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日记 第2章 胡思乱想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地压在青云高中的宿舍楼上。熄灯铃已经响过半个多小时，走廊里只剩下偶尔传来的窃窃私语和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江卿雪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宿舍里很静，能清晰地听到下铺室友均匀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但她睡不着。

自从三个月前在教学楼后墙根下见过那个叫郑俞熙的医学生后，她就像中了邪一样。白天上课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她的思绪却总会不受控制地飘远，眼前反复浮现出那个穿着白衬衫、戴着细框眼镜的清冷身影。

她记得郑俞熙说话时平淡却清晰的声音，记得她推眼镜时手指的纤细弧度，记得她看到自己领口淤青时，眉头微蹙的样子。甚至连她怀里抱着的那摞印着“临床医学”的资料，都成了江卿雪脑海里反复回放的画面。

这种感觉让江卿雪很烦躁。她活了十七年，打架斗殴、逃课上网，什么出格的事没做过，向来都是别人怕她、敬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牵肠挂肚、魂不守舍的时候。更让她难以启齿的是，最近这一个月，她开始频繁地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总是有郑俞熙。有时是在空无一人的医学院走廊里，郑俞熙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病历本，朝她缓缓走来，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有时是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她坐在郑俞熙对面，看着她认真看书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还有些时候，梦里的场景会更加暧昧，她会不自觉地靠近郑俞熙，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洗衣粉的清香，甚至会鼓起勇气，轻轻碰一下她的手。

每次从这样的梦里醒来，江卿雪的心跳都会快得像要蹦出来，脸颊和耳朵也烫得惊人。她会赶紧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睡，可脑海里的画面却更加清晰。她知道这些梦是不对的，她和郑俞熙只是萍水相逢，甚至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江卿雪，你是不是有病？”她常常在心里骂自己，“人家就是个路过的医学生，你瞎想什么呢？”

可骂归骂，那种心动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她开始留意医学院的方向，甚至有好几次，故意绕远路从医学院门口经过，希望能再看到郑俞熙的身影。可惜，每次都失望而归。医学院那么大，学生那么多，郑俞熙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种想见又见不到的煎熬，比打架受伤还难受。江卿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胡思乱想逼疯了。她开始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有时候上课会突然走神，被老师点名批评；有时候跟兄弟出去打架，打到一半会突然想起郑俞熙，然后就没了力气。

兄弟们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雪姐，你最近怎么回事啊？魂不守舍的。”一次打完架，小弟阿凯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疑惑地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江卿雪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心里的烦躁。她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最近没睡好。”

“没睡好？”阿凯挠了挠头，“我看你最近晚上都挺早就回宿舍了啊。是不是……看上哪个女生了？”

江卿雪的心猛地一跳，脸上瞬间有些发烫。她瞪了阿凯一眼：“别瞎猜！”

阿凯被她一瞪，赶紧闭上了嘴，但眼神里的疑惑却更浓了。

江卿雪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必须想办法见到郑俞熙，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她开始四处打听郑俞熙的消息，问了几个在医学院有朋友的同学，可都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医学院的学生那么多，叫郑俞熙的可能不止一个，而且她连对方是大几的都不知道，想找到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就这样又熬了一个多星期，江卿雪的心情越来越低落。她甚至开始怀疑，那天的相遇是不是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周五下午，学校提前放学。江卿雪原本打算回宿舍蒙头大睡，却被阿凯拉着去学校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吃饭。

“雪姐，你就陪我去吧！那家川菜馆的水煮鱼超级好吃，我攒了好久的钱才舍得去一次！”阿凯苦苦哀求道。

江卿雪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答应了。

两人来到川菜馆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辣椒味和花椒味，嘈杂的说话声和碗筷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江卿雪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看着菜单，却没什么胃口。

阿凯倒是兴致勃勃，点了一大桌菜，还点了两瓶啤酒。

“雪姐，来，喝一杯！”阿凯给江卿雪倒了一杯啤酒，递到她面前。

江卿雪接过酒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子里泡沫翻滚的啤酒发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一丝歉意：“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有人吗？”

江卿雪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这个声音……是她朝思暮想了三个月的声音！

她几乎是立刻就抬起了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餐厅靠窗的位置，一个穿着简单白色T恤和牛仔裤的女生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餐盘，微微侧着头，询问着旁边空桌的客人。她的头发比上次见面时长了一些，依旧戴着那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清澈明亮，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真的是郑俞熙！

