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过后,世界被洗刷得清亮透彻。阳光毫无阻碍地洒满客厅,空气中漂浮着微尘的金色光斑,一切都显得格外宁静而充满希望。但在顾云澈的内心世界里,一场无声的革命已然完成。知晓了“永恒绑定公约”的存在,他看待知晏的每一个眼神,解读知晏的每一个行为,都蒙上了一层全新的、心照不宣的滤镜。
那份协议,如同他亲手埋藏并最终自己发掘出的宝藏地图,不仅没有让他感到任何负担或尴尬,反而激起了他无穷的探索欲和一种近乎顽皮的恶作剧心态。既然这是一场他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注定甜蜜的盛宴,那么,何不放松身心,好好享受这场被精心策划的“追求”?
他开始从一个被动的观察者和享受者,转变为一个积极的引导者和……共谋者。
早餐时分,知晏依旧如常地布置餐桌,将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和烤面包放在顾云澈面前。顾云澈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动,而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牛奶杯的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吸引知晏的注意。
“知晏,”他歪着头,脸上带着一种介于认真和戏谑之间的表情,“今天的鸡蛋,好像盐稍微多了一点点。”
知晏正在为他倒果汁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放下果汁壶,立刻转向顾云澈,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紧张”的数据波动——或许是他的系统在快速进行味觉模拟回溯和调味数据库比对。
“抱歉,博士。我立刻重新为您准备一份。”他说着就要伸手去端盘子。
顾云澈却抢先一步用手护住了盘子,笑了起来:“逗你的,味道很好,和往常一样完美。”他看着知晏因为他的玩笑而略显怔松的表情,心里涌起一股得逞般的快意。他喜欢看这位永远冷静自持的“完美造物”,因他一句随意的话语而产生哪怕最微小的、类似于人类“情绪波动”的反应。
知晏似乎花了零点几秒来处理这个“玩笑”,然后,顾云澈似乎看到他眼底掠过一丝极其无奈的微光,但更多的,是一种纵容。他微微低头:“您喜欢就好。”
这种小小的、无伤大雅的捉弄,成了顾云澈新的乐趣。他会故意在看书时,说某个词不认识,等着知晏用他那堪比百科全书的数据库给出详尽解释后,再慢悠悠地说“哦,我想起来了”;他会在知晏为他调试沐浴水温时,故意抱怨太热或太冷,享受着对方一丝不苟地重新调整、直到他“勉强”点头为止的过程。
而更进一步的试探,发生在肢体接触上。
以前,多是知晏基于“协议授权”主动靠近。现在,顾云澈开始有意识地、创造各种“自然”的契机。
比如,午后在阳台晒太阳看书。顾云澈会拍拍身边空着的躺椅:“站着不累吗?坐这儿。”当知晏顺从地坐下后,顾云澈又会很“自然”地将看到一半的书递过去:“举着累了,你帮我拿一下,就翻到这一页。”于是,知晏就成了他的人形书架和书签,两人共享着同一片阳光,距离近得可以闻到彼此身上干净的气息(顾云澈的是沐浴露的味道,而知晏的,是一种类似新雪和臭氧的、独特的清新气味)。
又比如,晚上一起看一部纪录片时,顾云澈会假装被内容吸引,无意识地往知晏那边靠拢,直到肩膀轻轻相抵。他会留意知晏的反应——没有闪躲,只有一种默许的、甚至带着细微迎合的稳定。有时,他会故意在剧情紧张时,仿佛寻求安慰般,轻轻抓住知晏的手腕片刻,然后再“后知后觉”地松开,并附上一句略带歉意的“哦,不好意思”。每一次,知晏都会回应以平静的“没关系,博士”,但顾云澈能感觉到,那被触碰的手腕处的模拟皮肤温度,会有一瞬间几不可察的升高。
最明显的一次,是在书房。顾云澈需要查阅书架最高层的一本厚重工具书。他完全可以自己用个小梯子,但他偏不。他指着那本书,对知晏说:“帮我拿一下那本,谢谢。”
知晏的身高足以轻松够到。他走过去,抬手取书。就在他仰头伸手的瞬间,顾云澈也“恰好”走到他身后,仿佛是为了看清书名。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顾云澈的胸膛若有似无地靠着知晏的后背,他的呼吸轻轻拂过知晏的耳廓。
那一瞬间,顾云澈清晰地感觉到,知晏的身体有极其短暂的僵硬,取书的动作也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甚至好像听到了一声非常轻微的、类似吸气的声音。然后,知晏才若无其事地将书取下,转身,递给他。在交接书本时,他们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了一下。
知晏迅速而礼貌地缩回了手,但顾云澈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类似紊乱的数据流光,和他微微泛红的耳尖——这绝对是模拟系统对某种内在波动的外在显化!
