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如意 第1章 第 1 章

凛冬将过，万物焕新。

临近三月，怀安已经没有那么冷了，虽然护城河上还是偶尔可见漂浮着的融冰，但河边上的杨柳已经开始冒出青翠的嫩芽，枯黄的草地里也有绿意开始蔓延，一切欣欣向荣。

一辆马车沿着官道缓缓向城门口驶去，车身四角都挂着青铜风铃，随车身摇晃叮铃作响，铃声空灵，余音绵长。马车周侧奴仆数十人，皆肃穆安静。

此刻帷幔一角被突然撩起，露出一张娇俏的脸来。

她粉面娇腮，双目灵动，眼神里满是好奇，像是初到此处，眨着眼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马车边走着一个穿着青绿对襟的婢女和四个穿着浅绿对襟的婢女，见自家小姐微微探出头来，那个青绿对襟的婢女便走上前来询问：“小姐，有何吩咐？”

春生摇摇头，小声道：“没事，只是透透气。”

停了一会儿，又问：“快要进城了吧？”

婢女雁飞恭敬道：“是，前面就是城东门了。”

马车缓缓向前，逐渐能看见高大巍峨的城墙，城门上，“怀安”两字经过几百年的风吹雨打已经有些斑驳，透出一股古朴苍厚的气势。城门口，人流如织。

春生眼里浮现惊叹。

怀安是百年古都，向来商贸繁忙，人群聚集，七十年前被旸国开国皇帝顺武帝定为国都之后，更是风光无限，一时之间天下英才皆汇聚于此，昼饮夜舞，好不热闹。

据说当时因为一下子涌入城内的人太多导致城内住房紧张，纷争不断，顺武帝还下旨，将怀安城墙向外移动了二十里用以修建房屋，虽说后来因前门事变导致怀安元气大伤，但是经过十几年的修养生息，怀安早已恢复当初的繁荣。

春生早些年跟随师叔走南闯北，但怀安是国都，规矩甚多，她和师叔都不想来。

如今来看，不愧是国都，其间繁华，非其它城池可比拟。

春生默默看了一会儿，眼看快要进城，周围也有人把视线放在这辆看起来就不普通的马车上了，春生不喜被人这样打量，便放下了帷幔坐好。

接下来一路无人说话，只有车轱辘声慢慢地转着。

不过城内是十分热闹的，商贩声不绝于耳，四周人来人往，谈笑声、走动声，清晰而有生机，让听的人都心里开朗起来了，忍不住想融入这一片欢闹之中去。

但冲动行事不可取，所以春生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内，只留心听着马车外的声响，脸上始终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慢慢的，大概是到了住宅区，沿街的叫卖音渐渐地小了下去，又慢慢消散在风里。又走了一小段路，车停了，雁飞拉开车帘，道：“小姐，到了。”

春生眨了眨眼，轻轻呼出一口气，瞧着有些紧张的模样。

她暗自定了定神，才微咬着下唇，弯腰搭着雁飞下了马车，一抬头，府门前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一对男女，衣着贵雅，气度非凡。

是眼熟的面孔，春生在画像上见过，这就是林文修和喻霜夫妇了。

一见到她，目光对视上，那妇人眼眶瞬间通红，几步走上前伸出手来。

“我的月华……”

“娘亲……”

春生眼眶也泛着红，眼眸里水光隐隐，几步上前握住了那妇人的手，“我回来了。”

喻霜嗓音微微哽咽，把她搂在怀里，“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林文修也走上前来，扶着喻霜，脸上笑意不减，满是温情。

“好了，先进府吧。女儿舟车劳顿，让女儿好好休息一番。”

喻霜捏着帕子拭泪，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道：“是，是，先进府吧。”

春生乖巧地点点头。

于是众人进了府，一路上，喻霜仍闲不下心，为春生介绍着府里各处。

“府中竹子多了些，现下清凉，夏日会舒服些。”

春生看着四周，所见之处，皆是青绿劲竹，因是冬春交接，竹上许多新叶，看着也清新可人。

从前春生山下游历时，也听过世间当今林相的赞誉。

都说林相为人端方，处事无私。他是寒士弟子出身，并无家族势力，也不与豪门贵族为伍，却能在丞相的位子上稳坐五年。民间对他大多都是美誉，在朝堂之上，他也算得上是清官的代表。

而现在来看，林府的布局造景与林相的名气也算相得益彰。

林府看上去并不华贵，寻常院落，房舍俨然，拐过檐廊，视野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片庭院，庭院中多见翠竹，其他草木数几，风吹叶动，林间簌簌；引流筑池，池中几尾红鱼，水声空寂，远远的有奴仆正在清扫，不知是否是家风熏染，绿意相称间，翘角飞檐也显得几分雅贵。

喻霜道：“这几年我修整了些地方，不过改动不大，应当还认得出来吧。”又感慨般道，“这宅子还是你爹考状元时皇上赏的呢，我当时还嫌这宅子的院子小，没想到也住了这么多年了。”

她轻轻拍了拍春生的手，又指向竹林掩盖间影影绰绰的八角凉亭，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小时候就喜欢在那凉亭里玩，还记得吗？”

春生挽着她的手，微微笑道：“当然记得了，爹爹还给我做了一把小竹剑呢。”

喻霜明显高兴了很多，眼里都是笑，并立刻揭短道，“你爹那个人哪里会做这种东西，你小时候不黏他，他心里着急得很，特意去街上买了把小竹剑逗你开心呢。”

