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 第83章 83

伊莱恩盯着你看了很久，脸上的表情可怜兮兮。

不请自来的客人像个土匪，主人家却要祈求客人退一步，欺负人到这个地步，你都感到些许愧疚，忍不住放软语气夸赞。

“伊莱恩，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想过有人长得那么好看，心肠还那么好。换作是我，一定就连人带行李丢出去，爱死哪死哪去了。”

伊莱恩眼眶中蓄着泪水，但还是吃了这一套：“这里是祷告室，你不能在这里睡觉……”

“谢谢，你真好。”

你从善如流，抱起枕头卷起被，去开侧门。

两门各对应一个小房间，一侧是净身的泉水池，另一侧是卧室，比你在圣殿住的营房还简洁。

你用筛查过了一遍整个房间，随后将枕头和被子在卧室地上铺好，就地躺下，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表情安详。

“你在做什么？”

你觉得这是显而易见的，但还是好声好气和收留你的好心人解释：“睡觉。”

“现在才下午，你，呃…不做点什么？”

不要说做什么，你甚至都不想说什么，因为你发现主厅那面银镜有类似监控的功能。

“不用了，我爱睡觉。以及请保护好我。”你拍了拍被子，“如果有活动也务必叫上我，我很怕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不见你有动静，伊莱恩叹了口气，走去外面的主厅。

模糊的祷告声不时传来，均匀的声量并不令人烦躁，反而轻柔地安抚着你的神经。你闭着眼睛，默默思考。

假如圣子候选人出事，影响会比你出事大千倍万倍，还关乎整个国家的政治问题，不是大教堂内部可以解决的。

你强行和圣子候选人伊莱恩绑定，背后之人想要下手一定得斟酌，但对方不可能放任你一直安全下去。

在短暂的安全后，对方一定会用更加激进的手段，你孤身一人，难以抵抗。

但这不是不能利用的。

重要的是，在事情发生之前，你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屋里没有常规的窗户，所有光线都来自主厅天花板一个巨大的玻璃天窗。

天色渐渐暗沉，伊莱恩走进卧室，指尖燃起一簇微弱的火苗，附上烛台，正要点燃，一阵声音却从他背后传来。

他缓缓转过头。

你不知何时从地铺爬起，站在他身后，抬手摆了摆：“晚上好。”

“晚上好。愿神庇佑你。”伊莱恩闭上眼，表情略显扭曲，仿佛非常痛苦。

“大厅放一面镜子好可怕，我一觉醒来看到那玩意快吓死了。”你看向银镜，“能摘了吗？”

“哈哈，你别这么说。其实你也挺可怕的。”

“是吗？多谢夸奖。”

“……”

伊莱恩将烛火点燃，而后走到银镜前，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整理了一下衣领，露出满意的笑容。

见对方没有阻拦的意思，你边夸着“好看好看”，边将银镜摘下，往空间戒指里怼。

伊莱恩看见你这个举动，不可思议地问：“你为什么要收进去？”

你随口说：“它好看，我好喜欢。”

“你——”伊莱恩欲言又止，“算了，你拿吧。”

然后，伊莱恩真的就眼睁睁看着你把银镜收为己有。

你不由得感叹：“你脾气真是太好了。”

伊莱恩扯了下嘴角，没有说话，看起来不想搭理你。

再用一次筛查，你确定屋里没有能监控的道具，又用感知水膜和流体共鸣听了一遍，发觉没有魔力波动，终于感到放松了一点。

从伊莱恩下午不愿意见你，联想到骑士小队长的表现，你就清楚他一定知道点什么，可能是他猜到了，也可能是有人告诉他。

可既然他选择了接纳你，你也愿意交付自己的信任。

看到你的一系列动作，伊莱恩起初一脸嫌弃，不满地嘟囔几句，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变成茫然。

最终，他似乎意识到你的用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表情变得严肃。

“伊莱恩。”

你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用非常冷静的语气。

“……嗯，我在。”

也许下午零零碎碎发生的那些对话，让伊莱恩几乎忘记了那些事，但事情不可能就那么翻篇。

这一刻，终于是走到了。

伊莱恩紧张地抿起嘴唇，睫毛不住地颤抖，但还是尽可能专注地望着你。

“伊莱恩。”你的语气极尽温和，哄孩子似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伊莱恩忍不住开口打断：“你能别那么跟我说话吗？我们不一定谁年纪大呢。”

虽然这么说，他的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微微翘起，显然特别吃这套。

于是，你接着说：“我很感谢你愿意收留我，跟你交个底。事情的大概我心里有数，接下来我会怎么样，我心里也有数。”

