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白檀唉声叹气着回房以后,谢霖就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以阵法师有自己的考量为借口说服自己。
“之前裴青曲不是提过他家有仙山?”
仙山,裴氏,这不都对上了?
白檀舀了一勺八宝酪放到嘴里,疑惑地看着面前发愁的三人。
花师兄先是叹着气摇摇头:“白姑娘不知,裴氏诡计多端,真假难辨,更何况……”
说到一半,花师兄抿了抿唇,无力地叹了口气。
花期年放下托腮的手,垂头丧气地靠在椅背上接过话头:“更何况蓬莱仙山的所有人,一贯与他们本家不对付,你说这山留给我家都比留给他裴氏的可能性大。”
可话虽这么说,思来想去,还是只能以裴氏作突破口。
“没关系,去找裴青曲吧。”白檀满不在乎地晃了两下手中的勺子,笑嘻嘻地接下去:“我们可以挟恩图报。”
毕竟当初在幻月秘境,自己也算救了他一命,白檀可以厚着脸皮去要求他报恩。
听起来不仅不要脸,感觉成功率也不高。
但这话花期年不便直言,只能委婉地提出异议:“那他要是不认怎么办?”
白檀没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盯着她。
明白了。
不认就用花氏的强权压着他认。
花氏平日里说一套做一套的事太多了,但花期年从未如此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恶霸的本质。
“我们花氏提供了牛蛇骨,还要出力担骂名?”花师兄面色不太好看,倚着靠背抱臂看向还在吃东西的白檀:“这笔生意未免有些不划算吧。”
花期年瞥他一眼,无语地扭过头,试图与其划清界限。
刚吃完第二碗八宝酪的白檀心情甚好,读懂了花期年的动作,于是顺手压下了谢霖抬到一半的手臂,伸出食指轻轻摇了两下:“牛蛇骨是花期年带来的,你的入场券还没给呢。”
东西也没有,出力又不肯。
动动嘴皮子就想达到目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花师兄听着白檀强词夺理的话,气得哼笑出声。
简直不要脸!
他平日里接触的道貌岸然的人多了,这么明目张胆坑他花氏的人还真不多见。
明明花期年拿来的是花氏的稀世藏品,到白檀口中一转,就变成了花期年自己的所有物,自己反而还要再添一件?!
眼见花师兄就要拍案而起与白檀理论,花期年一个闪身将人挤出去,倚着占据了大半桌子的胳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谢霖闲聊起来。
互相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会儿,花期年便以天色不早为由拉着花师兄离开。
今日天香楼客人不多,他们这才约出来商议具体事宜,既然他们都走了,白檀自然也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
倒是谢霖盯着桌上几个干干净净的碗,沉思片刻:“要不要再买几份八宝酪回去吃?”
白檀好像很爱吃这些牛乳制品,尤其是汤羹奶酪一类,短短半天光景,她一个人就吃了十几碗。
可惜地摸了摸肚子,白檀对此倒没有异议,可她实在是吃不下了,带回去也是浪费。
好笑地吩咐小二打包了两份,谢霖回府的路上还特意解释有一份是给蒜医师的。
多亏了他近些日子的悉心照顾,白檀现在看起来生龙活虎。
两人在大门口分别,谢霖还有家事要商议,白檀便哼着歌从走廊回去院子。
途中路过蒜医师的屋子,那道黄绿色的身影在墙角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干什么。
白檀倚着窗托腮看了半晌,突然插话道:“你那个用错了,那个制药一般都是用在毒上。”
蒜医师拿草药的手一顿,低头看了两眼,双手一甩将东西都扔作一团。
起身将身上的碎屑都拍下去,蒜医师扶了扶头花:“多谢,白姑娘也懂药理?”
白檀伸手将八宝酪放在桌上,轻轻嗯了一声:“阵法、符箓、炼丹、制药,其实原理都大差不差。”
有些药草也可以加进阵法中,只不过一般与制药的用法不同,白檀也只是了解一部分。
“咦?”
刚刚打开八宝酪的蒜医师听到声音头也没回:“怎么了?”
曼陀罗、洋金花、乌头、半夏。
白檀不太确定地摸了摸下巴:“蒜医师这是……在做毒药吗?”
她刚才不会是打扰了蒜医师制毒吧?
背对着她的人一时间没说话,小口小口地吃了半碗八宝酪才开口否认:“不是毒药,是在做蒙汗药。”
蒙汗药?
