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 第39章 39

思索片刻，你想起，之前褐发少年用带血的手碰了你，该不会是因为脸颊上的血，让他们误会了什么吧？

你抹了抹脸，血迹已经半干，在脸上拖拽出狰狞的痕迹。

“不好意思，下次我会注意的。别担心，我只是去看了尸体的情况，不小心沾到的。”

人群中，一名佣兵走了出来。

是之前和寸头壮汉作战的长发佣兵。

他用一种愤慨的语气说：“你不要以为你还能施魔法，我们就会怕你！这么多人，难道还杀不死你一个吗？”

你诧异地挑眉。

还能使用魔法的事，怎么被他们发现的？

如果是这样，被怀疑也就解释得通。

可他们这态度，是不是过激了一点？你之前表现的，很像是会对他们下手的样子吗？

你上前半步，试图和众人交涉，但所有人都齐齐后退了一步，不可能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现在，恐怕只有娃娃脸才愿意为你解答。

你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却在哪都没看到娃娃脸，不由得有些焦急。

远处传来一道模糊的声响，像是呜咽，可转瞬即逝。

你狐疑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什么也没看到，最终任由其被海浪声卷过。

视线接着转动，不过两秒，你停下了寻找。

不用找到娃娃脸，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你有些悲哀地想着。

另一边的甲板上，躺着一具佣兵的尸体，他双目圆睁，仿佛看见了极度不可思议的事。

尸体的胸口，插着一把短刀，手指僵直，指缝攥着一块黑色缎面布料。

你摸了摸口袋，看向自己的斗篷，在摸了个空时，发出了苦涩的轻笑：娃娃脸交给你防身的、本应在你身上的短刀，不见了。

它和插在尸体胸口的那把短刀，真是非常相像，仿佛就是同一把。

而你的斗篷，恰好缺了一角。

不是因为血，也不是因为隐瞒自己能用魔法，而是佣兵们认为，你无缘无故杀了一名同伴。

你眼前一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去找娃娃脸。

在祸不单行的巨大压力下，如果这位交付过生死、对你有大恩的同伴，也用怀疑的眼神望着你……你不认为自己还能绷得住情绪。

说到底，之前都意识到魔法能够帮助抹除证据，为什么还会按照侦破普通案件的思路，和凶手对抗呢？

深吸一口气，你抬起手往下压了压，试图安抚众人。

“朋友们，请冷静。如果我真的要害你们，为什么我就站在这里，任由你们针对呢？我能用魔法不是吗？”

长发佣兵的神情却没有因这话缓和，反而更加愤怒。

“谁知道你怎么想？也许你还想着利用我们其中一部分人呢！之前你不就在这么做吗！”

现在束缚住你的最大因素，是你不仅自己想离开，想带大家离开这里，所以你绝对不能动用魔法，既增加大雾的力量，还会伤害别人。

好意成为枷锁，这场面让谁来都会觉得恼火，但越是艰难的情况，越是要冷静，这是你这么多年来克服艰难险阻的最大诀窍。

不重要。

你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些人怎么想不重要。你依然会尽力救他们，但这跟他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只是因为你想。

“就当做你说的那样，我是一个很阴险的人，那我为什么会让你们看到是我杀了他？我有那么蠢吗？”

你镇定地说着，语气中甚至有几分嘲讽，举手投足间，竟然透露出一种从容。

长发佣兵沉默了下来。

虽然现在大家的状态还不算极端困顿，但预想中的未来，看不到一点光亮，难免焦躁一点。太过急躁，就容易脑子不清醒。

人群中，那位预备船长开了口。

他看着你的表情，从来就没有怀疑，但在此时，那种一闪而过的恐惧，变成了最深沉的底色。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冷静？”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崩溃地问着。

冷静吗？

你不觉得自己足够冷静。

之所以众人对你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差点被尸体吓飞的颜艺，他们没看到而已。

佣兵们过于脆弱的表现，让你升起些许困惑。

按照常理来说，这些身经百战的佣兵里比你更大心脏才对，可怎么才遇到一点危机就都乱了阵脚？

是不是有什么被你忽略的因素？除了献祭之外——

血髓晶！

因为你完全感觉不到精神污染，所以没有在意。

仔细想想，连对血髓晶抗性很高的娃娃脸都有一阵精神恍惚，主考官看到你的箱子，还要绕开几米远。

区区金属墙壁，真的能够拦住它的精神污染吗？

迫于空间有限，在货物附近打转的佣兵不在少数，再加上路上几个小时和血髓晶近距离接触，佣兵们的精神恐怕早就不堪一击了。

如果不碰到意外还好，碰到意外，就像现在这样，稍有风吹草动，内部都要打起来。

护送如此贵重的物品，不被惦记上才是罕见的情况，主考官到底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流程？