伊莱恩睁大眼睛：“你知道大主教想处死你？”

本来不确定的，现在知道了。

心里嘀咕一句，表面上，你挂着处变不惊的微笑：“嗯。”

这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不止是锁定目标，更重要的是，像这种级别的人物，随便杀个底层人物的决定是不会撤销的。如果连伊莱恩都知道了，就没得谈了。

那么，和伊斯梅尔神父疏远，也就失去了意义。

现在不是能选择的时候，你要尽可能拉拢一切能拉拢的人。既然你被盯上有神父的原因，你完全可以借这个理由，让神父成为你的助力。

短暂的沉默后，伊莱恩低声道：“你走吧。我知道你没想做什么。”

“我走不了。”你定定看着伊莱恩，“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我不想放弃。”

伊莱恩微微后仰，吞了吞口水：“哈哈…有这么重要吗？比命更重要？”

“没有什么更重要。我想要的，都会有的。”你用极其笃定的语气说。

伊莱恩怔怔地望着你，眼中闪过触动，但很快垂下头，像是不敢看你。

“我真的帮不了你。”他抬手捂住半张脸，指缝露出的唇角泛起苦涩的笑，“如果我的表现不够好，有成百上千个人等着取代我……哈哈。”

泪水顺着指缝流下，伊莱恩说不出话。

他呜咽着，到后来笑都笑不出声，紧紧是指间的表情碎片，无助便几乎满溢。

放弃一条生命这么难过，还要选择放弃？

你微微皱眉，想说点什么，最终把话都咽了下去。

你不是在那个环境长大，不能设身处地理解，对于一个从小就以成为圣子为人生理想的孤儿来说，圣子候选人的身份究竟有多大份量。

也许比命更重要吧，不止是别人，还有自己。

你觉得这时候应该安慰一下，但你帮不了他，这种安慰一定是苍白无力的，只好放弃。

“我只拜托你一件事。”你放弃了温柔的语气，用冷静平和的声音说着，“如果我被带走，希望你能要求一场公开、公正的审判。”

这种冷静很好地安抚了伊莱恩，他不再流泪。

半晌，他应了一声“嗯”，带着浓重的鼻音。

这个人的善良如果是装的，那就太可怕了。虽然觉得不像装的，但你还是想再观察对方表情的细节，确认一下。

“你能看着我说吗？”

“不行。不好看。”

伊莱恩抬起另一只手，啪叽一声，两只手把脸盖得严严实实。

“好吧。下次再看着我说。”

“嗯。”

话音落下，房间一时陷入寂静。

你手指屈起掩在唇边，思索着。现在住在伊莱恩的房间，想要得到消息，就指望不了别人过来，只能自己去找。

等了大半天，如果加尔效率高的话，应该已经调查出点苗头了。

你抬头看了眼天窗。

玻璃是纯净无色的水晶，天空晴朗，透过这里甚至能看到星星。

“你想出去散步吗？”你问。

“不想。”伊莱恩闷声说。

“我好想出去散步。今天天气好像还不错，晚风应该会很凉快。”你低下头，盯着伊莱恩，“你真的不想吗？”

伊莱恩手还捂着脸，坚决摇头：“不。”

你感到些许遗憾，但也只好自己出去，走向圣殿附近。

加尔调查的结果不再重要，因为你已经锁定了幕后真凶。现在去见他，是为了让他观察营房，还有催一催和神父的会面。

夜风吹过你的皮肤，带来干燥的舒爽。你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眉头渐渐皱起，突然察觉到一个问题。

就算你搜集了再多证据，实际上也是派不上用场的。

在武装力量和政治力量都掌握在大主教手中的情况下，你想争取机会，真是只能靠声音大，有更多人为你说话，凭气氛煽动群众。

但你连这点都做不到。

伊莱恩显然不想丢饭碗，不会完全站在你这边，愿意和稀泥都算他重情重义。

伊斯梅尔神父一派，既然他面对大主教下手的可能性，能做的只有提醒你，而无法庇护，就说明他的力量非常有限，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难道这些努力都白费了？你一定得死不可？

不，你不能接受。

你要让自己即将掌握的证据变得有意义。

就在计划浮出脑海之时，你看到了加尔的身影。

对方也看到了你，警惕地四下打量，不见别人的踪影，快速地、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你让我打听的那件事，我——”

你打断了他：“兄弟，听我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你别害怕。”

这熟悉的话让加尔瞳孔微震，他震惊地看着你，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头：“你说吧。”

你用一种非常平和的语气说：“我要刺杀大主教，希望你能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