白檀惊疑地望着地上剩余的草药,把人毒晕也算蒙汗药功效的一种吗?
气氛诡异地沉寂下来,白檀一直等到蒜医师吃完东西才开口讲述此行的目的:“多谢蒜医师近来的照顾,我们过几日要启程去长南城了,不好再耽误蒜医师的行程。”
本来也是萍水相逢,靠着蒜医师医者仁心才停下的脚步,一下子耽搁了人家这么久,白檀多少有几分不好意思。
听到长南城三字,蒜医师的动作一顿:“长南城?你们要去裴氏?”
长南城是上京城南方的一处地界,和紧挨着的常阳城分别由裴氏和韩氏管辖,因此蒜苗一听这个名字立刻便反应了过来。
掏出帕子仔细擦净嘴角的残渣,蒜医师示意白檀先坐,而后开口请求:“带我一个。”
迎着白檀不解的目光,蒜医师尽可能精简自己的来龙去脉,直白地表述此行的目的。
“我要去寻师尊之子去参加三百岁寿宴。”
白檀点头示意理解,毕竟是三百岁寿宴,应当大办,只是此时还是要知会谢霖一声,毕竟是东家,该知道来龙去脉才是。
但东家正忙,蒜医师便趁着等候的功夫为白檀看了下诊。
说来奇怪,白檀的体内有两股水火不容的气息,一股魔气试图攻击,另一股灵气则因为她身体太差而只能勉强护住心脉。
或许是因为丹田受损的缘故,这两股灵气无一泄露出来,只有把脉时才能隐隐窥见一二。
很有意思的体质。
蒜医师一手在脉搏上摸了片刻,一手摩挲着下巴:“若我说能帮你修复受损的丹田,你可愿意帮我个忙?”
白檀抬手浅色的眸子与之对视,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横插进来:“她不太方便。”
两人一同抬头望去,“东家”正倚着窗口,皮笑肉不笑的地看着他们。
蒜医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收回手:“正好,我有事要同东家说。”
“东家?”谢霖疑惑地歪了下头,完全不知道这个称呼是从哪儿来的。
罪魁祸首率先起身离开,留下另外两人在屋中商议具体事宜。
回去屋子时,里面只有一个在换香炉的谢珂,见白檀回来,谢珂笑着扶她坐下。
“这是什么?”
白檀拿起桌上穿到一半手串,上面是一颗颗不同颜色的小石头,边缘圆润,一看便知是磨了很久。
香炉飘起白烟,谢珂盖上炉盖,回头笑道:“只是闲来无事做的小玩意儿。”
像他们这种在世家里做侍从的,多是没什么天资进不去外门的弃子,大多数世家子弟自诩出身高贵,反而很少为难他们这种人,平日里除了按份例领修炼材料,他们多会做一些其他自己喜欢的事。
谢珂最喜欢的就是设计各种各种的小首饰。
只不过她自己的灵石都用来修炼了,腾不出余钱来买材料,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捡路边石子来用。
看着白檀爱不释手的模样,谢珂笑道:“姑娘若是喜欢,等我穿好了送给您。”
“诶?”白檀连连摆手,将东西好好地放回桌上:“这怎么好意思,我不过是想起自己以前也这么干过。”
年幼时白檀不爱修炼,每每受到母亲催促就会偷偷做一些其他事做,用石头穿手串也是其中之一。
当时做好的手串全都趁着去集市的功夫高价卖给了其他世家子弟,想起这些,白檀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
那可都是稀缺的人傻钱多的人才啊。
以为是自己让她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谢珂一时间坐立不安。
少主之前叮嘱她来照顾白檀,话里话外都是这位白姑娘生存多不易,好不容易最近笑容多了些,没想到又被自己随手放的东西勾起了伤心的过往。
谢珂正踌躇不安之际,屋门忽然被人推了一把,看到谢珂也在屋里,谢霖收回迈出一半的腿,行云流水地拍了拍衣角。
“花期年方才遣人来报,让咱们明日启程。”似乎也知道时间太赶了些,谢霖轻咳一声,神色凝重:“长南城最近不太对劲。”
先前派人送去裴氏探情况的信件也没有回音,他们一贯喜欢作表面功夫,连拒绝都顾不上,那便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消息传不出来。
要么,裴氏出了大事。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他们去拜访都很不利。
裴氏一直都不太平,现在要趁着他们内战还未起,赶紧把事情都办了。
即使知道现在过去可能会被人当作枪使,他们也顾不上了。
恐怕迟则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