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岩全身被惶恐笼罩,犹如惊弓之鸟,白茴早有心理准备,她保持冷静,安抚住了小孩,循循善诱,终于从小孩口中得知了村子的秘密。
故事并不复杂,还很老套,坐落于深山的村子古老愚昧,每年的雨季来临之前整个村子都必须进行祭祀,用人牲向山神祈求平安,才能获得进山的许可,获取山中资源获取钱财,否则整个村子将会遭到山神的惩罚。
“山神?”白茴听完故事后嗤之以鼻,根本不信。
根据小孩的说法,村民在祭祀后会前往深山伐木,白茴听完后觉得村民倒是很聪明,知道不要在村子附近伐木而是在远离村子的地方砍伐树木,以避免村子水土流失,被泥石流毁掉。
但是祭祀就只是心理安慰罢了,白茴向古代小孩严岩解释泥石流是一种科学现象,并不是什么山神的惩罚,严岩似懂非懂,不过他眼中的恐惧并未消散。
因为事情并非白茴想的那么简单。
屋外一声惊雷炸响,巨大的雨声几乎掩盖住了严岩沙哑的声音,烛火照亮小孩因回忆而恐惧的双眼。
“我见过,我亲眼见过山神。”严岩低着头,想起了邻家姐姐被选中祭祀的那一天,可能是好奇或是愤怒,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情绪,因为他的父亲是猎户,严岩仗着父亲教他的那点功夫,偷偷跟在了祭祀队伍后面进了深山。
水潭深不见底,碧绿幽深,村长带着族人站在崖壁上,那个曾经帮父母照看过自己的姐姐像一块猪肉被绑住吊在了水潭上,鲜血滴入水潭,泛起涟漪。
在还是个小孩子的严岩眼里,山神自水潭中张开漆黑血腥的巨口,享用了它的祭品。
目睹一切之后,严岩就吓晕了过去,被父亲找到带回家后,严岩从此变得沉默寡言,那段记忆也被故意地遗忘了。
白茴和南寻昼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本来以为是村民愚昧造成的悲剧,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山神。
白茴扶额反问:“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村子的山神是条大蟒蛇?吃了人它就让人进山,那没吃到会怎样?”
严岩瘦小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哆嗦,“没吃到,没吃到的话,雨季来临时它就会离开水潭。”
好了,不用说了,离开水潭会干嘛,看严岩吓得跟跳跳糖一样猜也猜到了。
白茴瞪大眼睛,无助地抱住脑袋,控诉道:“这蛇成精了吧!”本来以为是单纯的穿越剧,结果突然冒出来个成了精的吃人大蟒蛇,这算什么?古代版怪兽恐怖片?
一向目中无人的少爷也沉默了,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茴唏嘘,这回有钱有势也不好使了,光是想想以前看过的恐怖片里大蟒蛇是啥样,她都恨不得立马穿回去,她真傻,真的,她单为自己幸免于空难沾沾自喜了,轻视了恐怖片定律,忘了活下来后遇到的才是重头戏。
白茴试图垂死挣扎:“那你们被吃了那么多人,就没想过杀了那条蟒蛇么?”