“夫人，”林文修无奈道，“月华都长大了，还说这个干什么。”

喻霜轻哼了一声，不理他，对春生说：“那把小竹剑我还给你收着呢，放你房里了，我带你去看看？”

春生还没应，林文修先说话了，“夫人，不是说让女儿先休息吗？”

喻霜瞪了林文修一眼。

她何尝不知要让宝贝女儿先休息，可自从林月华被原神医带上周中山治病后，她每年只有在林月华生辰时才能见她一面，直到现在已有五年。

女儿长久的不在身边，她心里实在想的紧，现在女儿回来了，她只是想和女儿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多说两句话也是好的。

春生安抚地握紧喻霜的手，微笑道，“我知道爹爹娘亲都是为了关心我。我不累，我也想和爹爹娘亲多说会话。”

喻霜顿时感动得泪眼汪汪，险些又要流泪，好歹是压住了情绪，心疼道，“还是先去休息。”

她摸摸春生的脸，眼里心疼更甚，“都瘦了。”

春生亲昵地靠着喻霜的肩头，撒娇般蹭了蹭，“娘亲，我是长大了。”

喻霜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疼惜又纵容，“你呀。”

女儿这样哄她，她自然不会再揪着这点不放，心里只想着反正女儿现在也回来了，日后给她补回来就是了。

……

说话间，众人已走到一处院子前，院门关着，但院墙上有青绿的藤蔓蜿蜒，淡紫色的小花点缀，显得生机勃勃。

院门口站着六个穿着浅绿对襟的侍女，见他们来了，便躬身行礼，喻霜抬了抬手，对春生说：“去看看你的院子，看看合不合心意？”

春生点头，乖巧应好，上前几步，推开院门。

一阵暖风拂面，入眼一片春色。

各色的花，团簇着，明丽鲜艳，青石板路掩在绿意中，院子东南角池水荡漾，水汽缭绕间，红鲤若隐若现。

池边半围着的也是花，嫩黄色的，粉白色的，各色的花，满满的挤在一处，热烈又明亮。

初春……有这么多花开吗？

这处院子和整个林府格格不入，它太鲜亮了，像是庄重严肃的清士头上却戴了一朵雨露海棠，割裂到让人不敢相信。

春生怔然，微张着嘴，眼睛也微微睁大了，一时之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春生长久的沉默，久到让喻霜有些心慌。

“怎么了？不喜欢吗？”

她看起来有点自责，神情慌张无措，“是不是布置的不好？这个花是不是种得有点多了……？”

“没有。”

春生回过头，眨眨眼，露出一个笑，“很好看，我很喜欢。爹爹娘亲费心了。”

喻霜仔细看她，看出她没有勉强的神色，松了一口气，道，“往日……去给你过生辰时，看你爱种些花草，也不知道你具体喜欢些什么花草，就每样都种了些……你喜欢就好。”

像是给予肯定，春生重复道，“我很喜欢。”

她回身挽住喻霜的手，撒娇般道：“爹爹娘亲和我一起进去看吧。”

另两人自然无有不应。

三人一齐进了院子，侍仆们深刻理解主子们的意思，站在院外没有跟着。

进了院子更能明显得感受到其与其它地方的不同，仿佛是心理作用般的，感觉院子里的风都更暖些。

春生用手抚过开的正盛的各色的花，好奇道：“这些花的花期好像没有这么早？”

喻霜道：“先用温室养着开了花，估摸着你快回来了，几天前便移栽出来，院子底下铺了流管，引了温泉水，花就能一直开着。”

这种水浴恒温的养花法子算的上是简单的了，有些达官贵人想看些不合时宜的花，大多也是用这种法子，不过温泉水难引，多是废些炭柴烧热水。

至于林府的温泉水是哪里来的，这就不是需要春生关心的了。

更何况，林相风头正热，又深得天子器重，有些自己的办法也不得而知。

不过不管事实怎样，林父林母的用心之深，情意之切也已摆在了眼前。

倘若站在这儿的真的是林府的小姐，只怕也要为这样深切的心思而感动落泪了。

春生收了手，心中定了定神，看向两人，正色道：“我有事要说。”

两人看见她严肃的表情，皆是一愣，喻霜紧张地追问：“怎么了？”又想到她是摸完花之后说的话，立刻思维发散，“花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春生摇头，认真道，“去书房说吧。”

两人都有点茫然，仿佛是感受到了春生的认真，表情也严肃起来，相互对视一眼，林文修道：“那先去书房看看吧。”

三人往书房走，进了书房，林文修夫妇给女儿布置的住处自是无处不精致，书房也是颇有巧思，不过春生并不细看，她关了门一转身，两人正关切地看着她。

“是有什么事，表情这么凝重？难道是你的病……刚刚在外头人多，我们就没问，原神医不是说你已经痊愈了吗？”

原神医已避世多年，当年带走月华时就提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他，因此林府对外一直都是宣称林府小姐是在望云城养病，给月华过生辰时也是在望云相聚。

春生看两人已经有些慌了，自然不会故作玄虚，立刻道，“治好了，这种事情师父是不会乱开玩笑的。”

她顿了一下，在两人紧张的目光中，缓缓道，“伯父伯母，我是春生。”

背景是架空朝代，有借鉴唐朝的部分，有糅杂的部分，也有我自己瞎编的部分，不要细究求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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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