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天远霞 第9章 月色（修）

霞彻底愣住了。夜半的风吹得他浑身发凉，身体不自觉抖着，脑袋嗡嗡作响。

“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发抖？”时透无一郎疑惑地歪了歪头，并不明白面前的人为何突然做此反应。

“不……只是有点头晕……我没事。”青年人抬手半遮着脸，因为袖子的遮挡令他的笑容显得不那么真切。

霞是十五岁的时候被安倍流川救回来的。

那个人说，他是自己的亲哥哥，但实际上，霞已经记不得了。

血脉，家族，亲人，阴阳术……

什么都没印象，那些能拴住自己的牵扯随着记忆的消失，一根根的都断了。心上开了一个口子，只觉得空空落落的，风一吹就是满身寒凉。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只没有被线扯着的风筝，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人遗忘在脑后。

呆在鬼舞辻无惨身边的那九年，他并没有回忆起来多少，甚至刚刚被送到产屋敷宅邸时，自己整个脑子都是处于一种停止思考的状态，像是满目疮痍的大地，纵生焦裂的驳痕。

可即便是如此，当自己再度听到那个名字，身上还是会隐隐作痛，潜意识还是会尖叫着提醒自己赶快离开。

心悸，颤抖，反胃……来自灵魂的恐惧、厌恶和排斥几乎湮没了霞空壳一般的身子。

但他早已经习惯了忍耐，早已学会了压抑情感。

因此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那身青绿色和服底下，身形单薄的少年早已是满身冷汗。

可十五岁的少年人仍旧是一副平淡枯寂的模样，像是枯死的一截枝丫，甚至语音语调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除了一个，鬼杀队的主公大人，产屋敷耀哉，他最为尊敬的父亲大人。

他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其实是：“你没事吧？身上出了好多冷汗，刚刚还在发抖。”

父亲大人的声音很好听，让人的大脑轻飘飘的。父亲大人的手也很温暖，总之，霞突然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那根风筝线被人拽住了。

鬼杀队，是自己就算穷尽生命都要守护的地方。

即便是让自己的灵魂堕入地狱他也绝对不允许有什么人来破坏这一份美好。

而导致自己如此痛苦的祸根——鬼舞辻无惨，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十五岁的少年在那一刻下定了决心。

或许因为自己同样是失忆的，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无一郎时，基于同理心，让他对这个十一岁的少年多了几分关注。

霞知道他的愤怒，懂得他为何拼了命在那里练刀。失忆人的彷徨，无助，挣扎，这些他都看在眼里。或许这也就是父亲大人点名自己要成为无一郎医师的最为关键的原因。

他想要自己去引导无一郎。

可这没有什么能引导的，无一郎做的比自己好太多太多。

就如父亲大人所说的：“在努力的活下去的同时，不要放过任何找回记忆的时机。”

无一郎一直在为此实践着。

但是自己不一样，他的身体在替他排斥那些记忆。那是毒药，是砒|霜，只一点就足以烂穿自己的肚肠。

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良善，美好的人。他甚至义无反顾地觉得自己既肮脏恶臭，又可怜无比。

他是鬼杀队最温柔的小公子，但同样也是最义无反顾的殉道者。

他的道即为鬼杀队。

少年人双手捧着的那颗纯善的心是要好好呵护的。霞根本不敢用自己沾着恶鬼鲜血的双手触碰。

那一句喜欢，几乎让他羞愧得体无完肤。

“我喜欢霞。这是我思考了许久才知道的事情。”时透无一郎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并不是什么心血来潮，而是于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思考了许久才下定的决心。

“我会忍不住地想靠近霞，见不到的时候会非常想念霞，看到霞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会不开心……”时透无一郎一桩桩地在那数着，他的目光清澈而坚定，穿过寒凉的夜风落在他心上人的身上。

“别说了，求求你……”霞勉力地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在少年袒露心迹时突兀地打断，语气艰涩，“别说了……”

月光下的青年肤色如瓷，他将脸转向一边，迎着光给另一侧眼窝镀上一层光。

他的睫羽纤长，像是一只展翅的雀鸟，翎羽长且密，羽翼轻抖，乘起一池清浅的月光，在眼下透出薄薄的一层影。

时透无一郎突然上前紧紧地抱住了那个神色十分悲切的人。

是他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如果没有确认自己的心意就随便答应，那是十分不负责任的行为。”霞敛目，止住了自己无名的颤抖，转而用理由搪塞，“抱歉，恕我不能答应。”

“对不起啊，无一郎。”

“为什么，明明我……”

“别说了！”霞喊出了声，笑容褪色般从脸上消失，他挣脱了少年的怀抱，“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些！”

时透无一郎被吓了一跳，霞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头低了下去，嗓音略微干哑：“……抱歉，我们回去吧。”

说完，青年转身就走。

无一郎没有动，他想让霞转过身。不过这次并没有人会回过身等他。

无一郎又在原地待了一会，青年脚下步伐不变。

霞柱大人眨眨眼，几个呼吸追上前面人，和往常无异于，自然地扯住那人的衣袖，默默跟在身后。

青年身体僵停一瞬，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任由他拉着。

“霞。”

“……嗯？”

“为什么要生气呢？我认为我没做什么让霞生气的事情。”

“我没有生气。”

“我能感觉到，霞现在就是很生气。”时透无一郎望着前面的夜路，面色平静，“以前有一段时间，霞的脸上像是带着面具，虽然笑得很好看很温柔，却给人假假的感觉，总觉得你在苦。”

“我不喜欢那样的霞。我不想你难过伤心。但是你刚刚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好悲伤，我……不太明白，也不理解这样的情感。”

“……”

