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风歌住进了酒店,为了安全和私密考虑,她选了本地档次较高的酒店,联系了搬家公司,明天回去搬家。
陶桃听闻此事,立刻开车来了,还带了一兜果酒,要跟她不醉不归。
蒋苾说要回来跟她一起搬家,蒋风歌让他出个主意就行。只是他俩都不是很在意的人,所以最终的决定还是只要换个墙面和地板就行,还是最简单的白墙和木地板。
“姐,我明天晚上到。”蒋苾在电话里说。
“跟你说了没事。”蒋风歌说,“又耽误你时间,影响工作吗?”
“跟主管请了假,都是小事。”蒋苾说。
钥匙插进孔里,咔哒一声,没有任何阻碍,门应声而开。
门里的世界像是时间凝固,所有的家具上都落了一层灰。
床、桌子、小阳台、一架梳妆台、一架缝纫机。落地镜上,夹着姐弟俩的照片,只是当时蒋风歌五岁,蒋苾两岁。
“没想到还打得开。”蒋苾说。
蒋风歌握着钥匙,却低下了头。
“姐,我来看吧,反正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搬空了。”蒋苾说。
“没事,你不记得了。”蒋风歌深吸一口气,抬头,迈步,踏入了这个明明朝夕相处,却已经阔别十几年的房间。
他们的妈妈就是在这里,自杀的。
当时蒋苾还小,蒋风歌推开门,妈妈直接从门边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鲜血从手腕一直蔓延到整个地板,浸湿了一整片地板。
蒋风歌紧紧捂住嘴,眼泪从眼睛里滑落,跌倒在地,又慌忙爬过去看。
还只有十五岁的蒋风歌摇晃着母亲,又试图去堵住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温热湿软的皮肉,还在向外蔓延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双手。
到处都是血。
她崩溃地冲向电话,拨打120,嘶哑着声音说,我妈妈,我妈妈自杀了。
蒋苾再见到妈妈已经是从寄宿学校回来,他痛哭着飞奔回来,姐弟俩在火葬场抱头痛哭。
蒋苾生了一场大病,发烧连绵了半个月,最高烧不退的时候,已经开始说胡话,不停地喊妈妈。
楼下的老头说这是被缠上了,蒋风歌却坚持不找跳大神的给蒋苾喝符水。
从这场久病之中醒来后,蒋苾似乎对这件事的感知就被抽走了,这之前的记忆似乎也变得断断续续。医生说这是他的自我保护机制,可能是打击太大。
那个属于妈妈的房间,也就此封存。
蒋风歌走进去,一个一个把抽屉打开。十几年过去,抽屉也已经变得干涩,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大多数抽屉里已经空了,属于妈妈的遗物早就跟着妈妈永远深埋地下。但蒋风歌还是坚持再检查一遍,直到她确认,确实所有的抽屉都已经空空如也。
搬家工人得到许可,进来把家具搬走。
“都直接扔了吧。”蒋风歌跟他们说。
蒋风歌回到酒店,刚好送餐的人员来敲门。
虽说是酒店提供的,但是蒋风歌总觉得这菜有点眼熟。
她叫住来人:“你们的菜都是厨房统一提供的吗?”
“是的,蒋小姐。”服务生说。
“哦。”蒋风歌勺了一口汤,“酒店统一提供药味都跟沈池送的一样的药膳汤是吧。”
服务生说:“这,这个……”
“算了。”蒋风歌说,“算了。”
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了米思迈发来的信息:程平的剧定了她做主角,就是她试戏的角色,赵清风律师。一个月后进组,但是这一个月需要参加剧组的培训。
终于不需要一个人在家里长蘑菇,蒋风歌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烫伤的部分基本已经结痂,蒋风歌还是穿的比较舒适,避免摩擦到。久违地需要学习,她心里莫名有些害怕。
当年选择走上这条路,除了需要挣多点钱养着蒋苾之外,也有她确实成绩不好不擅长学习的方面在——她一看书就困。
按照导演组的通知,找到对应的办公楼,这栋楼里似乎都是正经上班族,大家都衣冠楚楚,挤进电梯,蒋风歌有些不自在地缩了一下。到达指定楼层,这一层是一个律师事务所。大大的门牌挂在绿植之间,前台看见明显在不知所措的蒋风歌,立刻走过来:“请问是剧组的老师吗?”
蒋风歌把口罩帽子什么的都摘下来:“是的是的,我是来培训的。”
前台的小姑娘激动地小声说:“蒋风歌老师!没想到您也在这个剧组!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特别特别喜欢您演的观云!我带您去教室!”
