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办公室空荡而静谧,冷风从敞开的窗子溜进来,轻轻翻动桌上的纸页,将洒落在桌上的日光吹出粼粼波影。
顾晚秋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向内望去,苏寒酥正坐在桌前,专注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合同方案上,笔杆不时轻敲两下桌面。
她还是保持着这个小习惯,在困惑或者犹豫不决时,总会拿起笔杆轻敲两下桌面,顾晚秋记得她这个小习惯。
他不由得踮起脚尖轻轻观察周围的环境,只是刚走了两步,房间里忽然响起她的声音:“顾晚秋,你在干什么?”
顾晚秋真是郁闷的想死,自己从小呵护到大的宝贝老婆,从昨天他回来就突然顾晚秋顾晚秋,连名带姓的听着就烦,本想出差完大战300回合,却发现人还是那个人,现在还是不是自己老婆就不知道了。
“就随便走走,”顾晚秋实在忍不住,轻声问道:“你说带我找工作,也没说你是老板啊。”
是挺近的,超级近。
顾晚秋和苏寒酥都是京大药学专硕毕业的,当年他为了能和她上同一所大学,在高考临近的那一年,每天起早贪黑奋发图强。
他也没有想到苏寒酥居然真的开了一家药物公司,也算专业对口了,他家寒酥真是厉害,他这样是不是真的被当做小白脸被包养了。
“让你做老板秘书,你还不乐意了?”苏寒酥抬起头有些不满。
“乐意,乐意,”顾晚秋点点头,吃软饭就吃软饭,有些人还吃不上呢:“那秘书平常需要做什么?”
“逗老板开心,哄老板开心,”苏寒酥的双眼一直深深地看着他:“我把你紧急联系人上填了我的号码,没意见吧。”
“没意见。”怎么可能有意见,她这明明就是心里还有他,顾晚秋开心还来不及呢。
窗外得阳光映在他的侧脸上,一双灰黑色的眼眸染上了些鎏金,他五官俊俏、棱角消瘦,鼻梁高挺,睫毛纠细而长。
他的目光落在苏寒酥身上,她轻阖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脸上浮着浅浅的倦意。
桌上铺满了不同材质的合同,把笔随意地放在手边,垃圾桶里堆着几个揉皱的纸团,这不会是有人不想努力了给寒酥写的情书吧。
眼前浮现出苏寒酥冷着脸把那些小纸团揉皱抛进垃圾桶的画面,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心她喜欢上别人。
顾晚秋绕到她身后,帮她揉着太阳穴:“我以前不就和你说了,要记得劳逸结合吗?”
苏寒酥没有回答,只是抓住了他的手贴着脸侧,她静静靠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这是她这8年来朝思暮想的人,这一次不是在梦里,也不是在脑海里,而是真真切切的在现实中,是有温度的,是抓得住的。
“再等我一会儿,还有些东西需要收一下,”苏寒酥这才想起刚刚忘记给他买手机了:“明天我再带你去买手机。”
“好。”顾晚秋朝着沙发走去,脚不小心踢到了地毯上躺着的纸团。
他展开纸团,简约而飘逸的黑色字体映入他的眼帘“无关迟暮不问翻覆”,让他有些气急败坏。
去你的,还想偷家,他又把它重新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他又悄悄看向苏寒酥——
微风撩动苏寒酥乌黑的发丝,她的眉心微微蹙起陷入沉思,手里的笔杆轻轻地敲了两下桌面。
顾晚秋忍不住拿起手机对准她,将眼睛看到的这一切收入取景框中,直至咔嚓一声,这一刻成为永恒。
斑驳散落的隙光,她把鬓角的发丝撩到耳后,窗外天空蔚蓝的浮云漂浮着,清凉的风伴随着山茶花的香气吹向他,她就是属于他的专属风景。
按下快门的瞬间,她似乎有感所应般的抬起头,灰黑色的眼睛便与周遭万物一起被镜头定格。
“嗯?”
“刚刚发现窗外风景还不错,随手拍了几张。”顾晚秋讪笑解释道。
苏寒酥转头看了看窗外,又瞥了眼拿着手机的顾晚秋,轻笑一声:“不用解释,我又没说不让你拍。”
她重新低下头开始工作,直到眼前的纸面上投下阴影,顾晚秋才回过神来,黄昏已然漫过整个房间,给不知道何时站在他身旁的苏寒酥描摹出暗绯色的轮廓。
她微微俯下身,她的眼眸在昏暗的房间里愈发明亮:“睡的好吗?”
顾晚秋看着自己身上的毛毯,揉了揉眼睛:“要扣工资吗?”