江卿雪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血液仿佛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她下意识地想低下头，躲开郑俞熙的目光，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她看到郑俞熙询问的那桌客人摇了摇头，说那里有人了。郑俞熙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抱着餐盘，转身准备去别的地方找位置。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江卿雪这边。

四目相对。

郑俞熙的脚步顿住了，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她看着角落里那个穿着青云中学校服、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却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女生，似乎有些眼熟。

江卿雪的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她看到郑俞熙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显然是认出她了。

怎么办？她该说什么？打招呼吗？还是假装不认识？

江卿雪的大脑一片空白，平时的机灵劲儿和痞气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紧张和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郑俞熙朝着她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每走一步，江卿雪的心跳就快一分。她能清晰地看到郑俞熙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着惊讶和一丝疑惑的神情。

“你好。”郑俞熙走到桌旁，停下脚步，看着江卿雪，语气依旧是那么清冷平淡，“我们是不是见过？在青云高中的后墙根下。”

江卿雪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能傻傻地看着郑俞熙，点了点头。

“真的是你。”郑俞熙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像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江卿雪的整个世界，“真巧，在这里遇到你。”

“巧……巧啊。”江卿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因为紧张，声音有些沙哑和僵硬。

阿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看看江卿雪，又看看郑俞熙，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情况？雪姐认识这个漂亮的女生？而且看雪姐的样子，好像很紧张？

“你也来这里吃饭吗？”郑俞熙看了看桌上只点了几个菜的餐盘，又看了看江卿雪身边空着的椅子，犹豫了一下，问道，“这里还有空位吗？我找不到位置了。”

江卿雪连忙点头，像是怕郑俞熙后悔一样，赶紧把旁边的椅子拉开：“有！有位置！你坐这里吧！”

“谢谢。”郑俞熙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地把餐盘放在桌上，然后坐了下来。

她坐下后，餐厅里嘈杂的声音仿佛一下子远去了。江卿雪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郑俞熙轻微的呼吸声。她看着郑俞熙餐盘里简单的两菜一汤，又看了看自己桌上摆满的川菜，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你吃辣吗？”江卿雪结结巴巴地问道。

“还好，不是很能吃。”郑俞熙推了推眼镜，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自己餐盘里的青菜，“我不太习惯太辣的味道。”

“哦。”江卿雪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失落。早知道郑俞熙不能吃辣，她就不跟阿凯来这家川菜馆了。

阿凯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郑俞熙，又看看江卿雪，试探着问道：“雪姐，这位是……？”

江卿雪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阿凯，她介绍道：“这是郑俞熙，隔壁医学院的。”然后又对郑俞熙说，“这是我小弟，阿凯。”

“你好。”郑俞熙对着阿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阿凯也赶紧点了点头：“姐姐好！”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江卿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假装喝酒。郑俞熙则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偶尔抬头看一眼江卿雪，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阿凯看出了气氛不对，想找个话题缓解一下，可搜遍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想：雪姐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啊？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一见到这位姐姐就跟个闷葫芦似的？

就在这时，郑俞熙突然开口了：“你最近还好吗？身上的伤……好了吗？”

江卿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问自己上次领口的淤青。她摸了摸自己的领口，那里的淤青早就好了，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痕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好了……早就好了。”江卿雪的脸颊有些发烫，低声说道。

“那就好。”郑俞熙点了点头，“以后尽量少打架，受伤了对自己不好。”

“我知道了。”江卿雪乖乖地应了一声，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阿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他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谁的话都不听的雪姐吗？怎么对这位姐姐这么言听计从？

郑俞熙似乎也察觉到了江卿雪的紧张，她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你是青云高中的学生？读高二还是高三？”

“高二。”江卿雪回答道。

“哦，那学习应该挺紧张的吧？”郑俞熙问道。

“还好。”江卿雪含糊地应了一声。她的成绩一塌糊涂，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大多是郑俞熙在问，江卿雪在答，而且回答得都很简短。江卿雪的心思根本不在聊天上，她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跟郑俞熙要联系方式呢？直接要会不会太唐突了？她会不会不给？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郑俞熙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然后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该回学校了。”

江卿雪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不能就这么让郑俞熙走了！

“那个……郑俞熙！”江卿雪鼓起勇气，叫住了她。

郑俞熙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江卿雪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看着郑俞熙的眼睛，紧张地说道：“我……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说完这句话，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对面的郑俞熙拿出手机扫了江卿雪。江卿雪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