“如果霞是因为我刚才的话而生气，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无一郎停下脚步，连带着青年也听了下来，“因为，反正我马上就会忘记，所以不用为了我会忘记的事情生气。”

霞睫羽颤动着，将目光转向身旁的时透，恰巧这时他也在注视自己。

浅青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闪动着萤火般的光，如一颗剔透的宝石。或许是光线太好的缘故，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瞳中竟然闪着无比夺目的光。

“霞不要生气行不行。”少年人撒娇般地扯扯青年人的衣袖，努力措辞，试图用最真挚的话语吐露自己的质朴炽热的心，“因为霞平时已经很难受了，所以我不想你难过。”

时透无一郎一直在说，不想自己难过，不想自己生气。因为不会更好的表述，所以他选择一直重复着自己的心愿。

“你怎么知道……我难过？”

青年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动了动，他没想到自己隐藏的非常好的情绪竟然被无一郎察觉到了。

这本身就不太可能。

“因为我一直在看霞，没看过别人。”少年人语气理所当然，“我不喜欢看除了霞以外的所有人。”

霞被噎了一下，硬下来的心肠再度软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恢复成鬼杀队小公子平日那般和煦如风的语气，只是与先前相比更温柔，更坦然：“我也很喜欢无一郎，真的很喜欢。”

“不过我同样也很喜欢父亲大人、炼狱大哥、香奈惠姐姐、忍姐姐、小芭内……”霞扳着手指一个个数过去，眼见着少年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无一郎是我第二喜欢的人。”霞往前跑了几步，猝然转身，调皮地用手比了一下，眉眼生动，衣袂翻飞如蝶，“和父亲大人就差了一点点哦~”

夜色之中，青年人的表情鲜活，退去了温柔与克制的枷锁，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有点顽皮，喜欢逗人的普通青年。连带着那绮丽的面容也更为真实。

相较于“鬼杀队小公子”，无一郎更喜欢此刻的霞。像是一切忧愁都从身上退去，卸下了所有重担后，露出的最真实的模样。

从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生来完美，没有脾气的。每一处不同，都是硬生生地被雕肉挫骨，一点点磨出来的。

“我虽然很多事情都会遗忘……”

“但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霞这一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归途之上，阡陌交错。

青年人难得笑得如此热烈，像是抖落的簌簌繁花盛开，殊丽的面容在这一刻绽放到极致。

不知他是否听到了少年人散于风中的呢喃呢？

我听到了哦，无一郎。

我也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时透无一郎，鬼杀队最可爱的霞柱大人。

自这天之后，众人发现，霞柱大人终于又和小公子走一起了。

而且相比于之前，霞柱大人明显更为粘人了。

而小公子身上则发生了一点奇奇妙妙的变化。

嗯，大概是——更活泼了？

鬼杀队又恢复到之前的平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的四柱又多了其他成员。

蝴蝶忍研究出毒杀鬼的方法，成为虫柱。而伊黑小芭内也成为了鬼杀队新任蛇柱。不死川实弥成功斩杀下弦一担任风柱。

此后不久，又有两位水柱横空出世，紧接着是音柱宇髓天元和身为炎柱继子的甘露寺蜜璃担任恋柱。

自此，鬼杀队集齐了前所未有的十柱，其中双水柱更是古往今来的首例。

半年一度的柱合会议也由此拉开序幕。

“啊拉啊拉，大家早上好。”这次的会议霞也被准许参加，等他到的时候，所有的成员都已经等候在庭院了。

霞手上打着油纸伞，伞面绘着漫天烟霞。一眼扫过去，忍不住笑出来：“怎么这么多眼熟的呀。”

除了伊黑小芭内，之前在考核时遇到的锖兔义勇，还有……

霞用余光扫了一下，嘴角带有一丝坏笑。

“xia……”

“哟！小公子早上好！今天也是精神满满呢！”

“阿弥陀佛……”

“霞好久不来蝶屋帮忙了哦~”

首先问候出声的是炎柱、岩柱和虫柱三位。

刚开口再次被打断的霞柱：……

“无一郎。”霞歪歪头，先其一步喊了出来，安抚性地上前几步拉了拉他的手。

时透无一郎露出笑容：“霞。”

“哦呀，霞和时透君的关系真的好呢。”蝴蝶忍在一旁感叹。

水柱锖兔则是一脸不敢置信的上前：“你居然是鬼杀队的小公子吗？！”

落后一步的义勇木木的脸上也少有的显露出开心：“好久不见。”

“锖兔、义勇。”霞笑眯眯的朝他们眨眨眼，“当时不告而别非常抱歉。”

“你的眼珠不应该是绿色的吗？怎么变成了……”细心的锖兔直接指出了霞和上次的不同，义勇在一旁点头。

霞：“我的眼睛颜色不是有些特殊吗，所以就做了点伪装哦。”

“啧，你这人还真是受欢迎。”

阴阳怪气的语调，霞听了却一点也不生气，转着手中的伞柄，抬头朝树上躺着的蛇柱挥挥手：“小芭内，镝丸！”

“啧。”伊黑小芭内撇过头。

随后霞又冲出一众包围，朝着风柱、恋柱、音柱也分别打了招呼。

就在他打算继续说点什么时，他忽然转头望向屋内，随后端正了神色，转头朝众人严肃道：“主公大人驾到。”

说完他几步跑过去开门。

产屋敷耀哉缓步走到门外之后由霞搀扶着继续往前，直到站在木质走廊中央停住。

“早上好，大家。”

所以这算是表白成功了？

我觉得要不是因为时透的性子和“健忘”，这章后期就要扭向悲伤的调调了hhhhh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写成这样了。

简直是我写过的最奇怪的表白~

依旧是满10个评论加更QAQ，孩子想看小天使的评论笑一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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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月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