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 第76章 76

现在，你总归是知道，伊莱恩那么胆小，却敢不回答你的问题，是因为什么。

不是孤勇作祟，只是对方觉得你不会对他出手罢了。

特质附加解释的提示窗给出的信息量太大，你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扭头看着身边的伊莱恩，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信任又能拿捏的人，总还是要说点什么，不说一举把人拉拢成队友，好歹拉近一点关系。

脑中浮现这几天看到的场景，你随便揪了个无足轻重的话题抛出。

“话说，你们街上的装束跟我们那边不太一样，对身体线条的展示好像更大胆的一点。是只有圣晖是这样，还是大陆上都是这样？”

伊莱恩沉吟片刻，回答：“我没去过很多国家。不过偶尔看到外乡人，基本都是上下一般宽的长袍。”

那就还是去过其他国家。

就衣着打扮的问题，你闲聊了几句，而后冷不丁问道：“你是大教堂的人吗？”

“怎么——呃，怎么会呢？哈哈。”

可疑的停顿，生硬的转折，虽然伊莱恩表示否认，但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你顺着之前的问题说：“怎么不出去看看其他人？这样能完成任务吗？”

伊莱恩当然明白你这话所指的意思，连忙否认：“不是，我没……”

深更半夜，山洞深处寒气渐重。伊莱恩似乎有点哆嗦，你感觉到手臂被轻轻触碰，对方的细微颤抖透过布料传来。

“好的，我明白，你不是。”你刻意将声音放得温和，“我就只是问问你为什么不出去看，这样什么都看不到，真的能交差吗？”

“我，你，哈哈，我真不是——”

伊莱恩支支吾吾，零零散散不成句子的词反复吐出，最后仿佛是知道无法改变你的想法，自暴自弃坦白：“又不是我想来的。反正也不用我做什么。”

你不由得想到伊莱恩那个光明遗裔的特质。

如果大教堂的人知道他有这个特质，确实有可能会派他出来，而不用他特地做什么，毕竟那是个被动技。

但是，总不能真是为了这个派他出来的吧？

那个特质能吸引的是光明权柄的拥有者，而不是光元素亲和力高的人，让伊莱恩混在应征者里，能钓出什么？钓光明神？

虽然你的确是来参加应征，但以正常人的逻辑思维来想，堂堂神明怎么可能去应征教堂手下护送活动的向导呢？

伊莱恩被派出来，一定有别的理由，可能跟他在大教堂中的职位有关。

比如在这次护送队中，他是很重要的一名成员，所以需要他亲自来考察。

按灰巢所言，护送队是由圣骑士团组成，护送圣子候选人。

你打了个响指，指尖汇聚一枚圆润的光球，散发着温和的光芒，照亮伊莱恩的脸庞。

在光亮起的刹那，你捕捉到伊莱恩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见对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脸上写满无助。

下一刻，对方瞪圆了眼睛，身体也稳住了些许：“你会光系法术，也是大教堂的人？”

“我不想骗你，相信你也不想骗我。”你变相回答了这个问题，仔细观察着伊莱恩的表情：“你是圣殿的人？”

“哈哈，怎么会……”

伊莱恩的表情有些僵硬，但眼底没有几分惊惶，更像是因为你审讯般的问话而不安。

你摸了摸下巴，点点头：“也是。看你的身材也不像是骑士团的小领导。”

说吧，你仍然没有将目光从依兰脸上挪开，自顾自嘟囔：“不过，这次护送就那么两拨人，你不是骑士，总不能是圣子候选人吧。”

伊莱恩眉心微皱，闭了闭眼，连尬笑都笑不动了，痛苦地说：“哈……你别瞎猜了……”

他没有否认。

猜测被印证，讶异之余，你又感到了然。

西格里斯圣婴院搜集有成为圣子资质的孩子，据灰巢所说，大教堂的圣子候选人也来自那里。

虽然曾经入选的娃娃脸和伊莱恩看起来没有明显的相似之处，但光明遗裔特质的拥有者，简直不能再符合“很受神喜爱的人”这个标准了。

从上到下重新打量了伊莱恩一遍，你轻“啧”一声：“我还以为圣子候选人是会被精心保护起来的……你这个样子没问题吗？”

伊莱恩意识到自己的否认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暴露信息，抬手挡住上半张脸，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你伸手点了点伊莱恩的脸颊，提醒道：“手套有灰，会沾到你脸上。”

