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风歌再睁开眼,已经日上三竿,她摸出手机,发现已经十点钟了。缓缓起身,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是蒋苾还是沈池,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这个,对她似乎有些小心翼翼的沈池。她没办法狠心直接把人赶走,又不想再和他有更多接触。
叹了一口气,推开卧室门。
果不其然,沈池不知道刚刚在干什么,看见她出来,突然慌乱地假装在客厅散步,惊讶地问:“你醒了?我粥还热着,吃点粥再吃药,我来帮你把后背的药也换了。”
一副积极踊跃的样子。
蒋风歌站在门口,有些沉重地走过去。沈池凭借健康和长腿优势,快速闪身进厨房,蒋风歌慢吞吞地一步步挪过去,什么活都没捞到,又跟着端着碗的沈池转到餐桌。
沈池身上还扎着孟佳买的民族风白色蕾丝围裙,衬衫穿的很随意,脚上还套着应该是新买的拖鞋,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下来。
蒋风歌看着他突然亲民的风格,想到上一次两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他还是穿着高级居家服,浑身上下散发着贵气的商场富二代新贵形象。她低下头,专心扒着碗里的粥,她发现自己并不想看见月亮蒙尘。
吃的差不多,沈池原本在对着电脑批文件,注意到蒋风歌放慢速度开始发呆,就转过视线。
“吃完了?”
蒋风歌点点头,缓缓起身,准备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沈池一把接过:“你回床上趴着,我来给你上药。”
蒋风歌说:“沈总,你不要这样。”
“我没有哪样,”沈池说,“你现在是独居,又受了伤,我难道不是唯一最适合来照顾你的吗?”
“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蒋风歌皱眉。
“但是我可以让你不那么累。”
“我不累。”
“你怎么能够到你自己的后背,”沈池端着碗诚恳地说,“你发烧烧一夜,怎么能没人看着。”
“不是你我也能找到别人,我都可以想办法,”蒋风歌有些着急地说,“你何必在我这里蹉跎,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们就此别过,不好吗?”
“可是我希望我的生活里能有你,”沈池说,“我希望我今后能有许许多多个照顾你的机会,我希望你以后可以把我当做第一选择。
蒋风歌,我爱你,我不会强求你一定要立刻接受我,但是起码让我能够为你分担一点,起码能让你不这么累。
不是说你做不了,而是让你能够更轻松。”说出这些好像也不难,尤其是对象是蒋风歌的话,沈池心想。但是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把心剖开给别人看还是第一次,又心疼又紧张,他紧紧攥住拳头,等待蒋风歌来对他的发言进行审判。
蒋风歌有些呆住了。
爱?她不知道他在说的话,他自己是不是真的明白。沈池当然不是一个信口雌黄的人,也不是一个水性杨花,满嘴跑火车的人。
“那我过去的那三年又算什么,”蒋风歌说,“算我猪油蒙了心,看不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沈池一颗高涨的心立刻冷却了。是啊,三年,这三年就是钉在耻辱柱上的岁月史书,他们都忘不了。
他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了。
良久,他还是挣扎地开口:“蒋风歌,被猪油蒙了心的人是我,我……我曾经有一个初恋,我们差点就走到结婚这一步了。但是她突然出国,我没找到她,直到两年后,我又遇见了你。”
他走向蒋风歌,蒋风歌有些抵触,条件反射后退了一步。
“你先坐下,你伤还没好,”沈池说,“我会把我的过错都坦白给你,你可以听听我说的话,再做决断,我都无怨无悔。”他明明更高,一双眼却好像在仰视蒋风歌,他颤抖着,恳求一个解释的机会。声音越来越低,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了,低头看着地板砖。
窗外的阳光突然消失了,天气有些阴沉沉的,风卷着最后零星的树叶上下翻飞。
冬天快要来了。
蒋风歌坐在了沙发上。
沈池坐在了她的对面,缓缓开口:“我承认,我居心不良,会接受你,是因为你和我的初恋……长得很相似。
我以为我会一直等她回来,就不想,不想和你公开。
她前段时间终于回国了,我们也一起吃了两顿饭。甚至她问我,现在有没有爱人。我当时满脑子就只有你了。
