禾笑了：“哟，现在不跟我用做梦来装蒜了？”

戚禾红着脸偏过头，说：“我，我不跟你说了，我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没用的，我们早掉到不知道地下多深的地方了，轻易将头顶的石头打碎，反而还可能就此被活埋，连最后呼吸的机会都没有了，那些原住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搞出来这场地震，让我不要带手下也是障眼法，他知道我们肯定会来援手，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让任何人活下去，你还天天口口声声说着对他们有恩，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现在认清现实了吧，他们不仅没想要让你活下去，甚至都没想过让自己人活下去，他们原住民就是这样残忍的生物，你还天天妄想着可以跟他们做生意打交道，真是蠢得要死！”

戚禾被骂了，内心还是有些不平，但是现在又实在找不到切入点反驳戚谷，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错的，于是就犟在那边，不吭声。

沉默带来的只有尴尬。

戚禾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只有等死吗？”

戚谷不说话，只是喘息声在这黑暗中显得格外的粗重。

戚禾心想戚谷应该是生气了，也是，毕竟是自己将戚谷带到这险境来的，他会生气也是应该的，虽然自己刚刚才被他骂过，有些愤愤不平，但是都这时候了，朝小谷道个谢，再道个歉，应该没关系吧？

“小谷，虽然，虽然你现在应该是在气头上，但是，哥还是要跟你说，谢谢你愿意来救我，也非常对不起，害你受这些无谓的苦。”

“光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等到一离开这里，你不还是要离开我？要我说，最好就是咱们都别走了，一起死在这里算了，反正现在也只能等死，逃也逃不出去。”

“小谷，别说这种丧气话，颜叔叔他们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他们？他们怕是自己都顾不过来吧？哪还有精力管我们？”

“别这样说，叔叔们关键时刻还是非常可靠的，只要有机会，他们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可靠？哪种可靠？是当初差点被原住民打得屁滚尿流的可靠，还是差点将你丢在战场的可靠，还是要靠我们两个小孩来顶大梁的可靠？”

戚禾被怼得流汗：“这个，他们虽然偶尔确实有些不靠谱，但是你看我们这不是都好好活下来了吗？就不用揪着过去那些不放了吧？”

但是戚谷却开始自顾自说起来了：“从很久前我就知道了，我如果不够强的话，谁也保护不了你，所以才会那么努力，去学原住民的功法，好不容易才变强，以为可以让你高看我一眼，结果，你的心里却变得只有那些狗屁原住民了，他们有什么好，要你一直为了他们跟我对着干？现在好了，我们都要被他们干死了。”

戚禾小声道：“小谷，不是说好不说这些了嘛？”

戚谷往墙上一靠，叹息道：“现在，我又变成了废物一个，你应该又看不上我了吧？”

“小谷，你这是什么话呢？哥哥一直是你哥哥，谈什么看不看得上的？”说完这话，戚禾开始意识到不对了，怎么感觉小谷一直在说一些丧气话，这根本就不像他啊，难道说——

戚禾连忙凑过来要检查戚谷的身体，这引发了戚谷强烈的反抗，但是果然，受伤的戚谷根本挡不住戚禾，戚禾扒开戚谷的衣服，手中再度汇聚起一点亮光，看到了那两个插入琵琶骨的铁爪。

检查过后，戚禾说：“不用怕小谷，虽然会有些痛，但是等到出去后就没事了，这伤能治的，你不会变成废人，而且你不要多想，就算你真的变成了废人，哥哥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一辈子？真是好笑，你哪次不是一走了之，我哪敢求这些？”

“我，我什么时候一走了之了？”

“一年前。”

“一年前是你赶我走的啊。”

“我赶你走你就要走？你赶我走这么多次，我有离开过你一次吗？每次都是你要离开我，无数次的背叛我，抛弃我。”说着说着，戚谷或是觉得委屈，竟然开始哭了，或许是因为现在受伤，所以心理也格外的脆弱。

成年后戚禾就再没见他弟哭过了，这幅画面让他看了揪心，无力得很，他最受不了这样了，他说：“我，好，是哥哥的错，哥哥做错了，你，你能不能别哭了？”

结果戚谷说着说着竟然越说越起劲了：“你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小时候也是，你只会一走了之，留我一人呆在黑漆漆的米缸里，哭到嗓子都哑了，肚子饿死了，也不会回来救我。”

戚谷突然讲起来了小时候的事，那是戚禾二度被拐时候的事了，那时候戚禾为了保护戚谷，就骗他躲进米缸里等自己回来才能出来，结果戚禾被拐走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后来，是颜叔叔为了救秋蛮，意外救了同样被拐走的戚禾和一众小孩，戚禾才得以回家，等到回家的时候，发现养父早死了，而戚谷，则在米缸里一直哭。

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原以为戚谷早已经忘记了，但原来没有，童年的创伤一直陪伴着他，当遇上类似的情况后，就会再度出现，持续给人带来痛苦。

“小谷……这些话你从来没跟我说过……”戚禾现在心里只剩心疼，以前一直觉得小谷是个躲在自己身后的孩子，虽然很多时候任性过了头，搞得自己都招架不住，但是再怎么说，他都不会比自己更苦了，可是原因，痛苦是不能简单看谁吃的苦更多来比较的，痛苦就是痛苦，只要产生了，就会成为承受的那个人的心理阴影。

纵使有自己的照拂，小谷也吃了很多苦啊。

戚禾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戚谷接着说：“说了又有什么用？说破天了你不还是要离开我？我，我是你的什么呢？什么兄弟啊，根本就是你一时兴起下的玩具，不喜欢了就要把我扔了。”

“不是这样的小谷，你是我非常重要的——”

“有哪里不对呢？你敢说你一直想的不是甩掉我这个拖油瓶？”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撒谎！”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跟秋蛮离开？”

“我，这是，因为，我……”

“说不出来对吧？你就是因为讨厌我，所以才一直想要离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