“当然可以。”蒋风歌微笑。小姑娘立刻飞去拿本子和笔,又是拿工牌,手忙脚乱。
蒋风歌签了名,两人去了里间的一个格子间,应该是会议室改造的教室,里面已经坐了人。都是二线的老演员,也有几个年轻的小演员,大家都是演电视剧的常驻配角,好几个都和蒋风歌一起演过戏。
挨个打过招呼,蒋风歌找了一个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掏出准备好的本子和笔,蒋风歌觉得自己仿佛重获青春。
只是青春的时间很短暂,所谓的老师就是律所的律师,来给他们讲一些工作流程和工作内容。在描述案例的时候,蒋风歌还算清醒,但是开始描述法条法规的时候,蒋风歌立刻获得了婴儿般的睡眠。
努力清醒,蒋风歌坚持听完了上午的课程,并且决定下次带杯咖啡来。
听完课,前台给他们发了工牌,布置了一堆穿插在正经律师之间的工位,导演说这样有助于体验律师的工作。一通折腾也是到了午饭时间,前台带着剧组的八个人一起,去了食堂。说是导演耳提面命,这一部分对于后续的剧情很重要,让他们务必适应。
只是蒋风歌最近好不容易放弃剧组盒饭和外卖,吃了点正常的,乍一看到食堂,确实有些反胃。
还在思考如何应付过这一顿的时候,前台从剧组派来的后勤那提着一兜熟悉的饭盒就走过来了。蒋风歌一愣。
没想到前台竟然还先对着大家说:“蒋老师最近身体不好,所以饭菜是有人专门送来的,也给大家准备了一点”
几位都是好相处的人,纷纷表示,那肯定还是身体重要,他们还沾了光。
蒋风歌接了饭,把前台拉去一边:“是一个高高瘦瘦,戴眼镜的人来送的吗?”——徐特助的样子。
“不是啊蒋老师,”没想到前台摇摇头,“应该是你们那边的制片吧,我看副导演亲自去迎接的,长得还挺帅的。喏,就在那边。”她示意了一下大门口副导演他们的位置。
蒋风歌回头去看,沈池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见她出来问,表情又煞是严肃,沈池有些紧张,手心都微微冒汗,还是假装冷静地对着她点点头,想了想又掏出手机,指指手机。
蒋风歌低头看手机,微x里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很久,最终也只是发过来几个字:先吃饭,吃完你想找我就打电话。
没事,谢谢你。看见她的回复,沈池松了一口气。
各自散场之后,蒋风歌刚打算下楼找司机,沈池突然冒出来。
“我在这附近有一个公寓,”沈池说,“都装好了,你要搬到这边来吗,之后的录制也是在这附近,搬到这边会方便很多。”
蒋风歌抱着手臂看着他。
“这个是密码,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让小孙帮你把常用的东西搬过来,其他的都是现成的。”沈池掏出手机输入一串数字,“对了,你的手给我看看行吗?”
他抬起头,看向蒋风歌遮在袖口下的手:“虽然我不是医生,但是……”
视线里,那只手从臂弯里抽了出来,伸到他面前。
沈池没想到如此顺利,一愣,立刻捧起她的手,撩开衣袖。已经结痂的一大片褶皱起来的红色皮肤,横亘在蒋风歌的手背到小手臂上,他知道,向上蔓延到大臂后侧,一直到后背,都是这样的痕迹。
思及此,他有些心疼,深吸一口气。
蒋风歌突然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不疼了。”她补充道。
“我会跟导演说好,饭可以自己准备,”沈池说,“后续剧组里有问题你随时跟我说,程平导演跟我们合作过,也是特殊情况,能够理解,你不用担心。”
“谢谢你。”蒋风歌说。
沈池却轻声说:“我唯独不想听见你再对我说这句话。”
“嗯?”蒋风歌没听清。
“没什么,”沈池抬起头,“我送你回家?”
“不用,小严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蒋风歌拎起背包,挥手,“我走了。”
目送蒋风歌离开,沈池也没有多留,立刻回到山河的大楼。
徐特助毕恭毕敬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看见他从电梯里出来,立刻迎上去,表情严肃地递上一个平板电脑。
“沈总,结果出来了。”
沈池接过电脑,点开,就看到徐特助调出来的监控和报告。
视频播放中,内容却让办公室的空气逐渐凝固,徐特助简直想要缓缓闭上双眼,而沈池捏着平板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闭上眼睛,额边的青筋暴起,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把平板电脑狠狠摔在办公桌上。
徐特助在一边有些惶恐,他确实没见过沈总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过想想也难怪,垂着头站在一边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怎么能是她?!!”沈池气极,冷笑一声,“真是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