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住的小院外来了不速之客,顾清辞是知道的。
或者说从白舒最开始在附近踩点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她并没打算拦阻对方。
毕竟山上一向少有人气,平日里也实在是少有什么趣味可言,因此即使来的只是个踩点的小贼,她也忍不住的想要拿她来寻点开心。
更何况,那个“小贼”能到这里来,说不定背后也有自己师父的授意。
毕竟如果真的是什么心术不正之人,也是绝无可能到这里来的。
那么,自己就先吓唬吓唬她好了。
至于方式么…
深山,小院,夜晚,当然是女鬼什么的最合适啦。
她背着一只手,手中的玉笛在身后摇摇晃晃,看起来像是一条尾巴:
“所以说,再和我比一场,如何?”
对白舒而言,这是个挺有诱惑力的提议。
她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不但没见到师父说的什么宝贝,还被眼前这姑娘给捉弄了一通,着实是有些气闷,可是对着眼前这个笑吟吟的姑娘,她又实在是没办法真的生起气来。
只是自己被她给捉弄了,总得找回场子来才行。
既然她说了比什么由自己来定,那么就比轻功好了。
自己虽然动起手来不如她,但若是堂堂正正的比轻功,她有信心不会输给眼前的白发少女。
“你怕了么?”
顾清辞见白舒半晌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怕她不肯和自己比试让自己没了找乐子的机会,于是不动声色地激她。
“比就比!我怎会怕!”
白舒顿时被激起了好胜心,一拍胸口道,“那就比轻功罢,但是可先说好了,你要是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小爷我可最讨厌见女人哭了!”
顾清辞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这小贼如此说话,怕不是还以为她那女扮男装还能骗得过自己罢?
但白舒却不知道顾清辞此刻在想些什么,她弯下腰紧了紧自己的裤脚,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免得一会出了岔子,又左右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才又看了一眼顾清辞的方向。
白发姑娘已经将那玉笛放回了架子上,此时正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似乎完全不打算给一会儿的比试做任何准备一般。
她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轻功可是自己的强项,况且这白发少女竟是半点准备也不做,未免有些太过自大了,而且比试轻功,她这一身衣裙宽袍大袖的怎抵得过自己的一身短打方便,看来这场比试自己是赢定了。
但如果白舒仔细想想的话,其实就会发现这场比试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简单,单凭顾清辞能在她全然没有发现的情况下跟在她身后不过半步远的距离上,她就该意识到少女的一身轻功绝不在她之下,更何况顾清辞能在她之前闪身到门前将她截下,她该意识到女孩绝对是个不好对付的对手。
见她应下了比试,顾清辞也不再拦着门口,两人推开房门到了院中,院子虽然不大,但周围却是大片的竹林,夜风从竹林中一过,带的竹枝竹叶飒飒作响。
“喏。”
白舒伸手一指竹林,开口道:
“我们就在这竹林中比试,一炷香的时间,你若是能抓住我,便算是我输,反过来就是我赢,只是不可离开竹林的范围,如何?”