严岩打碎了她的妄想:“我们的武器,连山神的鳞片都伤不了,而且,”严岩咬住嘴唇,“山神确实庇护了村子,如果没有它,黑森林中的其他野兽会将整个村子吃光。”
白茴一哽,这大蟒蛇还挺讲规矩。
“呵呵,呵。”白茴只能尬笑。
一直很安静的南寻昼突然开口,语气肯定:“你一直催促我们离开,是因为村子想把我们当成这次的祭品。”
事到如今,严岩也没什么要瞒的了,他爽快的承认:“是,我爹死了之后,我一个小孩子他们不会浪费米粮养我,所以我被选中成为了今年的祭品。我本来不想带你们回来的,可是你们给的报酬太高了,我想逃下山必须要有钱。我和村长说今年让你们祭祀,他就答应放过我。”
“我本来想等你们跑了,也跟着一起跑的。”
严岩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但他稚嫩的嗓音语气坚定:“我不想死,我爹临死前让我逃,我答应他要活下去的。”
“我,我没想到雨季会提前,太迟了……山神没有收到祭品一定会大开杀戒,你们能走就快点逃吧。”
白茴注视着小孩流泪的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人影与小孩单薄的脊背重合,潮湿的雾气笼罩双眼,她快速地眨眼,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她突然站了起来,严岩和南寻昼一起看向动作突然的白茴。
“阿弥陀佛。”白茴双手合十,嘴角带着悲悯的笑意,“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南寻昼嗤笑:“你要主动去喂蛇?”
白茴惊喜地看着他,欣慰不已:“少爷,你终于恢复正常了!”
南寻昼嘴角的笑容迅速冷却,阴森的目光死死盯着这个不知死活的疯和尚。
是的,南寻昼早觉得这个秃头不像个正经和尚,有事阿弥陀佛,不需要了就开始胡言乱语,胆子大得很,佛祖要是有灵,早把这个疯和尚逐出佛门了。
白茴已经开始指挥严岩收拾细软,规划逃跑路线了,那个蠢小子也是个傻的,刚刚还认命等死,疯和尚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被忽悠地找不着北,指甲盖大的脑子里立马忘了害怕,上蹿下跳地翻箱倒柜。
“少爷,回神啦,我们得跑路了。”
南寻昼拍开在自己眼前乱晃的手。
“我重伤未愈,你明知道带着我这个拖累你们跑不远,还要带我走,你在想什么?想把我当挡箭牌喂给那条蛇?”
南寻昼的眼睛里没感动,只有冷漠,精致华美的脸如同冰封住的艺术品,无悲无喜。
“天啊,少爷,你怎能这么想老奴?”白茴做作地捂住胸口,“少爷你心底阴暗也不要以己度人,小僧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南寻昼冷眼看她表演,不为所动。
白茴表情认真,蹲在床前仰头与他对视:“所以,得加钱!”
“……”
南寻昼探寻着盯着那人捉摸不透的背影,眼底掀起触目惊心的风暴。
早晚,他要扒开她那层皮,挖出里面的心,看看她究竟是什么东西。
“有人来了。”南寻昼扭头看向门口。
下一秒,木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一群村民像水鬼一样涌进屋里。
严岩赶紧跑到白茴的身边,紧张地喊道:“村长……”
村长站在人前,苍老的脸上全是狠厉,他看也不看严岩,对着两个外乡人抬手下令:“抓住祭品。”
双眼赤红的村民顿时扑上前来。
白茴把剑一递,灵活一退,歪嘴一笑:“少爷,去吧!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南寻昼懒得理她,拔剑出鞘,不过随意挥手,几个扑上来的村民就像熟透的瓜一样,被砍地乱七八糟,惨叫着倒地。
村长皱了皱眉,冷斥道:“废物。”
满地的血和残肢,白茴咽了口唾沫,压住了呕吐的**,她偏过头,看不下去了,心里拔凉,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之前是不是胆子太大了。
“啊啊啊啊啊!”
“山神饶命,山神饶命!”
“快跑啊,山神来啦!”
院子外惨叫声连连。
神马?!白茴脸色难看,大蟒蛇这么快就来了!到饭点了么你就来!