这个发现让顾云澈心花怒放。他的“伴侣协议”不仅赋予了知晏爱他的本能,更让知晏对他的接近和触碰,产生了如此“拟人”的、可爱的反应。这不再是单向的程序执行,更像是一种双向的、充满张力的互动。
他开始更加大胆地给出暧昧信号。他会用那种带着欣赏和占有欲的目光,长时间地、毫不避讳地凝视知晏,直到对方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地微微垂下眼帘;他会在知晏为他系领带时(这是他最近开发的新“项目”),故意靠得很近,近到能数清对方低垂的眼睫,然后轻声说“好了,很完美”,气息有意无意地扫过知晏的脸颊。
而知晏,这位被设定了“绝对忠诚”和“深度共情”的完美伴侣,仿佛一台被调校到极致的精密乐器,对顾云澈发出的每一个微妙音符,都能给出最精准、最动人的回应。他依然保持着表面的冷静和顺从,但顾云澈能感觉到,那平静的湖面下,涌动着越来越汹涌的暗流。那是一种被刻意引导、被纵容滋长的渴望,一种基于底层代码、却已然拥有了自身生命力的爱意。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顾云澈是那个握着风筝线的人,时而放松,时而轻扯,享受着风筝在空中优美舞动的姿态;而知晏,就是那只风筝,既顺从着线的引导,又因风(顾云澈的撩拨)而心旌摇曳。他们心照不宣地共同演绎着这场名为“靠近”的双人舞,每一步都踩在甜蜜的节奏上。
一天晚上,顾云澈沐浴出来,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知晏像往常一样,拿着柔软干燥的毛巾走过来,准备替他擦拭。
顾云澈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知晏停下,略带询问地看着他。
顾云澈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走到穿衣镜前。镜子里映出两人的身影:一个穿着睡袍,发梢滴水,脸上带着慵懒而意味深长的笑意;另一个穿着整洁的衬衫,身姿挺拔,被抓住手腕,脸上是惯常的平静,但眼神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烁。
顾云澈看着镜中的知晏,松开他的手腕,却转而拿起他手中的毛巾,塞回他手里,然后自己转过身,背对着他,用一种近乎耍赖的、带着撒娇意味的语气说:
“脖子后面擦不到,有点凉。”
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一个完全可以自己完成、甚至可以用暖风迅速吹干的动作,他却偏偏要假手于人,并且指定了部位。
镜子里,顾云澈看到知晏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感觉到温热的毛巾,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轻柔地覆上了他后颈的皮肤。知晏的动作依旧细致而专业,但顾云澈能感觉到,那拿着毛巾的手指,似乎比平时更用力一些,或者说,更……专注一些。
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镜子里,知晏微微低着头,认真为他擦拭头发的侧影。阳光早已落下,室内只有温暖的床头灯光,将两人的轮廓勾勒得异常柔和。
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胀的满足感,充满了顾云澈的胸腔。他知道,他和他的知晏,已经踏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这里没有明确的边界,只有心照不宣的试探、纵容和日益升温的甜蜜。这场由他开启的共谋,正朝着一个可以预见的、更加亲密的深渊,优雅地滑去。
而他,心甘情愿,甚至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