怀疑在心底生根发芽，你放缓表情，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说：“你们的状态太糟糕了，去休息吧。大家不要再分开了。”

长发佣兵咬了咬牙，艰难地开口：“你说的解释，我可以接受。但是，抱歉，我不会再听你的。”

假如接受你的解释，相信杀人的是幕后凶手，之后凶手再次伪装成你对他们大下杀手，他们仍然会无从防备。

内部消耗固然愚蠢，也会给敌人可乘之机。可如果有的选，谁想这样做呢？

你没有叹气，平静地接受了他们的选择，只最后问了一句：“有谁看见托兰了吗？”

这个普通的问题，却像是往人群里丢了个哑炮，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预备船长弱弱地举起手：“他被绑起来了。”

你想起自己之前叫娃娃脸多护着点预备船长，还有绝对要相信你的话，看到如今的结果，几乎想跨越时空给自己一巴掌。

娃娃脸就算再厉害，再是个高质量四阶魔法师，这么多跟他差不多水平的佣兵一拥而上，又如何能敌过？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这里，在凶手不知底细的情况下，一个被绑住手脚，失去行动能力的人，你不敢想象娃娃脸现在怎么样了。

但是那时候的你，又怎么可能会想到这种情况？于是，懊恼的心情也只是一闪而过，被理智强行压下。

你低声骂了一句，喊道：“去找他！快点！”

情绪克制到极点，像是一根被拉紧到极致、随时都会断掉的弦，感知外界的感官，变得无比迟钝。

好像身边的雾气不只存在于船的周围，还存在于你与世界之间。

你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是什么样，以至于长发佣兵诧异地张开嘴巴，下巴几乎要掉下来。

明明才说过不会再听你的指令，可在这一刻，众人犹豫地看了你一眼，陆续朝一个地方跑去。

来到楼梯附近，有了之前堵在房门口的经历，这次大家都学聪明了，互相看了看，只让预备船长下去打头阵。

预备船长小心翼翼的看着你，整个人惴惴不安，脚步小幅度挪腾，怎么看都是想拖慢一点，又被你的眼神威慑，不得不加快。

不过，不用他领路，你已经知道娃娃脸在哪里了。

领队住的那间次级舱，门缝中渗出些许鲜血。

停在那扇单薄的、轻易便能破开的木门前，你感到一丝胆怯。

你很害怕看到那扇门后的场景，但一想到现在的情况，重压之下，恐惧没有压垮你，攻坚克难的**占据上风，一狠心推开了门。

舱室内的景象映入眼帘，殷红刺痛了你的双目，娃娃脸闭着眼，躺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柄剑。

他被绑住了手脚和嘴巴，不能动弹，也不能呼救，佣兵们完全没有因为他是同伴而留手。

然而，你并不感到愤怒或悲伤。

这感觉很奇特，明明置身其中，却像是在看电影灵魂，好像飞出了体外。因为情况过于荒谬，反而不再感到有什么重担，整个人轻飘飘的。

你没有试探他的呼吸，不去尝试摸他的脉搏，立刻凝聚光元素，将一枚光球送进那覆在心脏之上的伤口。

在光芒的照耀下，迷蒙的雾气仿佛被驱散开来，使胸口的血迹显得更加清晰。

几秒后，后续赶来的佣兵，看到熟悉的血腥场景，齐齐保持缄默，连脚步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都尽可能收敛。

你的说话声，哪怕压低，有些沙哑，在这种寂静下极为明显。

“刚才除了托兰，只有三个人不在场，卡斯托、哈维和领队。”

哈维在最底层，是你一层一层用系统地图排查下去的，他不可能趁你看不见杀了人又窜回去。

卡斯托不屑于用水系之外的法术，身体又很虚弱，暂时排除。

伪装成你的那个凶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应该是领队。

而你争执的这段时间，他们仨个都不见影踪，你无法推断到底是谁对娃娃脸下手。

“都出去，把他们三个找过来。”

听到你的命令，连反应犹豫的时间都没有，众人如蒙大赦，四散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