关键时刻还是严岩反应快,他推开后窗,喊道:“快过来!”说完就跳出窗口。
白茴赶紧跑过去,没有看到身后的村长表情异样地平静,“祭品,已经准备好了。”
村长抬手扔出一个不明物体,打到南寻昼的后背,南寻昼顿了顿,没有回头。
三人顺利跑出村子,跟着严岩往后山跑,严岩知道一条下山的小路,因为太过陡峭,村民们几乎不会走那条路。
此时未到夜晚,外面却昏黑一片,雨滴像是石子砸在身上一样,道路泥泞,几人深一脚浅一脚,没走多久,白茴就就不得不拿出随身携带的钥匙串,打开上面的小电筒照明。
一束微弱的光穿透雨幕。
三人有了光,走得更快了,大雨中,火把都会被浇灭,那帮村民追不上来了,白茴心中放松了些。
“还有多久?”白茴大声地问。
严岩:“快了!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白茴也隐约听到了湍急的水流声,他们要从没有任何防护的悬崖小路上走,加上糟糕的天气,稍有不慎就可能掉下去。
这时南寻昼突然停下了脚步,白茴拉不动他,疑惑地回头,“怎么了?咦,雨停了?”手电筒顺势照向天上。
巨大的蟒蛇低头俯瞰渺小的人类。
怎么会追上来的,白茴不明白,难道那么多村民都被它吃光了?还是说被定了是祭品,就再也逃不掉?
一股巨大的推力令白茴飞倒在地,她坐在地上,愣愣回头,一击未得手,蟒蛇滑着身子自然地从两人之间擦过,随后调转身子挡住两人的路,吐了吐蛇信子。
白茴居然从一条蛇身上看到了从容不迫的气度。
呵呵。
白茴屁滚尿流地爬起身,蟒蛇率先攻向南寻昼,白茴躲在树后,拔出大刀,手电筒雪亮的光反射到蛇眼处,干扰蟒蛇行动,南寻昼躲在林子里,每当蟒蛇要往白茴这边游走,就窜出来给蟒蛇一剑,两人默契地来回牵制蟒蛇,不动声色地往悬崖靠近。
被两个小点心戏弄的山神彻底怒了,它一甩尾巴,树木被连根拔起,白茴躲着的大树也不能幸免,幸好她选的这棵树格外粗,即便如此,那股可怕的罡风,仍然令白茴瘦削的身子飞了出去。
“呕!”白茴重重地摔在地上,控制不住干呕出声。
一根绑在树枝上的红布落在她视线里,拿手电一照红布后面,正是悬崖上的小路,她一下反应过来这是那小孩特意留下的记号。
白茴狂喜,刚要往前钻,突然想起来还有少爷。
她赶紧爬起来,回头照向身后,南寻昼不知道干了什么,那条蛇彻底发了狂在林子里狂野地扭来扭去,她看到南寻昼的身影,立马拿手电筒照着路,“快,这边!”
南寻昼却走的并不快,他捂着腹部脚步蹒跚,白茴着急地跑过去,拉住人就使劲拽着跑,不停地回头看,“快点,快点,它要过来了!”白茴感觉自己的心脏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她几乎是尖叫着催促。
身后的巨蟒又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
白茴脸色一变,她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南寻昼推到身后,“跑!”手上故技重施,拿手电筒去晃蛇眼。
可惜没了戏耍点心的心思后,这条蛇速度太快了旧办法不起作用,白茴啊啊大叫企图吸引注意引开蟒蛇,南寻昼突然像背后灵一样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拿走她手中的刀,语气冷静不容置疑:“给我。”
白茴下意识地听从命令松开了手,还没来得及质问他为什么没跑,就见南寻昼将刀竖起挡在两人身前,蟒蛇大张的巨口撞在刀上,两人直接被撞飞。
手中的电筒脱手,半空中,白茴只见一道刺眼的光亮起,长刀被刺入蟒蛇眼中,顿时痛的蟒蛇仰天嘶叫。
“噗通。”一声,两人双双掉进河里。
不过瞬息,浑浊的河水就吞噬了两个人类。
……
云销雨霁,春日的雨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缩窄的河道处,水流稍缓,浮在水上树木上攀附着一团黑影。
岸边,一个和尚敏锐地注意到了不对劲,惊讶叫道:“师父,河里有人!”