“先扣你一个月吧?”苏寒酥露出两颗小虎牙,用最温柔的话,说出最令人伤心的事。
“我怎么还没有开始工作,就开始欠钱了呢。”顾晚秋苦笑。
“我先给你记账上。”苏寒酥就这样笑眯眯地看着他。
在他睡着时她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如果在以前,她根本不会坐这么远,她喜欢窝在他的怀里抱着他,或者她躺在他的腿上,她总是喜欢和他黏在一起。
“下班了,吃饭去。”苏寒酥把他拉起来。
这时工作室外的门被推开,门外进来了一位留着蓝色杀马特青年陈喜,苏寒酥对他有印象,年前家里老房子被拆迁,成了暴发户就开始疯狂追求她。
苏寒酥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头疼,不知道这次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有钱了后就开始目中无人,甚至敢追到她公司里来,楼下的保安是干什么的,明天就给他们全开了。
“苏总,送给你的花,”陈喜十分自恋地甩甩头发,手上拿着一束红玫瑰:“能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他已经追了苏寒酥快一年了,她还是对他这副样子,听叶青青说,苏寒酥的那个前夫回来了,他环顾整圈办公室都没找到那前夫的身影。
顾晚秋一脸问号蒙蒙的,却也看出来了这个杀马特是来偷家的,他挡在苏寒酥身前:“不好意思兄弟,苏总已经有家室了。”
“你谁啊你,滚蛋,”陈喜看着眼前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人,一把把他推开:“我没问你。”
顾晚秋装作摔倒在地上,苏寒酥连忙扶起他:“他是我老公,陈喜麻烦你尊重一点。”
顾晚秋在她身后对陈喜比了个鬼脸,看到没有,这是我老婆,就你这小瘪三还想约我老婆吃饭,我从小守到大的老婆,才不会被你这个杀马特给偷家了。
“什么?!”陈喜气急败坏地指着地上,把花丢向一边:“你说他是你老公,苏寒酥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啪”一声清脆的掌声把陈喜抽蒙了,他的小半边脸留下了红色的掌印。
“你如果再这样纠缠不清,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苏寒酥收回手掌带着警告说。
顾池忍不住笑了笑,她还真是变了好多,这一巴掌下去换他也得蒙好一个,以后可不能那样逗她了,得小心点。
陈喜默不作声地扭过头来,垂下眼,像是无意识地道:“你会后悔的。”
苏寒酥听到这句话,猛地愣住。
陈喜看着她微微失神,随后释然地笑了笑,他知道叶青青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低下头去走了出去。
他转身的动作很快,苏寒酥却没有错过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恨意。
顾晚秋伸了个懒腰,跟着她走出办公室,外面员工都早已下班,光线微弱的公司里显得更加安静空荡,只剩下黄昏最后暖黄色的光晕。
她选了个附近的餐厅坐下来,顾晚秋抬头和服务员要菜单点菜。
“这边扫码点餐哦,谢谢。”服务员对着苏寒酥说道。
顾晚秋一脸问号,看着苏寒酥这手机屏幕划了几下,出现了个小程序,上面有各种各样的菜品。
“她一定是把我当小白脸了,居然都不问我,只问你。”顾晚秋略带玩笑的语气总是能逗她开心。
“看着是挺帅的,那姐姐就勉为其难的包养你吧。”苏寒酥笑着说。
热腾腾的汤煲很快端上桌子,让他忍不住满足地深吸一口香气。
电视里播报着即将到来的寒潮预警,提醒着市民多加衣物,快到冬至了。
“现在什么都用手机,感觉我好没用啊,寒酥你会嫌弃我吗?”顾晚秋拿着她的手机惊叹。
这就是新时代的手机啊,他摸了半天都没摸到开机键,苏寒酥靠了过来伸出手用指纹解锁:“点这里。”
她怎么可能会嫌弃他,从他出现在她的世界那一刻起,她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苏寒酥抬眸看了他一眼,给他面前空下来的碗里盛了汤,才缓缓开口:“你只是还没有学会,慢慢来就好了。”
暖香升腾起乳白色的雾气,模糊了他们相视时的笑容。
“对了寒酥,八年前的泥石流案件还找得到吗?”顾晚秋喝了口汤问。
“嗯,我找找。”苏寒酥拿回手机,打新闻软件找到了她唯一的收藏。
2003年11月,京市黑车团体连伙拉人,不慎遇到暴雨遭遇泥石流滚落山底,至今无人生还。
关于这条新闻,她已经看过了无数遍,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结案,警察们的关注也已经从这件案子上转移。
苏寒酥每次看到这里都想揍揍顾晚秋,为什么当时要贪图几块钱的便宜去坐黑车,顾晚秋的胸口莫名其妙挨了一拳。
她快后悔死了,后悔自己没有跟着一起去,这样他就不敢贪小便宜,她也就不会莫名其妙地丢了自己最爱的人。
离开餐厅时夜晚已经从天幕落下,萧瑟的寒风穿过街道。
苏寒酥忍不住搓搓手,又把冰凉的指尖凑在唇边呵出团团白气,下一秒,顾晚秋的手伸过来,握做了她的手指。
握紧的两只手一起钻进了顾晚秋的口袋里,狭小而温暖的空间里,他们的体温借由相贴的手指交融在一起。
她动了动手指,换了个和他十指相扣的姿势。顾晚秋垂眸看了看鼓鼓囊囊的口袋,又看了看她,唇边逸出一声轻笑。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跑你了,顾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