“好。”
顾清辞点点头,转身推开了厢房的门,片刻后拿着一支香走了出来,女孩捏着香在一盏油灯上引燃,随即将它插在地上道,“开始罢。”
话音刚刚落地,白舒便脚下一点蹿了出去,她的身形骤然拔高,只在竹叶上一踏,便已然向前蹿出了数丈距离。
一连飞出老远,她才扭头看了顾清辞一眼,见女孩还站在原地尚未动身,更是暗自得意起来,心道定是自己选的这比试场地让她犯了难——一身衣裙在竹林中如何跑得过紧身短打,这场比试她是赢定了。
但在收回目光的刹那,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顾清辞终于有了动静。
没见她有什么动作,白发姑娘的身形却倏然而起,随后在一根竹枝上一踏,便朝着自己追了过来,一身轻功竟丝毫不慢于师父亲传自己的踏云逐燕,不过瞬息之间,两人的距离便被拉进到只剩丈余。
白舒被吓了一跳,心道这姑娘竟还有如此轻功,顿时不敢再怠慢,使出了自己一身本事全力应对,将两人间的距离再次拉开。
只是她并没注意到身后的姑娘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显然还未尽全力。
两人在竹林中绕着院子你追我赶的档口,白舒抽空瞥了一眼那支被插在地上的香,见那香已经燃过快有一半,心下稍松了一口气,又瞄了一眼身后的顾清辞,却见她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后,脚下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可就在这一顿之间,两人的距离竟就只剩下了咫尺之遥,顾清辞一伸手去抓白舒的手掌,但后者的身形猛地向下一落,在竹竿上横向一踏,竟是避开了她的手借势又蹿了出去。
顾清辞一伸手抓了个空,微微一个愣怔之后便是忍不住扑哧一笑,旋即又跟着追了上去。
此刻两人正绕着几根竹子你追我赶,借着掩护的白舒身法敏捷竟丝毫不亚于顾清辞,两人在数根竹子之间绕来绕去,互相都奈何不得。
于是白舒自然也听见了这一声轻笑,心里顿时明白过味儿来——
这姑娘压根就不在意这场比试究竟是输是赢,她只想让自己再陪她多玩一会儿。
她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来。
在下一次她踏着竹枝躲过顾清辞来抓她的手时,脚下便多加了几分力道,带着内力的一踏顿时震断了脚下的竹枝,让她的身体没了支撑向下坠去。
顾清辞反应极快地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却被她反也抓住了手腕向下一带,两人顿时滚成了一团,变成了两个滚地葫芦。
白舒就势一滚,便站起身来准备接着施展轻功脱身,却只觉自己的手腕被人一拉,一股大力让她一下没能站稳,与身后之人撞了个满怀,再去看时那白发姑娘的脸却已近在咫尺,眼角眉梢尽是狡黠的笑意。
白舒顿时了然——
她就说自己下的套这姑娘怎么上钩的如此轻易,以她的武功来说想要站稳当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却偏偏顺了自己的心意与自己摔在了一处,元来竟然是做的这般打算。
只是此刻两人之间的的距离近的几乎鼻息相闻,白发姑娘身上的淡淡香气让她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下意识的就想拉开距离,只是她的手腕被顾清辞抓着,竟是半点动弹不得,全无可以躲闪的空间。
眼见着白舒的脸憋得通红,顾清辞才抿着嘴轻笑了一下,放开了她的手腕,抬手指了指远处。
那支香刚刚才燃到尽头。
白舒愣了一下,有些垂头丧气起来。
自己武功不如眼前的少女也就算了,现在竟连轻功也输了。
她又看了看眼前的白发少女,见对方刚刚和自己摔在一处时也沾了一身的尘土,看起来灰头土脸的,便又忍不住有些得意起来——
你便是赢了我,不也是搞得灰头土脸的么?
一念及此,她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坐在旁边的顾清辞瞧着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在笑些什么呢?”
“当然是笑你啊。”
白舒呲着牙,“我笑你有着一身好本事,不也是在我这吃了亏,弄得灰头土脸的么?”
“噗。”
顾清辞也忍不住笑,“可你自诩轻功高明,不也是被我给抓住了么?”
“……”
两人各自说罢,对视了一眼,竟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子,顾清辞敛去了笑意,站起身来对白舒道,“走罢。”
“啊?”
白舒一怔,“去哪?”
“当然是随我来啊。”
顾清辞抖了抖衣袖,白舒才突然注意到虽然与自己摔在一处在地上滚了几圈,少女身上的衣裙却是在这一抖之后便变得干干净净,女孩注意到她在盯着自己看,有些奇怪的又瞧了她一眼道:
“你才摔过一跤,弄得满身都是灰土,总该收拾收拾罢?你总不会打算下山的时候还是灰头土脸的罢?”
“这…”
白舒原本习惯了东奔西跑,并不太在意这个,只是此时被顾清辞这么一提,竟也觉得自己这幅灰头土脸的样子有些狼狈,只是还未等她说点什么,顾清辞便一拉她的手道:
“你且随我来。”
“诶…你等等…”
白舒还未来得及开口,不自觉地随着顾清辞施展起轻功来,两人不过片刻之间就又已经回到了院子里。
“不是,我还…”
“你先收拾干净些再说罢。”
顾清辞不由分说的将她拉进了厢房道:
“现在夜已深了,你便是下山也没去处过夜,不如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走罢。”
“这…我…”
白舒本来还想推辞,只是又想了想,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