伊莱恩连忙放下手，瞄了眼指尖的脏污，连忙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脸，随后皱起眉头。

他抬起手背，抹去额头上灰色的斑点。

残余的灰色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仍然明显，伊莱恩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瓶子。

瓶子里装着晶莹的紫色药剂，你认得出那是魔力药剂。

伊莱恩摘下一只手套，打开瓶塞，在指尖倒了一点药剂，抹在额头，擦去灰尘，随后换了一双新手套。

看着重新恢复光洁的脸颊，他松了口气，好像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暴露在你的视野中，又慌忙抬起手。

他捂住大半张脸，眼睛却从指缝中露出，小心翼翼地观察你的反应。

如果这一轮问话发生在你决心要和伊莱恩打好关系之前，你肯定就放弃把这个人当做潜在队友了。

如果这个人的蠢是装的，那装得可太像真的了。

但是，有了看队友的滤镜，想到那个特质的描述，笨一点也不是不能忍，何况对方还有一个圣子候选人的身份在。

虽然伊莱恩能被强行派到一个有危险的测试中，在大教堂内部估计没什么实权，但在民众眼中，圣子候选人还是很有地位的，无论对你的增加信徒、拯救生灵，还是超度亡灵的任务，都是一个助力。

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圣子候选人都能引发那么多人狂热报名向导，要是能当上圣子，肯定会更有号召力，完全可以操作一下。

“我第一次来大陆，不太了解，作为候选人，是在镜耀大教堂内部候选，还是所有教廷的候选？”你询问。

这似乎是个常识性的问题，伊莱恩没有犹豫，便做出回答：“教廷同一时期只有一位圣子，不同国度的大教堂可以推举一位候选人参与竞选，圣子加冕后终生在任。”

你追问：“那选出来的圣子有什么实权吗？跟联盟皇室相比如何？”

伊莱恩稍显平复的表情再次紧绷，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又有了瑟瑟发抖的趋势。

在这个问题上，你完全不了解，也没什么可以参考推测的。

伊莱恩是可能知晓内幕的人，如果他骗你，你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真相了，于是双手合十作祈求状，语气格外真诚。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音，你解下自己的斗篷，温柔小意地为伊莱恩披上：“夜深露重，如果不嫌弃，先披件外套吧。”

伊莱恩屈起指节，碰了下你的手掌，总算说了话：“我不穿黑色的衣服……”

“……哈哈。”

你张了张嘴，强扯唇角笑了两声，忍住骂人的冲动，收回外套，弯起眼，笑容更加温和。

随后，他左右张望，似乎很担心自己接下来说的被人听到，犹豫好一阵，看着你和善的表情，还是咬了咬牙，说了出来。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说出的话有点奇怪，但反而给到你更多信息。

“皇室对联盟下国度的掌控力其实并不高，只是自身实力还不错。教廷有圣子的统筹，还是不完全一样的……”

你恍然大悟。

关于教廷是统治机构的事，你听不少人说过，但由于你在现代生活，自己的国家不是那种制度，有点想象不了。

仔细想想，拥有独立兵权的教廷本身就是暴力机构，有实际的统治权才是正常的。

不同国度的教堂推选己方的圣子候选人成为圣子，有点类似不同党派竞选总统，虽然内部有分歧，但一致对外，由于任期长，前后政策变换的问题也不会太严重。

至于曙光联盟，你听的不多，一个是因为你没有走过很多地方，更重要的，原来是因为不在它真正的统治区，民众一般不会提及。

曙光联盟的皇室名义上是所有国度的小领导，但大家只是因为它的实力给点面子，真出了什么事，还是各自为营。

在脑中整理了一下信息，你总结道：“所以，教廷和皇室在重叠的实际管辖范围内分庭抗礼，但皇室管不了其他国度，教廷可以管。”

伊莱恩嘴唇抖了几下，闷闷道：“你要这么说，那就这样吧……”

接下来，无论你再问什么，伊莱恩都抿紧嘴唇，不肯回答你问题了。

考虑到对方之前给你抖了不少信息，态度也还不错，又是未来要做队友的人，真刀真枪地威胁太伤感情，你也只好暂时算了。

也就是在你不再试图问话，散掉光球后，短暂的寂静中，你听到山洞外再次传来动静。

这次，脚步声没有直接远离，而是越来越近。

你算了算时间，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发现已经快到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