蒋风歌,我想我再不说出口,可能这辈子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说了。”他颇有些急切,似乎是不想听见蒋风歌说些什么打断他,就这么一口气说下去。“我爱你,我甚至现在才明白,我其实只爱你,我从前根本不懂,我以为爱情婚姻就是两个人条件合适,没有矛盾就白头到老,有矛盾就分道扬镳。但是你让我明白,爱就是哪怕只是看见你这个人在,我都会感觉到安心和满足。”
话音落下,窗外突然下起了雨。
刚开始是零星的,很快雨声就连成一片。
昏暗的光线下,两个人像对坐的石像。没有听见任何的回应,沈池有些煎熬,他终于还是搓了搓手,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西服外套,却又放下。
“起码让我给你伤口换完药,我会自己走的,”他说,“不想看见我,但是也别委屈自己,再有发热或者需要换药,你可以直接打小徐的电话……”
“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蒋风歌说,“我们的……第一次,说起来是我的错,被人算计,最后还误伤了你。
我们的开始实在算不上光彩,但我又忍不住,”她有些哽咽,“又忍不住爱你,沈池,你实在是太好了太完美了,你是我遇到的,最接近我心目中的爱人的人。”
“我不好。”沈池有些支撑不住,他小声地说,声音几乎被雨声盖过。
“可是每一次我们一起做饭,每一次拥抱之后,”她说,泪水突然决堤,她也不想去擦了,“你又会不允许我说,不允许我做,杜绝一切有可能的接触。你太狡猾了,沈池,你一面又让我幸福,转头又不允许我幸福。
我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是不是我不配得到爱,是不是其实那个公寓就是我的幻想,会不会你其实根本不存在,只是因为我过得太辛苦了,上天给我这么一点点的甜头。
你知道吗,乔江羽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了。”蒋风歌胡乱抹了一下眼泪,“那天,她替掉的就是我的节目,我看见你在台下,我就在想,啊,原来我确实不值得,我只是借了这张脸的运气,才能原本应该属于别人的幸福。”
“我一无所有了,沈池。”她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很重要的,对不对,其实活的开不开心根本无足轻重,人生来就是痛苦的。
但是谢谢你,告诉我其实我还不那么坏,我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那三年算我送你的,沈池,谢谢你沈总,我们一笔勾销吧。”说完这句话,蒋风歌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她还想支撑着起码到沈池离开,却瞬间失去了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倒了下去。
“蒋风歌!”沈池大惊失色,一个健步冲上去,抱住了蒋风歌。她已经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沈池抱着她的手都有些颤抖。他从口袋里掏了三四次,才掏出手机,极力保持着镇定,拨了私人医院的电话。
蒋风歌已经五进宫,医院的天花板和味道已经刻进了她的脑子里。
“只是低血糖,沈总不用担心,”医生说,“只是这位蒋小姐有点营养不良,沈总平时可以多准备一点温和的补品,循序渐进。”
“好的,麻烦您。”
蒋风歌缓缓转动脑袋,眼神对焦,就看见沈池站在她床前。
“蒋风歌,感觉还好吗?”他柔声说。
她点点头。
“我不要一笔勾销,”他突然说,“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我爱你,你也爱我……曾经爱我。我不会反对你和别人恋爱,我们之间曾经有任何关系都不算数。”
蒋风歌怀疑他这是趁人之危,毕竟她现在动不了,但是终于能说出这些深埋她心头的话,她确实感觉好了很多。
好了很多的蒋风歌不是很想理他,立刻闭上了眼,把头转回去了。
大概傍晚的时候,蒋风歌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沈池下午接了电话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蒋风歌自行准备回家。
没想到刚出病房门,就看见徐特助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蒋小姐,沈总让我送您回家。”
蒋风歌吓了一跳,顺顺气说:“不用了,我打车。”
“打车不方便,毕竟您是公众人物。”徐特助说,“何况出于我个人的私心,也不想让您现在这种状态自己回家。”
“……麻烦您了。”蒋风歌也确实有些身体状态不佳,室外也还是狂风暴雨的状态,于是决定还是不要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